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辰冰
赵泽话音刚落,齐慕先便诧异地看了他一眼,眼底似有审视之色。
齐慕先矜持地道:“萧大?人这话严重了。皇上聪慧仁德,没有老夫,亦自有百官辅佐,单老夫一人,算不得什么?。”
他话到此处,话锋又是一转——
“不过,说老夫偏心也好,心怀侥幸也罢,这桩案子,毕竟事关?老夫独子。据老夫所知,老夫这逆子虽不是事事毫无纰漏的完人,可平时也知事守礼,断不是会随便杀人之人。”
“关?于此案,老夫也想查个水落石出。”
“所以刚才老夫醒来,教?训完那逆子,立即就派人出去查,看有没有其他此案的知情?者?。没想到老夫的人出去一问?,光是在?大?理?寺外,就有那么?多人自称与乐女?春月相识!”
赵泽顺着?齐慕先所指的方向一看,只见那十余人皆是男子,有老有少,有胖有瘦,最老的一个瞧着?有六七十了,年?纪最小的约莫才十七八。
赵泽看不出这些人之间有什么?联系,疑惑地问?:“你们都是什么?人?”
其中一个书生打扮的青年?率先拱手行礼道:“回大?人的话,不瞒大?人,小生便是月儿的情?人。”
赵泽心头一惊,心想这难不成就是在?墙后给她递信的那个人,正?要询问?,不想他还没开口,其他男人已经急了起来——
“你胡说,我才是小春月的心上人!”
“你们别血口喷人!月儿冰清玉洁,怎会与你们有牵扯!我早已与月儿交换定情?信物,我早已到处在?筹钱,本是约定了,下个月就要接她从乐坊出来的!”
“什么??!我也早已在?筹钱,要给春月赎身的——”
“你们都胡说八道!我才是——”
赵泽没料到才这一句话,这群人居然就要打起来,登时一个头两?个大?。
他用?力一拍惊堂木:“都给我闭嘴!到底谁才是春月的情?郎?”
“——当然是我。”
“——正?是在?下。”
“——自然是小生。”
十几个男子异口同声地回答道。
一旁监审的大?理?寺卿见状,嗤笑一声道:“萧大?人还看不出来?这真是婊.子无情?,戏子无义,八成是这春月生前为了离开乐坊,四处留情?撒网。这么?多人,都能打四桌麻将了。”
齐慕先轻轻叹气?,未作评论,只说:“乐女?春月的案子在?梁城闹得沸沸扬扬,老臣心想大?理?寺今日升堂,若是有认识她的人知道,说不定会在?外面?等消息。本以为运气?好能找到一位两?位,没想到光是在?大?理?寺外一问?,就来了这么?多。”
赵泽见此景,则愣了愣。
他在?替萧寻初出来审案前看过案宗,也看过验尸报告,知道乐女?春月尚未破身,仍是处.子。
正?因如此,其实在?见到齐宣正?出来之前,他对春月是略有些怜惜的,觉得她出淤泥而?未染,不是寻常风尘女?子,也觉得为她伸冤的自己十分正?义。
但眼下,赵泽一见有这么?多人与春月的关?系不清不楚,心中一沉。
其实在?谢知秋拿出密信,告知他春月身上有这样的东西时,他就有些错愕,隐约觉得会和这种事情?有牵扯的,不是个简单的女?人,而?现在?又见春月居然勾搭了这么?多男人,更是应证了他先前的想法,对这个女?子的观感忽然就下降了。
赵泽面?色微冷,拍惊堂木道:“你们不要吵,一个一个说!”
