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糯团子
“裴晏,你放开我!”
槅木扇门在身后闭上,隔绝了外面一室的日光。
裴晏面沉如水,阴郁着一张脸一言不发,直接将沈鸾扛至书案上。
冰冷的案几透过轻薄的春衫,沈鸾一个哆嗦。
她手中的画卷早就被裴晏丢进香炉,熊熊大火燃烧。
沈鸾瞠目结舌,她后知后觉:“你是不是对秦钰做了什么?他不过是……”
话音甫落,裴晏倏地倾身而下。
落在沈鸾唇角的吻霸道凶狠,似野兽撕咬猎物,血腥味顷刻在唇齿间蔓延。
他一手握着沈鸾细腰,指间力气极大,不容许沈鸾往后退开半分。
日光高照,支摘窗紧闭,一窗之隔,是长街店肆小贩的叫卖声。
孩童的笑声不绝于耳,沈鸾却什么也听不见。
纤细白皙的脖颈落在裴晏手中,她被迫高高扬着头,唇齿疼得厉害,不时有呜咽声溢出。
良久,那濒临窒息的感觉终于消失。
沈鸾急促喘着气,鬓松钗乱。
四目相对,沈鸾眼中只有惊恐不安。
“……卿卿很担心他?”裴晏轻嗤。
自重逢之后,裴晏从沈鸾口中听过阮芸,听过秦钰,她关心的人那么多,却唯独没有自己。
裴晏眸色渐沉。
沈鸾瞳孔紧缩:“你想对他做什么jsg,他不过是给我送了一幅画……”
落在自己腰间的手指忽的朝前一按,裴晏居高临下望着沈鸾。
他衣袍齐整,未见半分凌乱,一双黑眸阴翳幽深。裴晏垂首,高挺的鼻尖沿着沈鸾的下颌一点点往下,惊起无数的颤栗。
凉薄的双唇贴在沈鸾喉咙处,轻轻摩挲,那一处脉搏跳动,好像随时都会丧命在裴晏口中。
沈鸾惊惧万分,仰着头半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
裴晏低低一笑:“上回的画,卿卿是不喜欢吗?”
沈鸾闻言一颤:“没、没有。”
裴晏自说自话:“许是那颜料不好,所以卿卿才不喜欢。”
裴晏在她颈间留下一个清晰的齿印,而后缓缓退开,“再换别的就是了。”
……
紫檀木书案前,裴晏一身月白色宝相花纹圆领长袍站立,一双黑眸沉沉,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平静如秋水。
骨节分明的手指握着一支毛笔。
那狼毫毛笔天然细腻,很快,消失在沈鸾衣裙之下。
笔尖沾上点点水珠。
少顷,书房响起裴晏沉着冷静的一声。
他拍拍沈鸾的双足。
“再分开一点。”
第九十章
铜胎掐丝珐琅莲式香炉上漫着袅袅青烟, 沈鸾眸光迷离,眼神渐渐涣散。
指尖泛白,紧紧攥着裴晏的衣襟。
唇齿间不是有低吟溢出。
那毛笔柔顺细腻, 沈鸾咬紧下唇,深怕屋外的人听见动静。
杏眸哭得红肿, 眼睫上的泪珠垂落, 顺着眼角往下滑落,重重砸向手背。
她能清楚感觉到毛笔的形状, 感觉到毛笔的深入浅出。
裴晏儒雅冷静站在书案前, 双目平静沉沉,他垂首低眸,如墨的眸子牢牢盯着身前的沈鸾, 一寸不离。
故意似的,裴晏手中的动作时而重时而轻,折磨得沈鸾说不出半个字, 攥着裴晏衣襟的手指渐渐往下滑。
蔻丹染着凤仙花汁,直直掐入裴晏的手臂。
手背上粉色蔓延, 最后直直漫至全身, 香汗淋漓,沈鸾整个人犹如坠入水中一样。
既气愤又羞恼。
眼中泪水蓄满, 沈鸾从未想过,有朝一日用来蟾宫折桂、考取功名的毛笔,竟会用在这样的地方。
裴晏仍和先前那般,衣冠赫奕, 没有一丝一毫的凌乱。而她身下的衣裙, 却早就乱得不成样子。
