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辰冰
谢知秋道:“微臣知错,请皇上恕罪。”
赵泽想用手?指点她, 但?在屋中焦虑地转了?半天, 最?终还是收了?手?, 长叹一声。
“哎!”
赵泽百味交杂,甩甩袖子, 对谢知秋道:“算了?算了?,你起来吧。朕知道你也有?你的难处,你若不?这么做,朕又怎能知道朝中百官欺瞒朕竟已到这等地步?”
“多谢皇上。”
“不?过……”
赵泽将?袖子背在身后,又来回走了?两圈,转对谢知秋道:“萧爱卿,我看齐宣正这事,要不?还是点到为止吧。”
谢知秋抬眸看向?皇上。
赵泽道:“齐宣正孝期流连烟花之地确实德行有?损,还闹出了?人命,着实不?是一个朝廷命官该有?的行径。
“但?他毕竟是相父的独生子,相父待我恩重如山,我不?能让相父太难做。
“照朕的意思,不?如就对他严厉斥责,革除全部官职,五年不?得复用,然后让齐家给乐坊一定赔偿。当然,朕下次上朝时,一定会对群臣好?好?说说这事,让他们不?敢再效仿齐宣正之行。”
谢知秋默然。
半晌,她说:“齐宣正本?来正该丁忧,五年不?得复用,于?他而言并不?是很?重的惩罚,恐无法起到儆效尤的作用。”
赵泽道:“你说的,朕也明白。但?若不?这般,还能怎么办?齐宣正是相父唯一的孩子,朕总不?能因为他一时酒醉误杀一个贱籍女子,就将?他杀了?吧?”
谢知秋道:“依照律法,良籍殴打贱籍至死,应徒刑一年。齐宣正自知犯错却试图隐瞒,理应罪加一等,加杖责一百。
“且春月姐妹本?是良籍,是受人拐骗才会被卖到此地,理应复籍,若照良籍来算,即便齐宣正有?官身,也该流放两千里?。”
实际上,即便如此,齐宣正的罪也不?算重的。
如果情况相反,是下人殴打主人,那么无论对错、是何缘由,主人只要有?伤,下人就会被处以绞刑。贱籍殴打良人,更是再加一等罪。
赵泽则头疼道:“萧爱卿,是律法大?,还是朕大??你平时是听朕的,还是听律法的?
“忘忧,朕知道你正直,朕不?是有?意责怪你。但?你看今日堂上,相父他一看齐宣正被压在公堂上,当场就气得晕倒了?。
“相父年纪大?了?,身体经不?起折腾,要是真照你说的这么处置齐宣正,将?他的独子下了?大?狱,相父万一有?个三长两短……”
谢知秋说:“圣上应该看得出来,齐大?人今日并非偶然在此。齐大?人公事繁多,平时忙得脚不?沾地,怎么就偏今日到大?理寺来,非但?主动要求监审,还凑巧撞上齐宣正上堂?
“若齐大?人对齐宣正犯下的事早已知情,又怎会在刚才晕倒?臣想,多半是齐大?人知道一旦对簿公堂,齐宣正的身份再难以瞒天过海,这才出来帮忙。
“他会有?这样虚弱的表现,想来一是希望大?理寺外的百姓听到传言后,舆论上能对齐宣正宽容一些?,二则是……如果此案传到圣上口中,他希望皇上能念在旧情,也不?要对齐宣正过于?苛责。”
谢知秋说完这番话后,屋内良久安静。
“这朕……当然知道。”
不?知过了?多久,赵泽才缓慢地开口。
“忘忧,平心而论,人都是有?私心的。”
“相父从小看朕长大?,对朕有?教导之恩,他还是方朝的老功臣,这些?年方朝风调雨顺、四方安平,离不?开相父日夜操劳之功。于?情于?理,朕都该对他的孩子网开一面。”
“齐大?人会拼命想要保住自己的孩子,也是人之常情。即便是朕……亦是如此。”
“忘忧,朕今天不?以皇帝的身份压你,你我就和寻常朋友一般,开诚布公地聊聊。”
“朕之前听忘忧你说过,你从临月山上下来之前,也有?与你关系十?分亲近的师父与师兄弟。那你告诉朕,如果今日公堂之上误杀风尘女子的,不?是齐家之子,而是当年与你关系亲密的师兄弟,而你师父跪在你面前求你放自己的师兄一马……甚至有?可能求你的不?是你的师父师兄,就是你的亲生父亲和兄长,你能不?能真做到铁面无私、六亲不?认,只按律法判刑,不?夹杂哪怕半点私情?”