*
此时,谢知秋躲在?堂后,看到这一幕,亦有惊讶。
不必说,这些人多半是齐慕先安排好的。
但她没想到,齐慕先居然会来这一招。
看这情?形,齐慕先多半放弃将齐宣正?完全摘出此案了。
但放弃证明齐宣正?完全清白,不意味着?不能给他减轻罪责。
想要减轻一方的量刑,最简单的方式莫过于污蔑另一方的名声。
只要证明受害者?自己也不干净,便可以往她身上推卸掉部分责任。
死者?杜宁枝原本是个乐女?,这对齐宣正?来说是利好的。
但最大?的问?题在?于,杜宁枝是被拐骗到乐坊的,原是良籍女?子,真要深究,她是可以恢复良籍的。一旦按良籍量刑,齐宣正?的罪名会比杀害一个贱籍女?子重很多。
因此齐慕先首先要避免的,就是杜宁枝被恢复良籍。
他必须要证明,此女?水性杨花、品性不端,哪怕一开始是被迫的,现在?从行为上来说也已是货真价实的烟花女?子,这样才能从道德层面?减轻齐宣正?的压力。
谢知秋感到一阵不适。
她亲身调查过乐坊,知道乐坊女?子过着?怎样的生活。明明是一个让男人寻欢作乐的地方,到头来却要怪里面?那些受尽苦难、走投无路的姑娘不知检点,实在?让人作呕。
但此刻堂上有权审案、有权品头论足的都是一群大?老爷们,他们视之为理?所当然,自然不会从这个角度考虑。
谢知秋躲在?不起眼之处,姑且静观其变。
*
此刻,接受赵泽审讯的一个男子正?说道——
“我与春月相识,是在?今年?三月。”
“那天乐坊风和日丽,杨柳依依。”
“我本是过去吃酒,却在?经过乐坊一个小院时,正?好看见一个小乐女?正?在?院中练习古琴。她弹得不算熟练,但模样娇俏可爱,一见到我还红了脸,我对她笑了笑,她便躲到树后面?去了。”
“谁知当晚,我要离开时,就被她撞了一下,还塞了一封信到我怀里,信中没有写字,只有一幅画,画的竟然是我。”
“从那以后,我们便时常见面?。”
“春月还没有正?式留客,但除了练习乐器,偶尔也会出来陪客人喝茶吃饭,我就常选她的名字。”
“我见她单纯清丽,与寻常乐女?不同,逐渐对她有了真感情?。”
“她说她妹妹体弱多病,又哭诉乐坊鸨母对她不好,还有一些客人对她毛手毛脚。我对她有情?,自然心疼她,给过她几次钱。”
“后来,她便开始要求我出大?价钱赎她。”
“我算是个闲散少爷,手头虽然有些闲钱,但多是父母给的,若是让父亲知道我拿钱买乐女?,非打死我不可。我便对她说,赎身只能再等等,让她别担心,我不是迂腐之人,即使她被其他客人碰了身子,我也不会因此嫌弃她的,让她安心在?乐坊等我,等过两?年?我手头钱攒够了,自会赎她。”
“谁知听我这么?说,春月对我就冷淡了很多。”
“我真心爱她,心急如焚,心知这是我之前拒绝赎她之故,便四处奔波筹钱,已经很久没去乐坊。”
“再听到春月的名字,竟是这桩轰动梁城的大?案子!”
“我心如刀割,自然想知道是何人杀了春月!所以特意来大?理?寺这里等判案结果,没想到便被齐慕先大?人的人请进来了。”
另一人则抢着?道:“他说得不实!春月早已与我海誓山盟,怎会还与这人有染!
“我早在?上元节时就识得春月,那日我心情?不好,一个人在?乐坊喝闷酒,春月提着?一盏花灯而?来,笑着?将灯送我,还说我长得像她梦中见过的人,我抬头见她在?灯火中笑靥如花,便对她动了心。
“之后,我们每月初一十五都会见面?。我家中没什么?余财,因此不可常去乐坊,有时也会隔着?墙说说话。春月对我向来温柔,纵然我没钱,也愿意背着?鸨母与我见面?。你们说,她爱的不是我,还能是何人?”
大?理?寺卿听了浅笑,问?:“她难道没向你提过想要赎身,和你长相厮守之类的?”
那男子脸色一变,既没说有也没说没有,只一本正?经地道:“身为男子,为心爱的女?人赎身,不是理?所当然的吗?还需要她提?但我手头没有现钱,好在?老家有一处祖宅,只要卖了,应该能凑够赎身的钱。不过我家乡离梁城较远,若要变卖,来回不大?方便,现在?还没能脱手罢了。”
此人之后,又有数人说了他们的经历。
大?多都是机缘巧合识得春月,与春月情?投意合,然后又给过春月钱,还有不少人正?打算给春月赎身之类。
桃枝在?旁边听得脸色大?变,叫道:“不可能!我和春月每日都在?一起,情?同姐妹,她绝不可能同时认识这么?多人!她要是能和这么?多人见面?,我怎么?会一点都不知道!大?人,他们绝对是在?撒谎——”
“住嘴,公堂之上,无人询问?,哪儿有你一个贱籍女?子说话的份!”
