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裴司徒
因为当时年纪很小,病情来得又急又重,具体的病因现在我已经记不太清了。为数不多的印象停留在雪白的天花板,虚弱到难以维系的呼吸,还有身边来来往往的人。
威兹曼先生说,我在重症监护病房进进出出了一年之久。
缘一作为监护人,收到的病危通知书有手掌那么厚,差不多三天一抢救。医院所有的人都认为,当时那么严重的情况,我能继续喘气都是个奇迹。
宗像叔叔甚至违反自己身为青王的原则,请来了威兹曼先生——估计是想用白银之王的能力,当最后一张救我的底牌——当时的威兹曼先生甚至没有医师资格证。
我也好奇追问过缘一,自己到底得了什么病、怎么得的病;
老父亲却只会给些‘因为鹤音总是在犯傻’一类的含糊答案。
宗像叔叔的过度保护,差不多也是从这个时间段开始的。
我一度猜测,难道是他拗不过中二时期的我的拼命恳求,尝试想要把我变成青之氏族的一员;结果因为我体质太菜、惨遭失败,还差点赔上小命。
认真的宗像叔叔将罪责归于己身,才会予取予求地想补偿我。
每次提到重病的事,宗像叔叔就是一副很悲伤、很难过的样子,一言不发看我许久,才笨拙生硬地改变话题,想用一些小女孩会喜欢的东西来转移我的注意力。
连向来有话直说、看不懂气氛的缘一,也会在遇到这个话题时,绞尽脑汁地想些虽然感觉很努力、但一听就是在敷衍人的话。
时间一长,我也不再为难两位家长。
横竖我还活着,其他也就不重要了。
“这个好好吃,玛莎从哪里买的?”威兹曼数数所剩无几的椰蓉红豆面包,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请你吃其它东西吧?昨天收到了一盒德国寄来的巧克力——”
“没关系,本来我也吃不完。”在口味上被当成小孩子,却在食量上被当成两米不止的壮汉,我无奈解释,“是伏见君买的,我之后去问问他是哪家店?”
“scepter 4的伏见吗?我自己去问就好啦!”威兹曼先生笑眯眯,“他年轻有为、能力出众,继国肯定也发消息问他了吧?顺便还能打听一下高分心得呢!”
“……”我简直想给他磕一个,求他忘掉这件事,“放过我吧,威兹曼先生……”
中午,陪威兹曼先生在医院吃了一顿寡淡无味、健康至极的病号餐。等所有的检查结果出来,我俩很是默契地告别,迫不及待要分道扬镳、回家好好改善一把伙食。
考虑到检查结束的时间不确定,就没再麻烦日理万机的伏见大人来接我,转而选择打车回家这种相对灵活机动的交通方式。
遇到的司机大姨是位热情健谈的中年女性。
上车还不到十分钟,就把她‘早上嘴馋吃了三个馒头、气哭了没馒头吃的小儿子、结果被大女儿骂到狗血淋头’这种琐碎有趣的小事,乐呵呵地抖了出来。
大姨的业余爱好可能是落语或者搞笑综艺之类的节目,一人???能分饰三角,把自己睡蒙了的迷茫、小儿子的委屈乃至大女儿的愤怒,都表演得淋漓极致、入木三分。
除此之外,大姨还详细地和我聊了聊东京最近的局势。大到赤之氏族和青之氏族又发生了矛盾,小到附近水果店和奶茶店的两个店长因为女人打起来了。
如果缘一的表达能力是1,那司机大姨可能是999。
我也不想的,但她实在太会讲故事了,不仅叙述跌宕、还语气多变——我从开始的尴尬别扭,到后来的津津有味,甚至积极提问,只用了不到两个街区的时间。
停在道场门口时,司机大姨刚讲到‘生前是少女偶像、死后变成复仇钢人’的都市传说,我想着反正大姨快下班了,缘一也还没到家,不如听完故事再下车。
司机大姨绘声绘色地讲到‘散落一地的钢筋,激烈打斗的痕迹,地面可怕的血量’时,打火机清脆的摩擦声,在窗外突兀地‘喀嚓、喀嚓’响起。
沉浸在故事中的我俩俱是一顿,毛骨悚然地顺着声音发出的方向看去。
古朴的道场门口立着两根粗壮的门柱,在夕阳中投下一片昏暗的阴影区,猩红色的火星带着淡白色的烟雾,被夹在骨节分明的手指间,随呼吸的频率时亮时暗。
一头红发的男人懒洋洋斜靠在阴影里,眉眼不甚明晰,但可见肩宽腰细、姿态潇洒落拓。男人穿着黑色皮裤的修长双腿伸出阴影区,莫名带上几分道上大佬的气息。
背后是金色的夕阳,他独自一人缓缓抽着烟,像是什么电影里的经典场景。
司机大姨迟疑:“……那个是你,男朋友?”
