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斯文天许
他?想了想, 弯起眼看着她笑:“什么文件?”
“替身协议。”温絮提醒。
夏池厌轻轻哦了声?:“看了。”
还看了不?止一遍, 试图从?字里行间?揣摩温絮的想法。
“协议期间?我扮演温瓷陪在你身边,但咱俩不?是?男女朋友,”温絮回归正题, 冷淡道?, “所以, 你管我和谁在一起。”
“……”
夏池厌满腔愤然,轻声?控诉她:“学姐,你好可恶。”
温柔的指控,实在没多大杀伤力。
温絮神情?敷衍, 手指握着扫码器:“这位学弟, 可以闪开点吗?你挡到别人?了。”
夏池厌一偏头,排在他?身后的女孩拘谨地避开目光。
他?懒洋洋地直起身, 单手拿走那罐旺仔,轻轻磕了下易拉罐底, 意味不?明看她一眼。
“我不?理你了。”他?低声?说。
温絮支着腮帮,抬起左手, 冲他?动了两下手指。
在夏池厌眼中自动解读成:赶紧滚, 别打扰我干活。
傲娇的校草蹙起眉头, 鼻子里凉凉哼出?一声?。
他?再主动黏上去?找她,就是?不?长记性的小狗。
……
十一黄金周的前三天, 温絮收到了来自养母的微信消息。
妈妈:你爸在工地上干活,摔到了腰,躺在床上动不?了。
妈妈:你先拿2000块医药费。
看到消息的时候,温絮正在上专业课。
转着笔的手停下来,她想起了书?里的剧情?。
和妹妹没有血缘关系的养父母,是?在外打拼的农民工,在温絮很小的时候就去?外省赚钱了。
一年?中偶尔会有一两次,他?们?会给?温絮打几千块生活费,维持女儿最基本的生存。
但要说爱女儿,倒也谈不?上。
不?是?极品的父母,人?不?坏,重男轻女的观念不?像奶奶那样挂在嘴边,但会时不?时提醒温絮:
“我们?在外赚钱都是?为了你。”
“温絮,你要孝顺,要知道?感恩,以后要给?爸妈养老。”
也正因为这样,无形而沉重的锁链,才让妹妹无法挣脱。
一直没等到温絮的回复,傍晚六点多左右,养母又在微信上发了消息。
妈妈:妈妈实在没钱了。
妈妈:你爸摔得很重,医生说伤到了骨头。拍片子,买药,住院都要花钱。
妈妈:闺女,妈妈知道?你在大学也不?容易。能拿多少算多少,先救个急。
盯着养母发来的微信看了许久,温絮没做任何?决定。
思想的镣铐,只能自己亲手斩断。
温絮想听听身体里另一个声?音:“妹妹,这件事你来处理。要不?要给?爸妈打钱?”
压抑的感觉从?胸口浅浅浮了上来。
“……她毕竟,是?妈妈。”沉寂许久,少女为难地说,“温絮,帮帮她吧。”
温絮没有说什么?,在微信上转了两万块给?养母,备注:医药费。
很快,养母领取了转账。
妈妈:你咋有这么?多钱?
妈妈:A大高材生这么?容易赚到钱?
温絮唇角抿紧,帮妹妹回复:妈妈,你别担心,我在外面过得很好,家里有什么?困难要告诉我。
两万块发过去?之后,温絮盯着转账记录,安静地想着事情?。
妹妹帮到了家里,心情?如释重负。
“温絮,你怎么?给?我妈转那么?多钱?”少女不?解地问。
温絮关了手机屏,卖起了关子:“过几天你就知道?了。”
消息来得比温絮预想中要早,隔天晚上,养母就在微信上找她。
妈妈:女儿,爸妈供你长大不?容易,策水县的姑娘高中毕业就嫁人?了,你想念大学父母也支持你。
妈妈:你爸听说你轻松就能拿出?两万,让你再拿十万。
温絮呵笑一声?,和预料中的一样。
她把手机放一边,没有回复。
没过多久,养父的电话打了过来,张口就和她要钱:“我养你这么?大,供你吃穿,花在你身上的钱,少说也有十万。”
“你现在会挣钱了,爸不?和你多要,十万块你总该给?吧?”
