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篇追妻火葬场文 第135章

作者:糯团子 标签: 情有独钟 穿越重生

“别去。”沈鸾声音轻轻。

茯苓愣住:“……主子?”

“别去。”沈鸾低声,又重复了一遍。

……

雨过初霁。

烟青色的天幕终于重见天日,长街湿漉,一jsg尘不染。

朱轮华盖香车缓缓行驶在长街,茯苓小心翼翼觑着沈鸾的脸色,欲言又止。

少顷,她忍不住:“郡主,你脸色不太好,要不我们先回去罢?改日去寺庙也好。”

沈鸾倚在车壁上,眉眼间愁绪满满,有气无力:“不必了,我想……我先想去看看。”

她如今心里乱得厉害,去寺庙静静心也是好的。

佛祖慈悲,睥睨众生。

天安寺香火鼎盛,香客络绎不绝,人来人往。

将至黄昏之际,人烟渐渐稀少。

沈鸾自茯苓手中拈一炷香,身影不适,跪在蒲团上。

远处遥遥传来一记钟声,空灵清透。

殿内白雾茫茫,香烟缭绕。

小沙弥着黄色僧袍,一手捻着佛珠,一手轻敲木鱼。

佛祖慈悲为怀,沈鸾仰首,目光悠悠落在上方佛像。

她眼睛渐渐蓄满泪水。

若非亲眼目睹,若非亲耳所闻,她定不会相信那样一番话,是自沈氏口中道出。

眼前水雾氤氲,视线模糊。

恍惚之际,沈鸾好似又站在那客栈后院小小的一方天地。

耳边雨声倾盆,她听见沈氏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声。

“她本就不是我的孩子,当年若非陛下棒打鸳鸯,强夺臣||妻,阮娘子怎会在生产之日撒手人寰?”

“沈廖岳”怒不可遏:“——你住嘴!”

他左右张望,幸而雨声滂沱,后院无人踏足。

“沈廖岳”喉结滚动,声音气得颤抖:“你是疯了吗,若是叫陛下听见……”

“听见又如何?”

沈氏热泪盈眶,脸上泪水混着雨珠,是沈鸾从未见过的颓败和绝望,“我早就受够了,我早就受够了。”

她颤巍巍,跌坐在石凳上,忽而仰头望向眼前的男子,这场戏演了十余年,她早就累了。

沈氏双唇轻启,眼角掠过几分苦涩,“这些年荣华富贵不断,我不信你能心安理得地接受!”

“沈廖岳”恼羞成怒:“你住嘴!”

沈氏不惧他的厉色,摇摇晃晃自石凳上站起:“当初若非你,沈将军也不会在那火海中丧生。你扪心自问,夜半三更,你不怕沈将军前来索命吗?”

“沈廖岳”从来都不是沈廖岳,十多年前,他还是沈府一名籍籍无名的管家。

直到皇帝找上他,身着龙袍的天子贵气不容侵犯,他坐在龙椅上,漫不经心朝他投去一眼。

“从今以后,你就是沈廖岳了。若是这事叫他人知道……”

皇帝冷笑出声。

再然后,沈廖岳丧生火海,而沈管家鸠占鹊巢,李代桃僵。

世人只知“沈将军”火海逃生,伤了嗓子和脸,却不知内里早就换了人。

雨还在下,后院静悄悄无人耳语,只有沈氏低低的啜泣声传来。

无人发现,身后花障后,还有一人。

木鱼声阵阵,沈鸾跪在蒲团上,眼角蓄着的泪水落下。

她忽的想起裴晏曾经问过自己,当“沈廖岳”是什么好人吗?

那时她一心为家人辩护,自然不曾将裴晏的话放在心上。

如今细细想来,彼时裴晏兴许已知晓那两人的身份。

喉咙哽咽生涩,沈鸾哑着嗓子,垂首无声落泪。

怪道人人都说她长安郡主深受皇帝喜爱,怪不得在京中,无人敢得罪自己,连皇帝也免了她的跪拜礼。

原来竟是为着这般恶心的缘由。

强夺臣妻,谋杀自己的生父,还有沈府那几百口在火海中丧生的人命……

胃里泛起阵阵恶心,沈鸾白着一张脸,身子摇摇欲坠。

眼前发黑,再也承受不住。

“主子!”

茯苓眼疾手快,搀扶着人起身,“你身子尚未痊愈,平安符明日再求也不迟。”

脸上毫无血色,沈鸾任由茯苓扶着自己,跌跌撞撞往殿外走去。

许是方才跪得久了,双脚发麻,沈鸾一时不慎,竟直直往前跌去。

茯苓目瞪口呆,一时恍惚,也跟着摔倒在地。

顾不得春衫上沾的尘埃,茯苓急急搀扶着沈鸾起身:“……主子、主子?”

