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袖侧
对,就蒋引蚨。
一个曾经的掌柜而已,现在竟然有了正经官身了。让人艳羡。
既有言路,商人们怎么会放弃这样一个优势不用。
而且,叶碎金本身就是女子,一个女子能掌着三州,本就不寻常。这个不寻常的女子,肯重用蒋引蚨。以及结合之前与她合作的种种,商人们对她有期待。
所以,大家决定通过蒋引蚨把这个事捅到叶碎金那里去。
蒋引蚨道:“已经说与大人知了。”
众人关心:“大人是何态度?”
叶碎金的态度至关重要。
他们希望,她生气,越生气就越好。
最好是雷霆震怒。
蒋引蚨却道:“……看不出来。”
众人惊诧。
蒋引蚨有些为难:“是真的看不出来。”
众人面面相觑。
因蒋引蚨曾是瑞云号南阳分号的大掌柜,能做到这个职位,说明他有能力。
他的能力甚至强到了,能被叶碎金看中,摇身一变,成为了节度使大人的人,还颇得器重。
察言观色,可以说是他各项出色能力中最最基本的一项了。
“她……有二十五吗?”有人忍不住问。
“别胡说。”有人知道的清楚点,“她今年应该才二十一。”
众人一片抽气之声。
若是个四五十岁的官场老油条,蒋引蚨说看不出来对方的态度,他们不会觉得诧异。
但叶碎金才二十一,如此年轻。
在场俱都是人精子,也惊叹。
蒋引蚨道:“虽看不出大人态度,但我出来后,书童出来唤人,叫亲兵去请袁令。”
袁令原是慈丘县令,前些年苦苦维持着慈丘的民治。待叶碎金扫荡到那里,他认为叶碎金可托,便开城门迎了她。
叶碎金也欣赏他,拿下比阳城之后,城之下设了县,将他调过来任比阳令。
比阳城的民生、刑狱,都是袁令的职责。
只将城内治安单拎了出去,有巡街使、武侯铺专门负责。
众人不解。
蒋引蚨解释:“袁令是比我先面见大人的。”
袁令汇报完,已经离开了。中间还有别人,然后才是蒋引蚨。
但蒋引蚨一出来,叶节度使大人立即又派人去召回袁令,说明两件事之间有关联。
众人道:“且看看。”
袁令本已离开,又重被召回。
不过比阳城的县衙官署就在旁边,一街之隔。说来,都不用骑马,提着袍子就来了。
叶碎金今日第二次见到袁令,道:“有个事,除了袁令,没有旁人能做了。”
她神色郑重,且突然将他复又召回,必不是小事。
袁令躬身:“大人请说。”
叶碎金便把蒋引蚨说的事告诉了他。
袁令听完,颔首,问:“那么大人是想我……?”
“邓、唐二州,姓叶的,和叶氏的姻亲们,你去给我查一遍。”叶碎金道,“有无犯奸作科、借势欺人,仗着叶氏的招牌胡作非为的。”
“我给你人手,你只管去查便是。”
“若有作奸犯科者,将人提交当地。告诉他们,这是我的意思。”
“若有仗势压人的,你报给我,我来处理。”
袁令看了叶碎金一眼,才揖手受命:“是。”
叶碎金笑道:“你看我什么意思?”
袁令与她相处了一段时间了,对这位上司已经建立起了信心。且叶碎金于他,颇有知遇之恩。
他便直言了刚才的感受:“大人虽年轻,然不愠不怒,已深得养气之道。”
读书人养气,讲究的就是七情不上脸,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叫人看不出喜怒。
这不到一定年纪,修炼不出来。
叶碎金把二宝借给了袁令,还给了他一队亲兵。
二宝因为在河口立了功,如今也有了陪戎副尉的出身了。还放了身,如今已经是良民。
令秋生羡慕嫉妒得咬袖子。
当然二人心头偶尔亦会闪过困惑——叶碎金当时派给他俩的任务,到底目的是什么呢?
肯定不是赵郎,呸,肯定不是赵景文另结新欢这个破事。
这个破事就是一个偶发事件,根本不具有可预见性。
秋生尤其遗憾。因为二宝是凭着这个偶发事件立功的。
如果叶碎金“真正”防范的事发生了该有多好,那样他也可以立功了。
就不必看着二宝升迁、段锦平步青云,自己只能日日咬袖子了。
唉。
袁令离开,段锦道:“主人怎竟一点也不生气?”
叶碎金道:“这有什么可生气的?都是肉骨凡胎,乍富乍贵,丑态百出,简直是颠不破的道理。”
大穆京城里,新贵和新贵的家人、亲戚们搞出来的各种乌烟瘴气的事,她早就见怪不怪了。
便是当时留在京城的一些叶家人,照样也搞些破事气人。
每每有事,她在宫里不方便,都是十二娘去踹门揍人。
气得多了,就不气了。
终看明白不过是人之常性罢了。
人之初,到底是性本善还是性本恶,文人们辩得脸红脖子粗的也没辩出来。
但叶碎金知道,世间无人是纯洁无瑕 。只要外部条件发展到那里了,诱惑力足够了。再白再干净的人挤一挤,也都能或多或少地挤出些恶脓来。
为这生气,不值当的。
总之板子在这儿,刀也在。
谁挨板子谁挨刀,自己硬往上凑,旁人也拦不住。
第99章 体贴
段锦有一会儿没说话。
叶碎金问:“怎么了?我脸上有什么?”
她还摸了下脸, 以为沾到什么脏东西。
段锦有些困惑,道:“主人好像……已经很久没有生过气了。”
叶碎金顿住,凝视段锦。
他道:“好像, 好像……得是去年夏天之前的事了。”
段锦愈整理记忆, 愈感到困惑。
是的, 没错。他一直在叶碎金身边,他太熟知她的事了。记忆中上一次她真的生气,已经是一年前的事了。
那之后的这一年多里, 她也会做出冷目之色,凌厉之色, 暴烈之色, 但那都是有需要。她本人其实没有动过真的怒气。
旁人或许没有察觉,段锦不会察觉不到。
叶碎金知道这是为什么。
因为人老成精。
虽然前世她还没老到那种程度,但她人生跌宕,所见所遇都是普通人一生不能见的。所以离成精也不远了。
既已成精, 怎会轻易动喜怒。
早说过,老去的心没法再年轻回来。
叶碎金微笑:“你再长大些, 便会知道,人间事, 逃不过四个字——不过如此。”
段锦正色道:“长大这个词,以后只能说明杰了,我用不上。”
叶碎金道:“今年十六了是不是?”
段锦:“可不是。”
叶碎金笑了。
笑中似有叹息。
段锦看不懂, 也不知道到底叶碎金是承认他已经长大了, 还是没承认。
总之现在他和十郎在一起, 对比太鲜明, 任谁都不会把他在当作“孩子”。
又因他是叶碎金贴身人, 地位特殊, 叶家长辈、三郎、四郎、五郎,与他说话也俱都认真严肃,与对十郎不同。
这日他喊了段和到他住处吃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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