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穆瞱
王老爷听见这五间铺子竟然是要给前儿媳妇，内心纠结了一会儿，但还是咬牙应了。王夫人手段厉害，这些年他虽然生下了几个庶子女，但长大的庶子只有一个，现在才十四岁，而且身体还不太好。
他实在负担不起嫡子出事的代价。
而且也没说是哪间铺子，那十五间铺子看上去很多，但论盈利大概只能占整个王家的1成。
所以他又答应了。
又过了两日，陈氏给自己的儿子取名陈长乐。直接给自己上了女户，然后把陈王两家断亲的消息给放了出去。顺便还隐晦的流传出王大公子为了娶林大夫，竟然想谋害发妻。
这种小道消息都只在私底下流传，没有人会问到王家众人脸上。大家只知道陈王两家在陈氏生子那日，陈氏拼着命也要和离归家，甚至拉走了嫁妆，还割走了王家大半家产──这怎样看都不像是陈家有错的模样。
也因此，那流传的小道消息简直就跟佐证一样了。
流言的主角通常都最晚才知道消息。因此林泱泱并不晓得这中间发生了什么，但她听见陈氏愤怒和离的消息，下意识的就是想到王嘉丰做了什么。
第224章 被恶毒的原配（七）
林泱泱就算内心忐忑, 也不可能这个时候出头。
王嘉丰因为闯了大祸，手上的事务都被夺了，王老爷让他禁足在家反省，甚至还开始对庶子上心。
这次的事情让王老爷感觉到了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的风险, 虽说他没有打算更改继承人, 但也希望家里能多一个能顶事的儿孙。
相对于上面人马的各种心思，那些还怀着孕的妾室可就百味杂陈。
一方面是咋舌于大公子对林大夫的深情, 竟然为了腾出嫡妻之位不惜买｜凶, 如果林大夫真的进门, 那她们还能有什么地位？
另一方面就是有些开心。嫡长子离开了，连姓氏都改了, 现在只要生下儿子就是庶长子，就算重新娶继室, 三书六礼走完也要几个月，那时候孩子也差不多站住了。
况且就算是林大夫真的成为继少夫人，她们通通都有了生养, 也算此生有靠。
陈氏管不了那些妾室的想法。那几个二等丫头本来就是出嫁前就说好要给王嘉丰的人, 她们自己都愿意, 两个王夫人赏下来的丫头更是跟她无关。
她只是安安生生的做月子，反正王嘉丰要娶谁，要爱谁，那都跟她无关了。
等到孩子满月的时候她也没有打算大办, 只是在家里开了一个小宴，王老爷跟王夫人都亲自上门送上贺礼，还抱了一下孩子, 但是没有久留。
王嘉丰也来了, 但他来的时间刚好跟王老爷夫妻错开, 而且身边还带着林泱泱。
林泱泱算是大夫，也是女眷，所以被下人直接带进了内堂跟陈氏说话。
两个嫂子听见来的是林泱泱，脸上神色都不太好看。她们也曾经请过林泱泱看病，许多女子病，有个女大夫真的方便许多，但那也不代表她们会欢迎一个破坏小姑子婚姻的女人。
反而是陈氏自己面色自若，彷若无事人一般的招呼着林泱泱坐下。
陈家两位少夫人的鄙夷林泱泱又怎么感觉不到？其实自从她知道王嘉丰竟然想要弄死妻子的时候就已经打了退堂鼓。但总有这样那样的不得已，让她只能硬着头皮继续。
“看来陈姑娘的身体养得很好，以后照常生活，应该是没有什么大问题了。”林泱泱假装不知道陈家其他女眷的打量，看了一下陈氏的脸色说道。
“托您的福。”陈氏微笑。
“怎么没见孩子？”林泱泱笑道：“我听说是取名陈长乐？可真是个好名字。”
“是啊，他是我一人的孩子。”陈氏说：“林大夫过了年也十九了吧？不知道有没有在相看人家了？”
林泱泱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于是回以微笑。
“何必相看呢？谁不知道林大夫将是未来的王大少夫人？”陈氏的大嫂说：“妹妹不懂事，留了六个庶子女在王家，以后还得辛苦林大夫多加照看。”