温絮抓着手机贴在耳边,按捺住不?受控的情?绪,冷淡地问:“你投资呢?”
“啥意思?”
“你们?夫妻眼里的养育之恩,就是?给?口饭吃,饿不?死女儿就行,”温絮面色寡淡,“我去?放只羊,它是?不?是?也得喊我一声?妈?”
挂了电话,她把号码拉进黑名单。
亲情?是?最难割舍的东西。
孝顺父母没什么?好说的,但妹妹在这样的家庭长大,只会沦为父母吸血的工具。
温絮沉沉吐了口气,抓着手机,漫无目的地在校园里走。
晚霞逐渐变成浓郁的墨蓝,光线昏冥暗淡。
谢潮敞着白色外套,插着兜,散漫地进了A大校门。
他?闲得无聊,来学校找温絮,沿着图书?馆前面那条路走了没多远,就看见了她本人?。
距离他?十米的位置,温絮一个人?蹲在路灯下,抱着膝,脸埋在胳膊里,瘦弱的脖子白得晃眼。
脊背微微起伏,好像是?在哭鼻子。
谢潮一愣,有些错愕。
他?没继续往前走,站在路边的树影旁,不?发一声?,远远地看着她。
谁把自信的小仙女惹哭了?
温絮在灯下蹲了多久,谢潮就看了她多久。
约莫过了半小时,谢潮看见她终于抬起脑袋,从?地上站起身,跺了跺蹲麻的腿,活动着筋骨转身,朝2号餐厅方向走。
谢潮低下头,没忍住笑了,还以为她真哭了。
少女的影子被路灯拉的老长。
谢潮不?远不?近地跟着,看见温絮进了餐厅下面的连锁超市。
几分钟后,拎着一个透明的袋子走出?来。
马路对面,谢潮站在合欢树下等她。
他?抬起眼皮,清楚瞧见袋子里装着玻璃瓶的啤酒,一盒粉红皮的玉溪烟,还有薯片果冻之类的小零食。
她晚上就吃这些东西?
口口声?声?说要戒烟,他?还真信了她的鬼话。
谢潮冷笑一声?,默默看着她,没走过去?。
他?倒要看看,这位长相乖巧的小学妹打算去?哪儿喝啤酒。
温絮拎着沉甸甸的塑料袋,下了台阶,沿着马路一直往前走。
路过天鹅湖,一路上了D栋教学楼的天台。
心里盘踞着说不?清的压抑,有一段时间?没出?现的厌世情?绪再度将?她裹挟。
她知道?妹妹又犯病了。
温絮坐在地上,克制着自暴自弃的想法,拆了袋薯片,一边吃,一边自言自语。
“我还有薯片可以吃,有啤酒可以喝。”
“我超幸福。”
“这个世界太精彩了,我这么?美,我不?能死。”
“活着本身就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
“温絮,我好爱你。”
跟着上了天台的谢潮:“……”
夜风吹拂,谢潮脑门前的黑发随风晃动。
他?眼神诡异,一声?不?吭地站在蓄水箱后,手塞进裤子口袋,静静听着少女的絮絮叨叨。
他?还真看不?出?来,温絮内心潜藏着很深的自恋属性,程度和他?有的一拼。
“所有负面的念头。”少女仰头冲着月亮发泄情?绪,“从?我的脑袋里面滚出?去?!”
谢潮吓一跳,眼睛有点茫然。
她这是?受什么?刺激了?
他?这会儿再走过去?,跟个跟踪小姑娘的变态似的。
谢潮抬手蹭了蹭鼻骨,无意偷听女孩子的秘密,不?知道?要不?要吭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