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阿兰菜
联想到高升平日里做下的那些离谱事,高幸一把将信纸拍在案上,怒火中烧,“这混账又去哪里鬼混,骗到他老子头上!”
“荟萃阁?我怎么听郎君身边的秋童念叨着群英阁!”
这下高幸还有什么不明白,肯定是高升误将群英阁错认成荟萃阁了。
“不必为儿自豪”几字深深刺入眼中,高幸猛地将信撕碎,为他考去群英阁做杂役而自豪?他做梦!
高幸恨恨道:“赶紧把那丢人现眼的逆子给我捆回来,看我不打断他的腿!”
“主君,小郎君已考入群英阁,只怕无法再参考荟萃阁,大娘子颖悟绝伦,才识皆在小郎君之上,不如运作一番,让大娘子试上一试?陛下是女子,或许更加偏爱女贤。”
大女儿高筠的身影在脑中浮现,高幸犹豫,高筠自幼聪敏,乖巧懂事,从不令人费心,就是先帝在时也传出几许风声,要聘高筠做皇子妃,可惜突生变故……
高幸眉头紧锁,沉吟半晌后摆摆手,无奈道:“此事,容我再考虑一二。”
门窗外停驻不前的女子眸光微闪,手里的帕子不断被她收紧,嘴唇被她咬得泛白,无声无息地转身离去,没有任何发觉她曾来过。
翌日,高幸将女儿高筠唤到书房,嘘寒问暖了一番,关怀过后道出主题:“你可有意于冬闱?”
高筠五官大方,明眸皓齿,肤如凝脂,洁白如玉,行动间袅娜娉婷,又端庄稳重,气质清雅,前来提亲的人家数不胜数,几乎要将高府的门槛踏平,不意外宫里的娘娘也喜爱她。
“全凭父亲大人做主。”高筠低下头颅,脖颈雪白,声音轻柔,全然是乖顺之态。
高幸颔首,但还是为她讲明:“你如今正是议亲的年纪,倘若抛头露面前去赴试,恐有流言蜚语,你要做好准备。”
高筠浓黑的睫毛颤了颤,两颊旋出浅浅的笑涡,柔声道:“只要是为高家,女儿无惧。”
高幸满意道:“好,你弟弟是个不成器的,从此高家兴荣便系于你一身了。”
“这是女儿应该做的。”
高筠退出书房,站在长廊栏杆旁,抬头往幽州的方向看去,嘴角的笑容逐渐消失,眼底凝出一片冷意。
阿弟,你别怪姐姐,谁叫你总是挡在前面,只有你彻底没了希望,姐姐才有出头之日。
从前让你那么多回,这次便换你让让姐姐吧……
远在幽州的高升还不知自己报错考试,至官衙报到,差役接过高升的贺书登记,当看清他的名字时,目光霎时变了变,确认道:“可是长安上林令高家小郎君?”
高升一听此人竟识得他父亲,欣喜地拍了拍衣襟灰尘,清清嗓子,道:“正是。”
差役闻言却是将贺书塞入袖中,问道:“郎君来此有何贵干?”
高升傻眼,“我考入群英阁,自然是前来报到的。”
差役挑起一根细眉,“郎君说什么胡话,你何曾参试?再者说,郎君出身富贵,前来做杂役,只怕上林令怒气冲霄,小庙实在容不下您这尊大佛,郎君快些回家吧!”
高升听出不对劲,三步并作两步跨上前,两手撑在差役案前,“什么杂役?不是给我授官吗!”
差役噗嗤笑出声,“郎君真会说笑,冬闱本为研习圣贤之道而设,何曾道过会授官?况且荟萃阁题试还未开始,众士子都在温书,郎君怎跑这里来了!”
晴天霹雳,直接把高升打蒙,高升站在寒风中,心里拔凉。
他报错考试了!
