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糯团子
夜已深,窗外遥遥传来二更声响。
万籁俱寂,忽而支摘窗传来很轻很轻的一道声响,继而人影晃动。
隔着层层青纱帐幔,裴晏一身玄色圆领长袍,悄无声息出现在沈鸾榻前。
瞥见炕上空着的人影,裴晏唇角勾起一抹讥讽。
茯苓和绿萼那两个丫鬟虽说尽心,然他这几日夜夜和沈鸾同寝,那两人却半点也未曾发觉。
榻上的沈鸾双眸轻阖,睡颜恬淡平和。
夜风透过半支起的支摘窗,轻挽起帐幔一角,银辉洒落在沈鸾清瘦的眉眼上。
似是睡得不安慰,裴晏看见沈鸾轻皱了下眉角,握着锦衾的手指轻轻攥紧。
他无言注视片刻,少顷,轻声踱步至窗前,彻底掩下支起的窗子。
最后一道银辉消失殆尽,屋子静悄悄,彻底陷入夜色。
夜风自窗下拂过。
裴晏折返回榻前,他视线一点点在沈鸾脸上逡巡。
手指伸到空中,忽而又顿住。
无边夜色中,笑意如涟漪,在裴晏唇角一点点扩大。
他俯身jsg,忽的垂首凑近。
一字一顿。
“卿卿可知,自己装睡的本事……很是一般。”
第五十八章
长夜漫漫。
寒风呼啸, 青纱帐幔落下,轻笼在裴晏肩上。
月色清明高悬空中,凌乱洒落一地, 然却止步于支摘窗下。
美人榻上的松石绿双绣花草仙鹤纱帐映照夜色,兜满一地的寂寥安静。
殿内静悄悄, 只有茯苓和绿萼二人平缓的气息传来。
沈鸾忽的睁开眼, 杏眸清明一片,半点睡意也无。这是她醒来后, 第一次看见裴晏。
屏着的气息彻底涣散, 沈鸾望着榻前如入无人之地的裴晏,锦衾下的手指紧握成拳,染着蔻丹的手指紧紧掐入手心。
她永远也忘不了, 那年大雪落满枝头,新皇登基,沈鸾满心雀跃跑去养心殿。红梅绽雪, 皑皑雪地淹没沈鸾的脚步声。
她听见宫人小声的窃窃私语。
“沈将军也真是可怜,竟落得这么个下场。”
“谁说不是, 那诏狱岂是人待的地方, 这回还是陛下亲自下的旨,听说沈将军才去了一天, 浑身上下没一处好肉,都是叫烙铁烫的。那地牢潮湿肮脏,老鼠蟑螂密布,沈将军一身铮铮铁骨, 真真是作孽。”
“我听说沈将军还被拉去游街示众, 沈家这回真真是栽了,那么多条人命, 唉。”
宫人渐行渐远,一望无际的雪地上,只有两行小巧的脚印。
沈鸾浑身发冷,如坠冰窟。
她后知后觉,这几日蓬莱殿的宫人少了些许,昨日她想出宫瞧瞧母亲,也叫人拦下。
当时沈鸾并未多想,只当是裴晏刚登基,宫规森严也是应当的。
却不曾想、不曾想竟是因为这样的缘由。
雪珠子乱了视线,雪花簌簌,漫天飞舞。
沈鸾踉跄往后跌去半步,她仍不信,不信宫人口中谋逆叛国的是自己的父亲,不信家人忠心耿耿,一心随君,最后却落得这样的下场。
然事实狠狠给了她一巴掌。
她的马车被拦在宫门口,金吾军静默不言,对沈鸾出宫一事视若无睹,没人再当她是昔日千娇万宠的长安郡主。
沈鸾被变相软禁在宫中。
树倒猕猴散。
蓬莱殿宫人走的走,散的散,到最后,只剩下茯苓和绿萼两个丫鬟。
又或许,那些人是裴晏让的离开蓬莱殿。他想断去她的左膀右臂,想断绝她和宫外所有的联系。
想叫她孤身无助,孤立无援,如孤岛一般漂浮在皇宫,最后只能求助于他。
帝王心思,深不可测,永不见底。
求助无门,沈鸾无计可施。
寒冬凛冽,朔风呼啸,沈鸾在乾清宫长跪不起。
落雪染满双肩,膝盖跪在冰冷台矶上,如针扎一样疼痛不已,不细瞧也知定是青紫交加。
过往宫人低垂视线,偶尔悄悄朝沈鸾投去打探视线。