沈鸾闭着双眼,晕倒在茯苓怀中。

主殿的小沙弥瞧见,双手合十,引着茯苓往后院的偏房走:“施主可在这歇上片刻,待身子好转,再离开也不迟。”

茯苓千恩万谢,又讨来一盆温水,她半跪在脚蹬上,亲自为沈鸾净手。

青松抚檐,树影婆娑。

一小尼姑自主殿走出,倏然瞧见草堆中一物,她好奇俯身,凑近细看,方发现是一尊小小的美人。

“这手艺倒是精巧,木头也能刻得如此栩栩如生。”

刚下了一场大雨,木雕掉落在草丛中,自然染了一身的泥泞。

小尼姑拿身上的巾帕擦拭干净,这木雕做得精致,想来应是香客遗落的,左右环视,却迟迟不见有人来寻。

只能先藏在袖中,握着扫帚只身往山门走去。

树影后晃过一道身影,阮芸双眼灼灼,视线凝望着沈鸾离去的背影,久久未曾离开。

她眼睛通红,眉眼间雀跃蔓延:“定是姐姐的孩子不错了,那模样那身段,竟和姐姐一个模子刻出来一样。”

纤纤素手紧握住丈夫的衣袂,阮芸激动难耐,话都说不利索。

“你说我该如何和她解释?”

话音甫落,阮芸眼中掠过几分担忧不安,愁容满面:“若是那孩子不认我怎么办,我就这般急吼吼地去找人,未免不妥。”

丈夫轻轻将阮芸搂在怀里,他弯唇:“放心,你能一眼认出她,她自然也能。再说,今日若不说清楚,待来日寻不上机会和那孩子说话,你在家又该恼了。”

裴晏那别院如铜墙铁壁,阮芸在别院外守了这么些天,方等来今日。

她暗暗攥紧双拳,抬眸望向丈夫:“那我现在去找她。”

阮芸又陷入纠结,左右为难,“我该和她说些什么,她是姐姐的孩子……”

山涧幽静,青石板路上偶有落叶飘落,虫鸣鸟叫自山谷传来。

阮芸视线悠悠,落向沈鸾所在偏院的方向。

倏然,她瞳孔缩紧,语调骤急,透着紧张慌乱:“……那是什么?”

……

在偏房稍作歇息片刻,沈鸾总算悠悠转醒。

昏暗的屋子不见半点光亮,只偶有落日余晖穿过窗纱。

桌上还有一个沐盆,想来应是茯苓和沙弥要来的。

睁眼,入目是茯苓哭肿的一双眼睛,沈鸾强颜欢笑,撑着手自榻上坐起:“别哭了,我没事。”

茯苓不信,却也不敢任由沈鸾动作,忙不迭拿衣袖抹去眼角泪水,扶着沈鸾倚在靠背上。

“郡主。”她小声啜泣,心大如茯苓,也知晓沈鸾定是在那酒楼后面看见了什么。

“你若是有什么委屈,也可告诉奴婢。”

茯苓垂下眼,她手无缚鸡之力,身份比沈鸾还矮了不知多少,有心无力,自然帮不上什么忙,“奴婢虽无用,但郡主若肯说出来,别憋在心里,到底还是好的。”

沈鸾苦笑,喉咙酸涩溢满。

那样匪夷所思的消息,若非她亲耳所闻,定狠狠叫人打出来,大骂那人胡言乱语。

然那却是沈氏亲口所说。

……沈氏。

沈鸾倚在青缎靠背上,一手揉着眉心,她的母亲是假的,父亲也是假的。

她喊了十多年父亲的人,竟是自己的杀父仇人。

甚至到现在,沈鸾还不知那两人真正的名字。

沈鸾唇角勾起几分嘲讽讥诮,忽然又想起裴晏。

手指下意识翻找袖中一直攥着的美人,沈鸾双目一惊,连着自己的荷包翻了个底朝天,却始终没寻得那木雕的下落。

茯苓跟着心下一紧,只当是丢了什么重要物什:“郡主,你在找什么,奴婢帮你。”

“是……一个木雕。”细细回想,沈鸾忽而恍然,“我想起来了,定是刚刚在主殿前弄丢的。”

茯苓松口气:“一个木雕而已,奴婢去寻来便是,兴许已叫人捡着也未可知。”

她温声宽慰着沈鸾,“郡主且在这稍等一会,待奴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