“……”
谢知秋道:“臣……从未遇到过这样的事,不?敢说自己在同样的情景下,一定能做到圣人一般。”
赵泽拍拍她的肩膀,道:“朕知道,你能理解朕的。”
然而,谢知秋不?等赵泽说完,已经“噗通”再次跪下,道:“皇上才是天子,此案既已交到圣上手?中,圣上要如何裁决,微臣自不?会干涉。
“不?过,臣身为臣子,亦有?臣子该做的事——那便是将?此案的全貌展示在皇上面前。
“皇上了?解全部后,无论做定夺什么,臣不?会有?半个字异议。”
赵泽一顿,道:“照你这么说,此案还有?内情?”
谢知秋问:“先前审案时,圣上可有?留意到乐女桃枝证言时,她说那天晚上,春月好?像演奏得特别卖力,因此才会被齐宣正挑中?”
赵泽颔首:“是这么说,这有?何不?对?”
谢知秋说:“先前在牢狱中,齐宣正也曾证言,春月对他投怀送抱,他才会选中春月,将?她留在屋中单独相处。”
赵泽道:“齐宣正一面之词,为给自己推脱,他自会如此说。”
谢知秋否认:“不?……依臣之见,单就这个细节,齐宣正可能说的是真的。”
“——!”
在赵泽出乎意料的眼?神中,谢知秋从袖中取出那封空白书信,道:“这一件证物,就是桃枝口中,春月从墙后男子那里?得来的书信。
“臣之前觉得此物可疑,没有?将?其留在大?理寺中,而是随身携带,现在,愿请皇上过目。”
赵泽疑惑地接过。
但?他将?信取出,前后翻动,意外道:“怎么一个字都没有??”
谢知秋道:“皇上日理万机,若是有?人特意给皇上送来空白的书信,皇上会想到什么?”
赵泽身为一国之君,又在宫中长大?,对一些?平民百姓不?知道的机密知识,是有?了?解的。
他只一愣,就反应过来:“这是密信?”
一个乐女身上,怎会带有?密信?
赵泽当机立断,在屋中找了?找,打开一个茶壶,将?信直接泡到水中。
不?久,信中文字浮现出来。
“……怎么不?是汉字?”
赵泽一看,先是皱眉,但?只须臾,他便恍然大?悟:“那乐女春月是北地十?二州来的,北地十?二州被辛国占后,推行辛文,如果是给她的信,汉字她倒未必认得。”
他转问谢知秋:“萧爱卿先前态度笃定,想必是知道信上的内容了?,这上面写的什么?”
谢知秋仍是跪着,道:“回圣上,恕臣不?敢说。”
赵泽奇道:“你对朕有?什么不?敢说的?你我是朋友,单就你今天干的事,朕要真想给你治罪,你还跑得了?吗?”
谢知秋仍旧不?言。
从谢知秋的沉默中,赵泽觉察到她对待这件事可怕的严肃,终于?意识到其中恐怕还有?大?问题。
赵泽试图缓解气氛,故意开玩笑道:“总不?会是齐家父子勾结外邦意图谋反,辛国的线人给他们传消息,结果齐宣正喝醉酒没认出自己人,反将?人打死了?吧?”
