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糯团子
小小的一方青缎枕头上枕着二人,三千青丝垂落在一处,分不清彼此。
无视沈鸾的怒目,裴晏伸手,不由分说将人揽入怀里:“睡罢,别闹了。”
沈鸾睁大眼,究竟是谁半夜三更闯入别人房中?
她压低声,小声提醒:“这是我的屋子。”
裴晏漫不经心嗯了声,挑眉望向沈鸾,他面不改色:“……所以呢?”
沈鸾义正严辞:“所以你不该在这里,若是我姨母瞧见……”
“乔鸿渊不是在阮夫人院中留宿?”
“姨夫自然在我姨母院中,他又没旁的妾室。”沈鸾脱口而出,反驳。
裴晏淡声:“所以我为什么不能在此处?”他勾唇,往沈鸾的方向倾身,“或者,卿卿想去我房里?”
十指交叉,裴晏声音轻轻,“卿卿可知,今晚给我送的药……加了何物?”
沈鸾目光懵懂。
裴晏哑声一笑,偏头在她耳边道出二字:“鹿血。”
第九十五章
夏日渐长, 卯时未到,院落见天的亮。
蝉声恼人,茯苓和绿萼垂手站在廊檐下, 一身藕粉色素裙,好生吩咐小丫鬟将院子的蝉赶了出去。
茯苓仰头望天, 院落树影婆娑, 遮天蔽日,虽是凉爽了些, 然这蝉声, 却实在聒噪得紧。
“姑娘觉浅,你们都给我轻点声。”绿萼压低声音训斥,“吵着姑娘, 看我不扒了你们的皮。”
小丫鬟不敢大意,赶忙福身应了声是。
湘妃竹帘半卷,轻悬在游廊两侧。
刚站没一会, 遥遥见阮芸带着侍女,从月洞门走来。满头珠翠, 身上还怀着身子, 阮芸走得极慢,瞧见茯苓和绿萼在廊檐下守着小丫鬟赶蝉, 二人通身的气派,半点也不输给小家小户的大小姐。
阮芸摇摇头,总归是宫里出来的,教养是一等一的好, 对沈鸾更是没话说, 护主得很。
“阮夫人。”
茯苓和绿萼齐齐福身,朝阮芸行礼。
阮芸捏着丝帕, 掩唇轻咳一两声,她抬眸望向沈鸾的寝屋。
槅木扇门紧紧闭合,偶有日光悄无声息停留在上处。
阮芸放轻了声音:“姑娘还没起?”
茯苓点头:“许是昨夜睡晚了。”
阮芸夜里早早睡下,今儿晨间起来,才知裴晏夜里伤口又渗血,喊人送了热水进屋。
她低声:“陛下的伤……如何了?”
茯苓摇摇头:“陛下不让奴婢进身,想来应是没大碍的,大抵是这天热,那伤口捂着不适,所以才叫人端水进去。”
裴晏刚卧病在榻那会,阮芸也在外间远远瞧了一眼。
一盆又一盆的血水从裴晏屋里端出,那箭矢还淬了毒,洪太医绞尽脑汁,好不容易才将箭矢取出。
一想到那箭本是冲着沈鸾而去,阮芸差点两眼一抹黑,直直晕过去。
她费了这么多年心思才寻着姐姐的孩子,若是沈鸾有个三长两短,来日到了地下,她何来的颜面去见姐姐。
思及此,阮芸对裴晏的关心又多了几分真挚诚心。
她站在廊檐下,挽着茯苓的手,细细问起裴晏这几日的起居饮食。
声音不高不低,顺着满院的花香,传至沈鸾耳中。
紫檀嵌玉屏风后,檀香如影随行,青烟袅袅。
沈鸾如躺尸一样躺在榻jsg上,盈盈一握的细腰落在裴晏炽热的掌心中,动弹不得。
肩上隐约有温热气息落下,沈鸾僵硬着脖子,全身上下,好像只有眼皮在动。
茯苓和阮芸的声音在屋外响起,沈鸾悄悄偏首,深怕动静引来外面的人。
甫一转身,倏然发觉自己的青丝压在裴晏手臂下。
稍稍抬高身子,立刻扯到头皮。
沈鸾无声望裴晏一眼,悄声扶起裴晏手臂,欲抽走自己的长发。
无奈那手如铜墙铁壁,竟纹丝不动。
惊诧之余,沈鸾只当是自己力气不足,使出浑身解数往上一抬。
忘记自己刚刚僵直许久,足尖发麻,猝不及防一用力,沈鸾整个人陡然失去重心,直直往裴晏身上扑去。
惊呼声未从口中呼出,蓦地,落在自己细腰上的手忽的往上一抬。
鸦羽睫毛掩着的眼皮轻轻眨动,裴晏睁开眼。
四目相对,裴晏一双眸子深沉漆黑,空明澄澈,半点困意也无。
“你……”沈鸾后知后觉,“你没睡?”