高升失魂落魄地走回客栈,倏地想到他发往长安的家书,登时脚底一滑,摔了个四脚朝天,雪渣子搅着泥土在嘴里化开。
“完了,不能回长安,会被爹打死的……”高升四肢大张地躺在雪地里喃喃自语,说罢两眼一翻,昏死过去。
各地区赴试名单挨个确定,也都分批次抵达幽州,一切进展顺利,徐璎把出好的试题带到太平巷,命那些识字的罪臣抄写。
太平巷戒严,不得随意进出,冬闱考生所用的试卷在这里一张张地摞起,罪臣们也没想到流放以后还能做上礼部所行事务,新奇地画着图案,每张卷子相差无几。
荟萃阁考试日期已定,张可前听闻士子们议论,群英阁开考,题目格外简单,皆考察背诵识记功夫,没有难度,顿时安心不少。
他将自己关在屋中温习,反复翻看诵记,过去几日忽能融会贯通。
张可前大喜过望,猜测女帝喜好,压了题,提前写出几篇治国之策和诗句,反复修改到最满意的状态,敢说他此时去参加秋闱也毫不怯场,势在必得,走进冬闱考场时信心十足。
检查考篮,搜身,张可前稳稳坐入考棚,试卷下发,倾身拿起,放到面前,填写姓名籍贯、家中情况,定眼看题,笑容立时僵凝。
规律?
什么规律!
张可前的手微微颤抖,伸到眼眶边狠狠擦了擦,还是那些奇形怪状的图画,没有眼花。
他精心准备的旱灾后恢复民生之策,辨贤臣小人之别,安国之道,辞藻华美、结构精巧的诗句,通通没了作用。
雪花飘飘,北风萧萧,天地一片苍茫,张可前坐在考棚里瑟瑟发抖。
一题不会,跳过再看一题,更加不会,再跳,视线打滑,从高落到低,心尖直颤,拿笔的力气几乎殆尽,一张纸过去,张可前没做出一道题。
张可前手脚冰凉,面如土灰,颤颤地拿起第二张纸页,只见上写——
屈子其“亦余心之所善兮”下句应为:
甲.虽七死其尤未悔
乙.虽八死其尤未悔
丙.虽九死其尤未悔
张可前揉揉眼睛,他发现到第二张纸,难度骤降,无需思考便能很快选出正确答案,仅用半刻,他就把剩下需要选择的题目做完。
接着张可前终于看到需要下笔做文章的题目,问他为官之道,他的心定了定,一边研墨一边构思框架,待墨研成,同时下笔有神,洋洋洒洒填满一张白纸,写完不由吐出一口浊气。
太阳过午,张可前抓紧时间别过身去啃饼充饥,刚恢复些许信心,振作起来,很快张可前又被下面的文字吓到,他捏紧了笔,咽了一口唾沫,耐心读下去。
请根据“文襄使季舒殴帝三拳,奋衣而出。”谈谈你的理解。
这是东魏权臣高澄与孝静帝元善见的故事,高澄邀帝饮酒遭拒,一直存在矛盾的君臣爆发冲突,高澄撕破脸怒骂孝静帝,并令崔季舒殴打孝静帝三拳,扬长而去。
思及女帝初登,众臣不服,张可前怔怔地看着这道题,额头汗水涔涔,手心也湿透,笔管打滑。
这可怎么写?
直接表态站队,还是含糊其辞?