谢知秋:“……”
赵泽脸色大?变:“萧爱卿,你不?要吓朕。”
谢知秋俯身叩首道:“这么大?的罪名,臣怎敢自行定论。更何况臣的辛文水平十?分粗浅,不?过囫囵读之,难以窥清全貌。
“其中内容如何,还请陛下寻真正的译官来翻译。另外,因事关重大?,臣建议陛下选三名以上译官,且三人的家乡、师承、为官履历不?可有?重合之处,以免译官们同气连枝,再发生类同于?今日大?理寺堂上之事,妄图欺瞒圣上。”
赵泽听得脸都白了?,当即叫来有?福,让他速速回宫找人安排。
只是,他才刚安排完回屋,外面就有?人上来敲门,道:“寺正大?人,齐大?人那边已经休息好?了?,您看今日还要继续审吗?”
赵泽心不?在焉,直到外面的人又敲了?三下门,他才回过神来——
“审!干嘛不?审!”
赵泽咬牙。
“我倒要看看这案子还能扯出点什么来。”
说着,赵泽将?帷帽往头上一戴,就要往外走。
这时,谢知秋忽然想到什么,一顿,追上去扯住赵泽,道:“等等!”
“怎么了??萧爱卿,你还有?什么忘了?告诉朕不?成?”
谢知秋明眸一动,说:“并非一定会出事,但?或许……还是防范于?未然。”
言罢,谢知秋对着赵泽耳语一番。
第一百二十三章
半刻钟后, 赵泽回到堂上。
但出乎意料的是,他一回到公堂,非但看到齐慕先已经到场, 还看到堂下跪了十几个陌生男子。
这十几个人, 赵泽没见过,谢知秋给他的小册子上亦没提到。
他愣了愣, 下意识地转过去看堂后的谢知秋, 却见谢知秋皱着?眉对他摇了摇头, 显然也不知情?。
于是赵泽问?齐慕先道:“齐大?人,这些人是……?”
齐慕先表情?古怪地一笑,说:“不瞒萧大?人, 这些都是在?乐女?春月生前与其有牵扯的人。”
“——!”
齐慕先方才一见齐宣正?被押出来, 便是一副大?惊失色、难以承受之貌,但此时,他已经在?后堂收拾好衣冠、恢复成平时德高望重的齐相, 不复先前狼狈状。
不过,齐慕先面?上仍有愧色,一副惭愧之态, 道:“方才老夫……哎,老夫实在?没想到自己引以为傲的儿子,竟然会背着?老夫做出这种事来, 吓了一跳,这才失态……抱歉, 让萧大?人见笑了。”
因为谢知秋在?后堂的一番话, 赵泽此刻有些多疑, 没有冒然接口。
但齐慕先继续道:“老夫先前休息的时候,已经狠狠教?训了这个逆子!这事无论实情?如何, 他终究是犯下大?错!朝廷命官留恋花街柳巷已是不该,他竟还在?孝期犯下这等糊涂事!
“这些,老夫哪怕有意为他遮掩,也是铁板钉钉的事实,推脱不了。
“等大?理?寺盖棺定论,老夫定会亲自去向皇上负荆请罪,这都是老夫教?子无方。今后,不但老夫这逆子不配做秘书少监,纵然是老夫这同平章事,老夫也没有脸再当下去了!”
齐慕先这话说得极重,让赵泽大?吃一惊。
说实话,虽然他被谢知秋鼓动了一番,对齐家父子产生了一点怀疑,但谢知秋的话,他也并没有全信。
自赵泽有记忆起,齐慕先就是他父亲身边深受信任的能臣,后来又全心全意地辅佐他的兄长。
此案多半是有一些问?题的,但一边是数年?来教?导他、帮助他的师长与发小,一边是与他不过交好数月的年?轻臣子,相比之下,赵泽内心还是更偏向齐家父子一些,并没有那么?容易被说动。
所以赵泽一听齐慕先竟要辞官,当即就有些急了,几乎想要立即恢复皇帝的身份,劝他不必如此。
赵泽好不容易才凭理?智抑制住这种冲动,收敛地道:“齐大?人何至于此?新帝登基还不久,若是没有您这样的老臣辅佐,江山如何能稳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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