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柯小聂
若余姑信不过自己,何必留下这些讯息?还是,余姑担心这赵府之中,实则另有碍事之人?
那缕缕念头浮起在林滢脑海之中,林滢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锦囊拆开,一枚小小的白玉戒指就滑落在林滢手中。
玉是好玉,通体莹润,宛如羊脂一般,颜色十分好看。林滢虽并不如何懂玉,但单单看这玉颜色,已知晓其必定是价值不菲了。
这玉戒设计十分精巧,戒面其实是一枚小印,上有婉美二字。
林滢指尖儿捏着这枚戒指,心下泛起了淡淡异样,只觉得有什么东西在她心尖儿流转,便似要破土而出。
她只觉得有些熟悉之感,可是为什么呢?
林滢蓦然想到了什么,便向碧蝉讨了一张宣纸,一方印泥。
她将这戒面沾染了红红的印泥,然后便印在了宣纸上。如此再看,看着便显得有些眼熟了。
私印上刻字,不是刻的是官职,就是名字,再不然就是一个人的字。
婉美二字无姓氏,应当是某人的表字。
林滢自从跟温青缇相熟,两人关系一直不错,也一直便有书信往来。
温青缇是个端方秀美的女郎,也受过最良好教养。
林滢无字,温青缇平素以阿滢相称。但她给林滢写信,最后就会落一个端正的私章,私章上就有温青缇的表字。
温青缇的私章也是刻在戒指上,沾染印泥后印上去。
这款式却和眼前的白玉戒指一模一样,只是字不同。
温青缇曾经跟林滢提及过,说温家的女儿到了一定年纪,就会让族中长辈赐字,然后再做一枚戒指,也是一枚私章。
只是此物并非配饰,温青缇从未人前戴过。
林滢想到青缇给自己信压下的落款,和眼前戒指样式一模一样,当皆是温家所制。
也就是说,这枚戒指是属于一个温氏贵女,字婉美。
林滢之所以判断这个人是女子,是因为温家唯独女子才做这种玉戒私印,男子的私印皆是四方小印。
若当真字如其人,那么这个戒指的主人,应当是个十分温婉可人的女子。
只是温氏贵女的私印,又缘何会落在了余姑这个野医手中?
林滢微微沉吟之际,却见一道身影风风火火赶来,赫然正是卫珉!
卫珉也是一夜未睡!不过他人年轻,又十分的精力充沛,偶尔熬夜一下,也没什么打紧。此刻他非但不露疲态,反而隐隐有些亢奋。
林滢关切让他稍作歇息时,卫珉也是摇摇头,只说无妨。
卫珉说道:“苏司主让我等隐匿行踪,前去追捕这些叛匪首脑。”
须知赵愈接掌梧州以来,一些月夷叛匪却也并未被顺利清剿。
加之莲花教作祟,这两股势力糅合一处,竟勾起一道合二为一。
据闻前族长一脉虽被赵愈屠族,却仍是有漏网之鱼。而这样的月夷叛匪漏网之鱼,如今更是加入莲花教,还被封为一方渠帅。
待卫珉攻入总坛之际,却见若干教众尸首,皆是服毒而死。
看着倒好似以为大势已去,故而绝望自尽,不肯落入朝廷手中受苦。
这其中,还有典狱司重点关注的,和交南密探暗中勾结的李玉珠!
李玉珠是手握匕首,举起自裁。
卫珉赶到时候,李玉珠已经只剩最后一口气。
典狱司对外声称已然大获全胜,匪首伏诛,可是实则重伤的李玉珠却已经悄悄被带回了赵府。
卫珉总觉得,这件事情好似没那么简单。
李玉珠做了个梦,梦见之前裴怀仙回到了月水寨,说着要带她离开。
那时节,裴怀仙将一瓶药塞到李玉珠的手里,让李玉珠暗暗将药下在林氏的食水里。
那时她手握着药瓶,掌心却是在发颤。
不错,她内心一直在骂那个老贱人,心里也一直讨厌这个老贱人,甚至盼望这个老贱人赶紧没了才好。
可是到了真让她下药时候,她却害怕起来,手掌心也尽数是汗水。
裴怀仙皱眉看着她,好似对她有些失望。然后裴怀仙从李玉珠手里将这个药瓶给拿出来。他自行抖动,将药粉倒在了茶壶里。
每日上午,那女人做完事情,必泡一壶青草茶喝,倒是颇为讲究。
那时她痴痴的看着裴怀仙做这样事情,她整个人都好似呆住了。
药虽然并不是她下的,可是她却并没有阻止,甚至从来没有恨过裴怀仙。
那么这药跟她下的,又有什么区别?
