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袖侧
卢青檐对自己的贵人躬身:“大人一路小心。”
行军路上,三郎与叶碎金并辔而行:“在想什么呢?”
叶碎金道:“想双生子。”
“嗯?”
“双生子,同年同月同日生,同父同母,同个家里长大。吃同一个锅里的饭,睡同一张炕。他们成长的过程中,几没有什么不同。甚至还长着一模一样的脸。”叶碎金道,“可他们最终,会变成两个完全不同的人。”
前世与今生是同一辈子吗?当然不是。
除了那些重大的、她够不着的锚点——譬如京城晋帝的身体状况,譬如各地蠢蠢欲动想要称帝的野心,除了这些太远从而影响不到的人和事之外,凡她够的着的,都会受她影响。
双生子在一模一样的环境下尚且能长成两个完全不同的人,何况今生许多事都被她改变。
妞妞和月娘甚至都死了。
二十年的婚姻终结了。
裴泽成了她的义兄。
不变是变化的,变才是恒定的。
要把这一条铭记在心,切不可再犯同样的错误。
裴泽第七日才退兵,襄阳的追兵第十一日才追到了叶家军与卢青檐汇合的河滩。
地上有埋锅的痕迹,但早已经凉透。
追到这里,襄阳军随身的口粮也尽了,补给还在后面。
“将军,不能再追了。”下属谏言,“总不能饿着肚子去打仗。”
领兵的将领也明白道理,只他道:“这伙房州人难道还有口粮?”
替南下打掩护的是房州人,虽然看情况房州裴家很可能只是被请来助拳的,其实不知道南下的到底是什么人,但现在也只能暂时把南下的这伙也称为房州人。
“莫不是被大人说中了,南边有人资敌。”
连樊城都反了,便荆南有人资敌,其实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荆南毕竟弱小,总有些人想攀上更大的大树。
只将领真的好奇:“到底会是什么人?希望荆州那里收到信能警醒些。”
叶家军这时候,已经走出了无人之地。
叶碎金看着舆图:“到这里,襄阳臂长难及了。”
叶家军已经走出了襄阳的防控范围。
斥候来报:“前方有个军堡。”
叶碎金看看舆图:”位置还不错。”
“来都来了,”她道,”就选这里先落脚吧。”
怎么这么喜欢听她这样说话呢,赫连响云嘴角勾了一下。
叶碎金道:“把我们的旗打出来!”
一直默默行军的队伍终于有了旗帜,迎风飘扬的是一个大大的“岳”字。
都督邓州、唐州、均州的节度使叶碎金自然现在还在三州勤勤恳恳地为皇帝放牧百姓。
这里的“岳六娘”做什么,都与北边的大晋无关。
隔着襄阳,皇帝也不会知道。
斥候飞马而来:“报!对方斥候发现了我们,前方有敌军来袭!”
在人家的地盘上,当然人家耳目更多,行动更便利。
但叶碎金也不带怕的。
“十郎、段锦,前锋冲阵!”
“三郎、赫连,领左右翼!”
“九郎压阵,其余人与我走中路!”
“记着,此处不是家乡,我们来此,为着建功立业,锦衣封侯。不是为了埋骨他乡。”
“每战,皆死战!”
第129章 猛将
四月正是春暖花开, 然而并不是谁都能撑过这个春天。
春风把消息吹到了荆州。
“崔涪死了?”前魏任命的荆南节度使高盼乍得消息,生出的情绪竟然不是高兴,而是悲哀。
江南西道的崔涪与高盼都自认大魏遗臣, 不过二人也并不和睦就是了。
高盼当年被大魏末帝任命, 来到荆州的时候, 荆南受邻道侵犯,只有一个州了。高盼勤勤恳恳在这里耕耘了快二十年,才有了如今襄州、荆州、归州、峡州这四州之地。
当年侵犯荆南的势力中, 当然有崔涪。高盼与崔涪之间,一直是磕磕碰碰的。
只如今, 虽一直讨厌但到底也对峙了这么多年的人忽然死了。高盼倍觉空虚。
只想起崔涪这家伙, 临死前竟做了皇帝,高盼一边恨得牙痒痒,唾弃他晚节不保,一边又心动, 既崔涪做得,我呢?
我能不能?
只他实力不及崔涪, 若以四州之地就称帝,又怕沐猴而冠, 惹人嗤笑。暗暗地思量着,要不先称王?
大魏,终究已经过去了。
再遗臣, 也该向前看了。
从前惧怕晋帝收拾了伪梁余孽之后, 会挥兵南下。但晋帝大修皇城的消息传来后, 高盼就仰头大笑三声, 知道自己安稳了。
晋帝不会南下。
老人才懂老人的心态。
正如高盼懂崔涪为什么会称帝。从崔涪称帝的那时候起, 他就知道崔涪的身体是真的不好了, 果然,他没撑住几个月。三月下旬就没了。
同样,南方未平,晋帝却大肆修皇城,高盼就猜到,晋帝的身体大概是不好了。
幽云十六州割给了北疆胡人,晋帝的身体又不好,晋国是不大可能南下了。
江北可以说目前暂时不存在威胁。
若趁此时称王也不是不成。
便在此时有军情来报:“乐乡失陷!”
高盼吃惊:“是隋州州还是郢州?”
因乐乡在襄州西南端,与郢州、隋州接壤,高盼第一个想到的是这两处地方。
答道:”都不是,是不知道哪冒出来的一股人马,旗号是岳。”
岳?高盼想破了头,也没想出这是哪一家。
“有多少人?”他问。
答:“看上去肯定不下于万人。”
高盼惊了。
一万人已经是很大一支兵马了,难怪能攻克一县。
只是一万人不可能从天上掉下来,他是从那里冒出来的?
他想了想,下令:“让石梁堡迎战,夺回乐乡。”
然而这道军令却没有传达得过去。因为攻占了乐乡之后,贼匪们便将贯通南北的水路、陆路都把持住,隔断了南北通讯。
高盼此时意识到不对。
便通讯阻断,乐乡与石梁堡离得这样近,石梁堡也不该全无动静才对。
高盼有了不好的预感,石梁堡……应该也是出事了。
一如他所想,叶碎金离开襄阳的防控范围,第一个就扑向了石梁堡。
石梁堡是高盼在襄州除了襄阳城之外,第二大的驻军之地,驻了一万兵。
石梁堡探查到一股不明身份的兵马,当即派人迎战。
因是试探,只派出了一千兵马。不想对手是个喜欢碾压的。
尤其在此地,与当时打均州完全不同。打均州的时候背靠邓州,随时有辎重补给,甚至在打的过程中还有人员调动,新兵营老兵营替换。
但在此处,众人乃是无根漂萍。对地方不熟悉,对对方兵力亦一无所知。
家乡更被襄阳城隔绝在了江北。
若不找一地落脚,人心都飘,若死了,魂也是飘的。
真就不能退后半步,必须死战!
此时,方真正体会到了裴家军的心态。
石梁堡迎战的将领原是来摸敌情试探的。万想不到对方全军压阵,滚滚而来。
先是迎头两个小将!好似两柄锋利竹刀,切豆腐一样将石梁堡军切成了三块。
他二人一切割完,当即便调头包抄。
此时中军已经压阵,正面碾过来,打头的竟是个女子。这女子一杆长枪骁悍。
再骁悍,这也是一人敌、十人敌,至多几十人敌。
但她率领的队伍却是万人敌。
倒霉这边只有一千人。
二话不说想跑,一调头发现前面是人家前锋,身后是人家的中军,左翼军右翼军已经完成包抄。
这一战几实现了最完美战况,是兵书行军的完美复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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