沈鸾看见他们朝自己指指点点,看见他们幸灾乐祸的表情,看见他们捂唇偷笑。
乾清宫前风雪飘摇,沈鸾双唇发白,瑟瑟发抖,她听见宫人小声的讥笑,道曾经荣宠一身高高在上的长安郡主也不过如此。
虎落平阳被犬欺。
茯苓和绿萼陪伴左右,亦是看不过去。
“郡主。”茯苓声音哽咽,那把叫她拿来挡雪的油纸伞,早被风吹得不见了踪影。
茯苓小声哀求,“奴婢送你回宫罢,这样冷的天,您的身子怎么可能受得住。”
“不必。”沈鸾强撑着,摆摆手。
眼前白雾茫茫,沈鸾身子摇摇欲坠,她再也看不见听不得,眼前青紫模糊,沈鸾一头栽向雪中。
她始终没等来裴晏见自己。
而如今——
罪魁祸首就在眼前,不过咫尺之遥。
枕头下还藏着金镶玉珠钗,珠钗锋利,只需往前半寸……
电光火石之间,沈鸾倏然扬高珠钗,狠命往裴晏脖颈上插|进。
万籁俱寂,夜空中银钩垂挂,裴晏眼中的笑意一点点消失殆尽。
那金镶玉珠钗紧握在裴晏手中,裴晏伏下|身,眸底狠戾阴沉。
喉结滚动,裴晏嗓音喑哑,他一手握住沈鸾的下颌,一点一点,往上抬。
“卿卿这是想……杀我?”
……卿卿。
上一世沈鸾好说歹说,缠着裴晏好些时日,都换不来的称呼,此刻却轻飘飘落在她耳边。
若是前世的沈鸾,定会因裴晏一个亲昵的称呼欣喜若狂心花怒放,然此刻她却只觉得万般的恶心。
指尖抖动,沈鸾一瞬不瞬盯着眼前近在咫尺的人,她忽觉陌生,又觉得该是如此。
裴晏本就是这样的人。
步步为营,苦心算计,为了目的不顾一切。
前世裴晏那般厌恶自己,尚且为了沈鸾背后的沈家与她周旋许久,而这一世——
沈鸾唇角挽起几分嘲讽,她扬起头,目光直直撞入裴晏一双漆黑眸子。
“我以前怎么不知……你竟还有这样的本事。”
可惜了,若是裴晏以这样一番姿态欺骗前世的自己,沈鸾或许真的会信以为真,以为裴晏真心喜欢自己。
只是今时不同往日。
捏着沈鸾下巴的手指稍缓,裴晏双眉渐拢。
今夜的沈鸾,好似和往日不太一样。
他低声:“……什么意思?”
夜凉如水,轻盈的月色躲过月洞窗的遮挡,偷着溜进寝殿,落在美人榻前。
那浅浅银辉,像极了沈鸾长跪乾清宫前,漫天的大雪。
沈鸾勾唇,不惧裴晏的靠近。
她嗓音空灵剔透,似山谷幽兰,一字一句在裴晏耳边落下:“裴晏,您这般惺惺作态,不累吗?”
她瞧着,都觉累得慌。
瞳孔倏然骤紧,周身的冷冽如影随形,裴晏沉下脸:“你说什么?”
扼住沈鸾下巴的手指再次收紧,裴晏冷声:“……你以为我是在同你做戏?”
“难道不是吗?”
沈鸾巧笑嫣然,眼底却半分愉悦也无。她冷声,拍下裴晏捏着自己的手指,不留情面地质问。
“你其实一早就知道,湖中假扮裴仪的是堤娅公主,对罢?”
沈鸾其实一直不懂,堤娅既然蓄谋已久,定是万事俱备,又怎会惨死在湖中。
然适才看见裴晏,沈鸾忽的恍然大悟。
她笑笑:“其实上回在八宝阁,你也早料定那些天竺人会动手,所以你故意在那等着。”
等着沈鸾受伤,他才现身,好叫他演一出舍己救人的戏码,叫沈鸾为他殚心竭虑,有愧于心。
然那不过是他和堤娅一早谋划好的。
事后,裴晏怕堤娅暴露自己,于上元夜趁乱在湖中杀死堤娅。
沈鸾莞尔一笑:“五皇子真是好计谋好算计。”
这样高深莫测心思歹毒的一人,也怪道她前世会输得一败涂地。
裴晏愕然怔怔,一时语塞:“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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