茯苓和绿萼心惊胆战跪在楼下,身前是佩戴腰刀, 面色冷峻的金吾军。
茯苓忧心忡忡,想起先前自己还为裴晏说话,恨不得当即给自己一巴掌。
双膝跪得生疼,约莫过了半个时辰,楼上忽而传来哐当一声。
茯苓和绿萼陡然一惊,齐齐往楼上望去,惊慌失措提裙起身,迎接自己的,却是一把泛着亮光的刀刃。
书房内,满案几狼藉,不堪入目。
郎窑红釉杯打翻在地,汩汩茶水流淌,顺着书案流下,没入地毯上本就存在的一滩水迹。
沈鸾双目失神,鬓松钗乱,耳边密密汗珠沁着。
裴晏站在沐盆前,他还是先前的那番表情,垂首低眉,慢条斯理拿巾帕擦洗手背上的浊液。
那支毛笔孤零零滚落在地毯上,笔尖泥泞不堪。
青纱帐幔隐绰,沈鸾倚在贵妃榻上,半张脸埋在枕下,乌发凌乱。
她望着裴晏自紫檀嵌玉插屏后走出,脚步声缓缓,而后,停在她榻前。
帐幔挽起,颀长身影笼罩在沈鸾身上。
裴晏俯身,修长白净的手指轻抚过沈鸾眼角,滚烫泪珠沾湿他指尖。
只轻轻一碰,沈鸾立刻抖了一抖。
她又想起先前那一幕。
裴晏低声一笑:“怎么还是那么多水。”
他垂首,一点点吻过沈鸾的眉眼,慢慢往下,直至贴上红唇。
唇齿相依。
沈鸾挣扎着躲开,然很快又被抓了回去,下颌被迫扬起,只有低低的啜泣响起。
“……我恨你。”
裴晏不为所动,只轻轻嗯了声,又偏首吻过沈鸾眼角的泪珠:“卿卿只要记得我就行了。”
……
约莫又过了一炷香,紧闭的槅木扇门终于被人推开。
春光落满一地。
郑平垂手侍立在一侧,遥遥瞧见裴晏的身影,赶忙迎了上去:“主子。”
目光落到裴晏紧皱的双眉,郑平猛地一惊,往后退开半步:“快去请洪太医。”
彩绣缂丝屏风后,裴晏袍衫解开,露出肩膀上一道显眼的疤痕,那一处是新伤,包扎的纱布今早刚换上,如今又染上嫣红血色。
洪太医双眉紧皱,面色凝重。
裴晏前日遭人刺杀,虽然逃过一劫,然肩上还是不小心被箭矢刺穿。
血肉模糊,伤及筋骨。
怕沈鸾发现,裴晏这两日才没出现在客栈。
洪太医双眉拢在一处,低头在医箱翻找伤药。
纱布解开,汩汩鲜血直往下滚落,触目惊心的一片红。
郑平红了眼睛,匆匆唤侍从上前,拿干净的丝帕为裴晏擦洗伤口。
满满一沐盆的清水,眨眼间已被血色染红。
郑平面色惊恐,小心翼翼擦去裴晏肩上的嫣红,深怕碰到他肩头的伤处。
裴晏面不改色,眉头都未曾皱一下。
染了血色的纱布换下,洪太医又重新倒上药粉,他抬眸觑一眼裴晏的脸色。
适才裴晏下马车时,面色阴沉笼罩,此刻虽仍冷着脸,比之刚刚却已好上不少。
洪太医大着胆子:“主子可和姑娘提过这事?”
他轻轻叹口气,“主子这伤,本就是为着……”
弑父杀君,朝中一众老臣本就对裴晏心生不满,如今裴晏又一意孤行,想亲自揭露先帝那一段肮脏往事。
强夺臣妻,又纵火谋杀朝中功劳累累的将领,哪一桩拎出来都是惊天丑闻,有损先帝的清誉。
沈廖岳一事牵涉极广,当时为先帝所用者,如今有好几人已位及人臣,自然对裴晏的所作所为不满。
裴晏这一路,大大小小遭受的刺杀不下十回。
就连白世安也忍不住劝道,再等等。
再等些时日,为沈将军抱不平也不迟。
裴晏却并未将这话放在耳中。
斑竹六角梳背椅倚在身后,裴晏面色淡淡,清隽的面孔寻不着一丝一毫多余的表情。
洪太医摸不清裴晏的心思,不敢妄加揣测,低头缄默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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