如果投于女帝却落选,他的春闱便再无希望了。
张可前不敢冒险,他只得泛泛而谈,分出笔墨将二人行为都大略分析了一二,他的理解就是没有理解。
匆忙写完后面的题,张可前赶紧回到开头研究那些奇怪的图案,随着时间流逝,他只得凭着自己的感觉胡蒙一气,在最后关头解决所有问题。
冬闱试卷被收走,考试结束,不同考棚,相近的时间,接连不断响起凄惨的哀嚎。
虽然只考了一天,从清晨考到傍晚,但张可前却觉得比连考三日还累,高度集中的心神在交卷那一刻如弦断陡然松懈,浑身没有半点力气,松软似发好的面团,拖着半残之躯恍恍惚惚走出考棚。
张可前环顾左右,无一人不是精疲力竭,形容如若那雪地里的枯草。
看到大家皆是如此,他心里宽慰几分,回忆今日,他将所有题目都做了出来,便不算辜负这些时日的温书复习之功。
张可前缓缓露出微笑,扶墙走回客栈。
作者有话说:
因为要上周六的夹子,所以周五不更新,周六晚上十一点更新哦
“雪花飘飘,北风萧萧,天地一片苍茫。”——费玉清《一剪梅》
“亦余心之所善兮,虽九死其尤未悔”——屈原《离骚》
“文襄使季舒殴帝三拳,奋衣而出。”——《魏书·孝静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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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燕王
“大晋兴,燕践祚。”
张可前回到客栈沾床就睡, 第二日醒时天光大亮,他从梦中惊醒,两臂冰凉,发觉竟是裸露在被外, 紧忙起身去解包袱, 取出一件厚实的大袄穿上身, 免得受凉惹风寒。
虽然已经考完, 但仍然惦记着成绩,张可前毫无睡意, 去洗了把脸出门, 客栈给士子提供两餐,有馎饦,有蒸饼, 还有各类粥食。
张可前感觉考棚似是话本里吸人精气的精怪妖精, 不知为何,回来以后就腰酸背痛,连饭量也翻了两番,两个蒸饼、一碗馎饦竟还不足够, 腹中填不满似的, 张可前红着脸又要了碗粥,听得跑堂小声嘀咕:“今个儿是怎么了,个个如牛……”
张可前臊得慌, 端了粥躲到偏僻角落里, 舀动碗里的粥放入嘴里, 预备快速吃完, 早点离开。
正专心喝粥之际, 一旁士子议论:“你的试题可都做完了?开篇耗去我半日, 连累我后面的题差点没写完,匆匆下笔赶上,只怕结果不如人意。”
另一个士子深深叹气,佩服道:“试题丰繁,你竟写完,估计能有个不错的成绩,小弟先在此恭贺了。”
那个士子苦笑,“冬闱不易,别看我写完,实则不过废纸一张。我忆起一题,屈子的‘虽九死其尤未悔’句,此题可是选甲的七死?”
张可前拿匙的手一顿,眼睛微微睁大,他扭动僵硬的脖子偷偷看过去,只见右边那人毫不犹豫地点头,他道:“前句有七字,当该是七死未悔。”
左边的士子轻轻吐了口气,“我还当七字后面该是八,在甲乙之间犹疑,兄台一言叫我放心不少。”
张可前手里的汤匙倏地滑落,摔入碗中,发出一声脆响,吸引来那二位士子的目光,张可前紧忙道歉,粥也喝不下,呆呆坐着。
他隐约记得第二页纸并非找规律,似乎是叫什么常识及基础知识应用,莫非他看错了?
回想到自己在写第二张卷子时的轻松,张可前恨不得现在就回到那个时刻,将暗暗窃喜的他打醒。
懊悔填满胸膛,张可前胃口全无,一场冬闱考过,信心全然崩溃。
无颜见江东父老啊。
冬闱考完,不少自觉没有希望的人便收拾了包袱各回各家,有举人身份的去长安参加春闱。
高筠交了卷离开,戴着帷帽出考棚,直接乘了马车回长安,路上遇到一蹶不振的高升,顺道捎了高升一起走。
高升本来西躲东藏不敢回家,奈何银钱散尽,无处可去,在被打死和饿死之间,他还是向前者妥协了。
看到高筠,高升以为她是特意前来找他的,感动道:“幽州天寒,难为大姐亲自前来。”
高筠压着惊讶偏过头,眼角眉梢晕开浅浅笑意,她取下帷帽,勾唇笑道:“不必客气,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考试结束不久,刘绪拿到考生回忆版试题,第一张试卷上的图案暂时空缺。
刘绪眯起眼,举起那张薄纸在阳光下左右察看,良久以后冷哼一声,将纸摔在案上,评价道:“荒谬,如此简易,不堪实务!”
主事掖着袖子揩汗,提醒道:“听闻开篇有许多什么观察题,图案繁多,无人记得,那些题可是难倒不少士子。此外,陛下似是将策论放在了后面……有孝静帝之题,请相公一观。”
刘绪惊疑,复而拾起往后看,待看到高澄与元善见这道题时霍地拍案而起,怒不可遏。
“这是拿高澄刺我?”刘绪瞪大眼睛。
一代权臣,高澄机关算尽,却在最后一步死于庖厨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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