虽是质问,然阮芸就在门外,沈鸾声音低低,几乎是用气音道出。
裴晏勾唇,面不改色应了一声。
落在沈鸾细腰上的手指渐渐往上,直至抚上沈鸾纤细单薄的脖颈。
往下一按。
落在唇角的吻如蜻蜓点水,轻而密,细细麻麻的。
少顷。
沈鸾唇间溢出一声低吟,白净的足尖弓起,身子渐渐失去力道支撑,若非裴晏扶着,她早就跌落下去。
薄唇落在眼角、鼻尖,唇角。
又沿着下颌,一点点往下。
白皙纤瘦的美人肩还留有一个浅浅的齿印,是昨夜留下的。
裴晏唇角溢出一声轻笑,垂首在那齿印上轻轻捻过。
屋外的脚步声渐行渐近,沈鸾屏着呼吸,意识逐渐涣散。
倏然,槅木扇门传来轻轻一声响,阮芸悄声步入寝屋。
隔着一扇紫檀嵌玉屏风,青纱帐幔朦胧绰约,沈鸾一颗心提到嗓子眼。
单手紧握成拳,轻推裴晏肩头,她声音断断续续:“姨、姨母……”
裴晏轻嗯一声,在她唇上轻啄了下。
“阿鸾昨夜是几时睡下的?”
“这般晚,日后可不能这样,她身子本就不好。”
虽刻意压低,然阮芸的声音,还是一点点穿过帐幔。
沈鸾心急如焚,一个不妨,竟意外咬伤裴晏的薄唇。
裴晏扬高眉。
……
日光慵懒,阮芸踱步至屏风后,遥遥望见悄无声息的寝屋,终还是没继续往前。
她笑笑,一手扶住鬓间的红珊瑚步摇:“罢罢,阿鸾前两日未曾将息,让她多歇歇也好,省得头疼。”
一语未了,阮芸扶着侍女的手,款步提裙自沈鸾院中离开。
茯苓和绿萼松走人,转身折返回沈鸾屋子。
屋内静悄悄,茯苓放缓脚步声,捏了块香饼丢进三足珐琅鎏金香炉中。
她悄声往帐幔望一眼,却只能瞧见沈鸾背对着自己。
锦衾拥在身上,无人瞧见锦衾之下,沈鸾满脸通红的一张脸。指尖泛起点点红晕,待听不见茯苓的脚步声,沈鸾方蹑手蹑脚下了榻,她双手拢着空荡荡的寝衣。
紫檀木衣柜拉开,一众柔软绸缎心衣立刻映在沈鸾眼前。
挑挑拣拣,沈鸾终找到一件和昨夜一样的,重新换上。
默默在心里暗骂了裴晏数十回。
呸,不要脸。
竟当着她的面将她的心衣拿了去……
一想到自己的心衣被裴晏紧握在手中,沈鸾又一次红了脸,面红耳赤。
裴晏虽回了自己院子,然这么一闹,沈鸾哪里还睡得下。
约莫过了一盏茶,寝屋忽的响起一阵细碎的铃声。
茯苓和绿萼推门而入,双双笑道:“姑娘可是醒了?”
一面伺候着沈鸾更衣漱盥,又自小厨房取了糕点和肉饼来。
沈鸾瞥一眼,倏地拢眉:“大早上吃这个,怪腻的。”
茯苓手指院外碧蓝色的天,捂唇笑道:“姑娘可是睡糊涂了,这都什么时辰了,还早。”
沈鸾笑睨她一眼。
茯苓:“姑娘若是早上半个时辰,兴许就碰上阮夫人了。”
沈鸾讷讷,眼神闪躲,心虚道:“可是我姨母来过了?无妨,过会用完膳,我去她院子便是。”
茯苓下意识道:“姑娘今日不去陛下那吗?”
“谁要去他那里!”沈鸾嗔怒,脱口而出。
茯苓唬一跳,讪讪:“……姑娘?”
“不关你的事。”沈鸾咬牙切齿,她偏过头,“反正我今日断不会去他那了,谁爱去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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