不等赵泽开口,大?理?寺卿已经一声怒喝制止了她。
大?理?寺卿直接道:“此女?擅自开口,蔑视公堂秩序,来人,掌她的嘴!”
“大?人!春月她真的没有——”
桃枝面?色苍白,求助地看着?戴着?帷帽的“萧大?人”,想要为春月辩白。
这时,差吏已要上前去打人。
在?赵泽阻止之前,反是齐慕先先开了口,道:“寺卿大?人反应不必过激,此女?认为自己与春月感情?深厚,此举情?有可原。不过,春月背地里做的事,想来也不会随便告诉别人知道,依老夫看,此案还有内情?。”
大?理?寺卿当即附和:“同平章事大?人说得对!依本官看,现在?情?况已经很明显了,这位名为春月的乐女?,为了给自己赎身,曾四处引诱哄骗男子,还从他们那里私讨钱财。
“像这样的女?子,碰上齐公子这样的大?鱼,怎会轻易放过?
“本官是看着?齐公子长大?的,齐公子性情?温和、品行端正?,就算偶尔会犯错,但绝不是那种会轻易杀人的人!
“那晚齐公子虽然与乐女?春月共处一室,但说不定也是受春月哄骗,纵然有错,也情?有可原啊!”
第一百二十四章
赵泽此时有点?摸不清楚情?况, 毕竟谢知秋不肯告诉他那?密信上写了什?么,他对全局的掌控能力有限,听他们?一言一语, 逐渐有些摇摆。
这时, 大理寺卿又道:“萧大人,我看?现在应该再听听齐公?子的说法, 以?免有不公?正之?处。”
现在局面大变, 赵泽不能再按谢知秋的册子行?事, 不知所措,听大理寺卿这样说,就顺水推舟道:“既然如此, 那?再传疑犯齐宣正上堂!”
*
这一回, 没有人再跳出来阻止赵泽传齐宣正。
不久,齐宣正双手扣着镣铐,老老实实地到了公?堂上, 除了不跪,与寻常囚犯无异。
只见齐宣正站得如松笔直,一双眼睛坦然赤诚, 虽然他在牢中关了几日略显狼狈,但此时,他收敛起之?前?那?般嚣张的表情?, 作谦和文雅状,乍一看?倒有了几分气节不屈的文人风骨。
齐宣正礼貌地拱手道:“在下?齐宣正, 见过萧大人。”
“——!”
赵泽之?前?在公?堂上第一眼见齐宣正的时候, 只见他嚣张跋扈, 简直与地痞流氓无异,这才大吃一惊。
但此刻, 齐宣正竟状态大变,完全恢复成了过往赵泽熟悉的模样,甚至颇有翩翩公?子的风度,前?后反差之?大,令赵泽错愕。
齐宣正自己?似乎也知道这样很古怪,还笑了笑,主动解释道:“抱歉,萧大人,我是初次遇到这种情?况,之?前?情?绪太过慌乱,方才失态,现在我已经恢复平静,可?以?叙述当晚的情?况了。”
言罢,齐宣正便竹筒倒豆子般开始吐露“实情?”,但这个时候,他说出来的话,竟与先前?任何一次都不同——
“首先,我必须要向萧大人认错,我之?前?在狱中对萧大人的证言,由于当时太害怕、太想?撇清关系,所以?说得并不是实话。”
“实际上,我与春月早已相识。之?前?我说,那?晚我是心情?不好,恰巧有相好前?来相邀,这才去了乐坊。其实,过来邀请我的人就是春月。”
“我与春月此前?在乐坊见过几次面,她那?时常说仰慕我的学识才华、想?向我请教诗文。我见她年纪小又好学,便偶尔会提点?她一二。我承认我以?前?去乐坊,是有心情?不好的浪荡因素,但自从我重?新定亲之?后,已经收敛很多,尤其是对春月,她多次比较逾越的邀约,我都坚决婉拒。”
“那?天晚上,我本来也是想?拒绝的。毕竟我母亲刚刚过世,我实在不该再去那?等地方。”
“但春月托人对我传话,说她对我情?根深种,要是我当晚不去,她就割腕自尽。”
上一篇:全网黑回乡下种田爆红
下一篇:病娇弟弟欲诱撩,又用狐尾缠她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