社死一整天的我下意识先摇头。
司机大姨果断:“那咱跑吧,不好惹的样子。”
作者有话说:
*梗来自《弹丸论破》,指某人在某方面能力格外卓越,这里仅作调侃
*都市传说来自《虚构推理》,钢人七濑的故事,顺带一提不要像鹤音这样听都市传说听到忘记下车,她有无敌的缘一咱们可没有,记得到了就及时下车回家昂
因为最近吃太多导致胖了三斤(掉金豆豆),所以今天的夜宵是煎鸡胸肉,少吃点少吃点,要不来两个比水流挖的土豆?这个烤一下就很好吃!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美琴最爱的呱呱太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美琴最爱的呱呱太 20瓶;青藜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7章 朋友 ◇
◎没人比我玩得更开了。◎
“是、是认识的人!”我赶紧拦住一脚油门就要踩下去的司机大姨。
留意到这边的响动, 靠墙抽烟的男人站直身体,垂手把烟按熄在墙上。随着起身的动作,男人一半的脸孔显露出来, 红发张扬、眉眼凌厉、神情懒倦,宛如小憩的雄狮。
——象征‘自由’与‘破坏’的现任王权者, 赤之王·周防尊。
半明半暗中, 男人的目光平和坠落,像无声燃烧的火焰。
不同于稳重克制的宗像叔叔,以及亲和度拉满的威兹曼医生,周防先生长了张写满‘生人勿进’警告语的低气压脸,是老牌黑.道家族最青睐的那种年轻若头, 沉静且凶悍。
也是我最不擅长应付的类型。
还没等我做好打招呼的心理准备, 熟悉的声音从后方响起。
“鹤音, 在做什么?”缘一还穿着晨练时的红黑配色剑道袴。青年单手搭在车窗上, 弯腰询问, 将俊美而冷淡的脸孔完整展示在车内两人眼前。
司机大姨看得眼神发直。
“刚从医院回来。”我拿起放在手边的一袋检查单,准备下车, “威兹曼医生让我代他问好, 我顺路买了点心和茶叶……周防先生好像在道场门口等了很久。”
一家之主回头看一眼,对上来客的目光,没什么感情地‘哦’了声。
“鹤音到家了吗?”青王先生估计刚下班, 靛色制服外套胡乱搭在胳膊上,衬衫领口也潦草地扯开几个扣子,脸上是打工人刚下班特有的轻松笑容, “周防?好久不见。”
赤王先生垂下视线:“……唔。”
司机大姨险些把眼珠瞪出来, 看看这个, 又看看那个。
三个气质迥异、腰细腿长、脸蛋漂亮、加起来有一百岁的男人, 此刻整整齐齐地站在道场门口,等我付完车资、一起进门。
我把数好的钱递给司机大姨,笑着道谢。
她郑重收下,然后做贼般快速瞥过三位秀场上的男模。大姨招手示意我凑近,鬼鬼祟祟地压低声音问道:“——小姐,到底哪位是你男朋友啊?”
我:“……没有男朋友,都是长辈。”
“我懂,我懂。”司机大姨露出‘不必解释’的暧.昧笑容,“年轻人玩得开点没关系!”
