作者:袖侧
“所以,她道明了,叶家堡给阿龟。祖产,嫡房传承,永世姓叶。”
他没有生气,还肯与她好好说,桐娘松了一口气。
她点头:“这些我懂。我现在不懂的是,旁的那些怎么办呢?六娘她又不能生,现在赵景文都……”
她顿住。
因为这一次三郎的眼里,清清楚楚有了怒意。
“这事,谁告诉你的?”他问。
桐娘老实说了:“是咱娘。”
一如猜想。
三郎深吸一口气,又问:“你又告诉了谁?”
桐娘想说她没敢告诉旁人,可又想起来,她的确是告诉了,对她来说不是旁人,可对叶家来说,当然是旁人。
她声如蚊蚋:“只、只告诉了我娘。”
“那好。下次岳母过来的时候,你告诉她,但凡我在外面听到一耳朵关于这个事。我听见一句,就祭一颗人头,听见两句,就祭两颗人头。我不管她又告诉了谁,谁又告诉了谁。这个事,都闭上嘴。”
三郎杀过的人太多,当他这么说话的时候,身上的杀意腾起来。与他耳鬓厮磨,同为一体的桐娘怎么可能感受不到。
她吓得脸色发白。
人们说,贵易妻,富易友。
娘家也一直告诫她,要她拢住三郎的心。实在不行,从娘家的丫鬟里挑一个,给三郎纳作妾,给她做帮手。
“不一样了,他现在不一样了。”他们说。
桐娘为他操持家务、生儿育女、孝顺母亲,看到她吓得脸色发白,三郎心里微微叹气。
枕边教妻。
他想了想,为何妻子还要教?
因为女人们不像他们,有机会能走出去,能见识天地广阔,更理解世间百态。
她们被拘在家宅之中,所见者院墙之内,鞋尖之远,所争者,三五尺头,一二金钗,妯娌脸面。
十二娘走出去了。她如今就变得不一样。
所以,这其实不是女子们的错。
换了男子被从小这样关住,日日只对着针头线脑锅碗瓢盆,也不会比她们强到那里去。
“你来。”三郎牵住桐娘的手,到床边坐下,“我与你好好说。”
桐娘听话地坐在床边,等他说话。
“你先告诉我,为什么觉得邓州唐州也该咱家的?”三郎问,“你好好说,别怕。”
他终究还是温柔的。
桐娘怯怯道:“我知道六娘厉害。可她打下邓州唐州,靠的也是叶家堡的兵,而叶家堡,本该是咱家的。”
果然就是这个逻辑,三郎不意外,跟他猜想的一样。
“你这样想,要说错,也不完全错,的确,咱打下这么多地方,用的都是叶家堡的兵。”
三郎问:“可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一开始六娘就听话嫁了,爹掌了叶家堡,我们……还会不会打?”
桐娘愣住。
三郎撑着膝盖,缓缓道:“你所想的,我们早就想过了。我猜,大家都想过。”
“我和爹,还有五郎,我们曾经一起,心平气和地推演过,如果当初叶家堡由爹来继承,会是怎样?”
“最后这个结论,是爹自己做出来的。”
“他说,如果是他,会趁着流民多人口贱,多买些家丁,稍稍壮大家中部曲。可这数量也是有限的。因为人要吃饭,我们家的田地就这么多,出产就这么多,能养活的人口是有限的。便是壮大,也有限。”
“然后,他会尽力与各县县令维持好关系。因为我们是草民,他们才是官。”
“所以,爹自己推演来推演去,最后得出的结论是——”
“如果由他来继承叶家堡,现在邓州的主人或是马锦回,或是杜金忠,他二人中的一个。”
“叶家堡还是叶家堡,乡间一富绅。”
“但叶家堡其实是邓州实力最强的一支兵了,马、杜二人都懂。他二人必然是想要咱家的。”
“爹想来想去,还是觉得自己不会跟做官的去冲突。”
“说不好,十一娘、十二娘就要被推出去,给他们做个儿媳甚至填房。”
“这,就是没有六娘的叶家堡,没有六娘的邓州。”
“这样的邓州,会如同天上的馅饼一样,自己掉到我家的饭碗里来吗?”