那她整个人都陷入了一片恐惧之中,她躲回了自己房间,合上了房门。
她听到了房门外的动静,接着就听到了那女人用一贯温婉的声音在唤自己:“珠珠,珠珠——”
自己没有应,只用牙齿咬紧了自己的手臂,将自己的手臂生生咬出血。
她那时候脑子里一片空白,也不知道想什么,只知道想要离开这儿。
她的裙子上有血,这样的血迹并不是因为她受伤,而是因为她已经成为了一个真正的女人。
然后她听着那个女人轻轻的叹了口气,忽而间,她的泪水哗啦啦的流下来。
不要怪我!不要怪我!
她在瑟瑟发抖!
然后就是外面弄出一些动静,接着就是倒板凳,重物落下的声音。
那声音先前听了还在,可再过了一会儿,也就没有了。
然后,她听到的是裴怀仙温和的嗓音:“珠珠,已经没有事了。”
她从房间里出来,然后她就看到林氏躺在了地上,已经是直挺挺的死了。
那药极烈,发作又快,林氏也来不及呼叫。
裴怀仙伸出手,慢慢的擦去了她满面的泪痕,说道:“没有事,这些都过去了。以后,你什么都会不一样。”
自己这位情哥哥说出来的话好似有一种特别的魔力,令她仿佛觉得心神俱安,好似真的一切都已经过去。
就好像戚进回到家里时,裴怀仙那时候要杀了戚进,可自己看在眼里,却是一点感觉都没有。
回忆就在这里结束,接着她便醒过来。
当李玉珠醒过来时候,她只感觉自己浑身都痛,口中还有一股参片的药味儿。
她又想到了自己母亲的死,她对自己说这些不用在乎。
可是,弑母的罪恶难道能真正不在乎吗?
就好似裴怀仙指示旁人逼迫自己自杀,她下意识没有选药,而是选的匕首。
一想到裴怀仙的薄情,一股铺天盖地的恨意便顿时涌上了李玉珠的心口,使得李玉珠呼吸重些,接着就是伤处传来的一缕痛楚!
然后李玉珠就看清楚自己处境,她看到了一张绝不愿意看到的面孔。
是林滢!
之前李玉珠见过林滢,那时候李玉珠也是一副十分大方的姿态,显得温婉通透。可是那些不过是假象,如今李玉珠的真面目却是露了出来。
她厌憎无比的看着林滢,眼睛里尽数是浓浓的厌恶。
纵然林滢并没有得罪她,可是李玉珠已经是恨透了林滢的存在。
她恨一些拥有幸福的人,更恨那些拥有自己想要幸福的人。
更何况比起赵月、卫馥,她根本就是更恨林滢。
一些出身好的女孩子比她过得好也罢了,为什么一些贫家女,也能在自己面前耀武扬威?
凭什么林滢能是顾公弟子,还能得到苏炼得另眼相看。
她不知道林滢看她眼神有一丝微弱的感慨,甚是唏嘘,因为李玉珠并不知道自己此刻脸色有多难看。
是油尽灯枯,回光返照之相!
李玉珠已经活不成了。
当然若不是因为李玉珠的身子是如今这副状态,那么此刻她也不是好好在床上躺着,而是被押去大牢受刑。
所以才会是林滢来问,看看李玉珠口中能说出什么。
李玉珠此刻充满仇恨看着林滢,吃力说道:“我,什么,什么都不会跟你说。”
她自然什么都不会说,这并不是因为她如何在意裴怀仙,甚至背刺后还能无怨无悔。
而是因为,比起裴怀仙,她更恨云华君主、赵愈、赵月,还有面前的这位林滢。
她还知晓裴怀仙另有计划,到时候必定要将梧州城闹得个沸反盈天,杀个血流成河!
她不能便宜自己仇人。
一种仇恨顿时也是压住了另一种仇恨,使得她并不想出卖裴怀仙。
林滢叹了口气:“什么都不会跟我说?这么说来,那便是确定有个秘密,而且你也不是真正的梧州逆党首脑了?”
李玉珠目瞪口呆,她极恼恨的看着林滢!
而林滢却是认真的端详着李玉珠。
她这样看着李玉珠,心中蓦然泛起了一个念头。
那就是自己第一次见到李玉珠时候,就觉得李玉珠是出奇的精致秀气,宛如江南水乡女子。
她还不止一次内心你感慨过,李玉珠好美一张皮,好狠一颗心。
可是现在,林滢却是忽而有了一个想法。
一个让她自己也很震惊的猜测。
如若如此,难怪余姑给的东西如此含蓄了,也许有些话,终究是难以启齿。
林滢斟酌词语,不觉缓缓说道:“你是月夷族族长血脉?我看过客栈里的诅咒祭祀,传闻唯独族长一脉之血,才能召唤蛇神。”
李玉珠吃的,得意说道:“不错,我是,我是阿瑶女儿!我,是回来复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