我:“……哈哈。”
可不是玩得开吗。没人比我玩得更开了。
这才三个,还有位世纪老人你没看见呢。
我:“辛苦你了。”
严格来说,老父亲缘一在东京认识的第一个王权者就是周防先生。宗像叔叔闲聊时提过,他们两个人第一次见面就在赤组经营的酒吧打起来了。
当时,综合能力最强的王权者·黄金之王还在世,周防先生的武力值仅在其之下。而外乡人缘一来东京仅一周,就逼出了赤之王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身为对异能者治安机构的负责人,宗像叔叔自然第一时间赶到现场。本以为赤之氏族又发生了什么大型斗殴事件,结果到场一看,就两个大男人在打生打死。
还有个小姑娘缩桌子下面瑟瑟发抖——也就是彼时的我了。
因此,两位王权者和剑道天才见证异能者历史般的第一次座谈,其实是在距离「吠舞罗」酒吧最近的派出所内,仅有一张桌子和三把椅子。
其中两个还带着手铐,是扰乱公共治安的犯罪嫌疑人。
“威兹曼医生怎么说?”宗像叔叔坐在榻榻米上,柔和又不容拒绝地向我伸手,“检查单可以给我看看吗,鹤音?”
我们四人围绕着会客茶室的矮桌面对而坐。我把装着检查单的袋子递给对面的宗像叔叔,老父亲缘一和周防先生不约而同地偏了偏身体。
缘一此人的技能点实在过于集中,凑热闹看了两眼,估计实在看不懂,刚准备假装若无其事地坐正身体,发现对面的赤王先生还在认真看,又不认输地歪了回去。
然而,赤王先生认真研究的同时,脸上挂着的也不是‘看明白了’的表情。
“哈。”我和青王先生几乎同时发出一声短促的闷笑。
社交属性较高的两人默契对视,从彼此眼中看到了如出一辙的无奈和揶揄。
被嘲笑的两人也察觉出气氛微妙,奈何社交属性都在及格线下,故都不具备打圆场的技能,于是一个低头研究桌子木纹的走向,一个拿起空荡荡的茶杯仔细品鉴。
厨房的热水壶发出长长的气哨声,我忍着笑去泡茶、准备待客的点心。
缘一和周防先生的关系,说好也好,说不好也是真的不好。
两人都有一头偏红的发色,都不擅长处理人际关系,都喜欢动手胜过开口,日常永远是一副节能过了头的样子,说话偶尔会不得要领到让人生气。
他们像两簇沉静燃烧的火焰,无所谓他人的目光,坦坦荡荡的挥霍热量。
缘一在scepter 4工作时,和赤王的关系还不错,偶尔会坐在一起喝酒聊天。印象中我在名为「吠舞罗」的酒吧里蹭过几次饭,记忆里也有几张熟悉的、属于赤组人员的面孔。
不知为何,离开scepter 4、开始经营道场后,缘一再也没主动去过赤组的「吠舞罗」酒吧,对周防先生的态度也从一开始的和平相处、变成现在的刻意回避。
——对表达单纯、性格耿直到完全不会看气氛的缘一而言,‘刻意回避’这种情绪简直像是闻所未闻的古老魔法,比煮出不夹生的豚骨拉面还要困难。
我把点心和茶水放在矮桌上,两个三十多的幼稚鬼还在各自研究木纹和茶杯。
“我说你们,差不多该结束了吧?”青之王大家长般敲敲桌面,不悦道,“至少别在鹤音面前摆出一副不和的样子——看起来像是怀着怨气离婚的夫妻。”
缘一面无表情道:“没有不和。”
周防先生放下茶杯,嗯了一声。
“既然如此,”我趁机给大家倒上茶水,“大家握个手怎么样?”
老父亲和赤王齐刷刷看向我,表情诧异,似乎在说‘你这孩子讲什么鬼话’。
“既然没有不和,为什么不可以握手?”我放下茶壶,理直气壮地向宗像叔叔伸手。
青王先生挑了挑眉,善解人意地伸出手。
仿佛想让两个后进生看清优秀学生代表的做题过程一般,他故意放慢了速度,握住我的手后,还很有仪式感和童心地上下摇了摇。
“看。”???我收回手,好整以暇地看着两位。
虽然不知道两人之间有什么难以和解的矛盾,但根据我对老父亲的了解,他若是真的厌恶某个人,绝无可能让对方出现在自己的视野里、更别提面对面坐着喝茶了。
我和周防先生的关系不如宗像叔叔亲近,但人的一生能有多少个朋友呢?
上一篇:年代文大冤种拒绝走剧情
下一篇:七零大杂院的娇软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