“桐娘,你说话。”
桐娘哪还说得出话来。
桐娘听得两眼发直。
其实人只要不是先天的脑子有残疾,大多是可以说得通的。
桐娘比较了不同的人给她的不同的说辞,很明显丈夫说的更有道理,更合逻辑。
她的公公,的确是个守成、不败家的人。但叶碎金带着叶家做的一切,的确她的公公或者丈夫,都是做不到的。
原来如此。
桐娘有一种拨开迷雾见明月之感。
她呢喃:“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她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叶家堡以后给阿龟,因为阿龟如今才是嫡长房嫡长孙。他该得的。”她绕出来了,“其他的,是他姑姑自己赚的,是他姑姑的私房。”
三郎也松了一口气。
他告诉桐娘:“这趟出去,军功还没录完,账还没盘完。我们出去搏杀,也不是白给六娘干活的。自然该升的升,该赏的赏。”
如今以军功升迁,官职是有俸禄的。在这之外,还有赏赐。这些都是明路的。
在明路之外,还有旁的。
“昨天给的箱子,你收好,以后,这都是你的私房。”他道。
打仗发财可不只靠升迁和赏赐。
这是人人都有的,虽不会像军功和赏赐那样记录在册,但这是军中公开默认的。
所有军队都这样。
三郎道:“孩子们的我来挣。他们阿爷挣的将来也会留给他们。咱家的孩子以后有好日子过。”
“只你在家里,我希望你还是和以前一样,不要瞎想。不要瞎听旁人吹风点火。
桐娘点头:“好。”
“对了,”他问,“大兄今日过来什么事?”
桐娘道:“哥哥想问,能不能给他谋个差事。”
三郎想了想,道:“大兄也能识文断字,也会为人处世,这样,我安排他去内乡做个押司。”
押司是县衙里的文吏,便是俗话说的小鬼难缠里的小鬼。在过去,如桐娘家这种乡绅也要客气地与之打交道。如今,丈夫轻轻一句话,就给安排了。
“内乡啊。”桐娘道,“有些远呢。”
内乡离叶家堡不算远。但马上,五郎婚礼结束后,他们家就要举家迁往比阳城了。
论起来,内乡可以说是邓州离比阳最远的一县。
以后见面,就没那么方便了。
而三郎的舅兄,其实期盼着能去比阳。
“远些未必不好。”三郎道,“亲戚离得太近了反而未必好。”
“桐娘。”他又道,“你既知当初的事,便该知道六娘的性子有多烈。她如今一言九鼎,若惹了她的厌,便是我的舅兄、岳父母,也没人敢帮。到时候,求我也没用。”
桐娘沉默片刻,点了点头。
第97章 婚礼
五郎的婚礼十分隆重。
整个邓州、唐州有头脸的, 凡是不必坚守岗位的都来了。
新娘的嫁妆很丰厚。足足有一百二十台。
叶碎金记得不是太清楚了,但感觉似乎是比上辈子要多?
十二娘悄悄告诉叶碎金:“我小哥偷偷给我小嫂子添妆,叫我发现了。我爹也知道, 但他们不让告诉我娘和我大嫂。”
叶碎金不动声色地摁住了她:“这事, 就是不能告诉你娘和你大嫂。除非你想家里鸡飞狗跳。”
“都当我傻是吧?”十二娘撇撇嘴, “你们都不知道我看了多少跟嫁妆有关的案卷。”
她掰着手指头给叶碎金数:“那些单纯只争嫁妆的我就不必说了,就只说为了嫁妆杀人的吧。”
“有婆婆杀媳的。”
“有公公杀媳的。”
“有丈夫杀妻的。”
“有妯娌杀嫂子弟妹的。”
“有大伯子小叔子杀弟妹嫂子的。”
“有侄子杀伯母婶子的。”
“这说的,全都是跟嫁妆相关的。”
叶碎金太忙, 也顾不上十二娘的学业,听她说这许多, 笑道:“长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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