陈二嫂也说：“大嫂担心什么？人家自己是大夫，有什么头疼脑热的，随手就能治了。”
“说的也是，林大夫高风亮节，从来遵循医者本分，孩子交到她手上自然是不用担心。”陈大嫂说完，旁边几位女眷也凑趣的笑了。
林泱泱自己却是如坐针毡。
她已经想到以后如果那几个庶子女出了什么事情，人家会怎样看她了──毕竟她是大夫嘛。
陈氏欣赏了一下林泱泱的手足无措，这就开始不安？大户人家的后院哪是那样好混的？即使妻妾和睦，那也多得是繁琐的人情往来。她不相信林泱泱可以适应良好。
“王大公子不做人，我以后是绝对不愿跟他扯上关系的。”陈氏貌似帮林泱泱解围：“以后王家的事情可别提了，听了就烦。”
陈大嫂会意的开启了另外的话题：“妹妹，你把孩子带在身边，以后可有打算再嫁？”
“我现在有银有铺有儿子，就算不招赘，只要把孩子养大了也此生有靠。”陈氏说：“可能暂时不会考虑嫁人了吧，好在王家补偿了不少银子，以后也不会把哥哥们给吃穷了。”
“我们哪是那样的人家？不想嫁就不嫁，有陈家在，没人敢给你添堵。”陈大嫂拍了拍她的手说：“只是也没必要给王家守着，哪天有想法了，随时跟嫂嫂说。”
“知道了，谢谢嫂嫂。”陈氏又笑：“暂时我是想着等出了月子以后，就搬到对街的那个二进小院。那里清净，我嫁这一场，被婆母折腾的够呛，就想过两天吃饱睡睡饱吃的日子。有空就带着孩子来给爹娘玩一玩，一个人住，连几点起都没人管，想想就开心。”
陈大嫂跟陈二嫂内心舒了口气，倒不是她们不欢迎小姑子，但时下有传说和离的姑奶奶归家，会带累家里小辈婚事不谐。
他们的孩子都比较大一些，小姑子要是就此一住了不走，那儿女嫁娶的时候就会成为短版。
但是要让她们自己提出让妹妹搬出去，自己首先就要被婆母喷死，现在妹妹自己要走，她们都感觉到妹妹的体贴与周全了。
林泱泱并不晓得这几句话中间的机锋，只觉得对陈氏的日子很是羡慕。陈氏似乎不需要有个男人依靠自己就可以过得很好，但自己要是离了王嘉丰，那么医馆还能不能开得那样顺利呢？
也不只是医馆，医馆中大夫跟药僮的月钱都是王家出了。她虽然没有丫头，但家里却有一个负责打扫跟煮饭的王婶子，那也是王家付的月钱。
甚至医馆当中偶尔会有用药的需求，都是直接去隔壁的药店拿，都不带结帐的。她开医馆觉得赚了很多，其实如果扣掉大夫跟人事成本，自己立刻就会穷下来。
前阵子她跟王嘉丰闹别扭的时候，王嘉丰甚至说可以娶她当平妻，平妻跟正妻王不见王，一般来说都是商人家庭长年走商，在老家跟进货地各有一个妻子负责人情往来，也因此许多人都嘲笑商户不讲究。
可她跟王家就在一个城里住着，要真的成为平妻，其实就是外室的意思了吧？
林泱泱满嘴苦涩，她其实也不想要当现成的娘，不过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想要离开王嘉丰那是不可能了。
陈氏对林泱泱的逼不得已大约也能想像一二，但却不怎么同情。
如果真的受不过骚扰，把铺子卖了去别的城市发展很难吗？她孑然一身，无亲眷拖累，拿着银子哪里去不得？王家只在本城有影响力，手又伸不到别的地方。
况且她凭着一手医术认识了许多女眷，如果只是想要要安身立命，多得是热心夫人抬抬手就能办。
当初跟王大公子纠缠着很满足虚荣心吧？看着柳公子在身边欲语还休很有成就感吧？陈氏可等着看这对男女是否真的能百年好合。
林泱泱在内堂待得不自在，又听不太懂女眷之间点到为止的说话方式，偏偏又不好先走，一时间只觉得时间漫长，非常难熬。
陈氏并没有刻意为难她，甚至她很期待林泱泱跟王嘉丰直接锁死。
在月子期间，陈老爷已经想办法给王嘉丰的二弟王轩送去了一个长随。也没什么别的用途，就是帮忙阻拦入口的东西，以及生活中有害的药物，以及调养身体。
王大公子因为任性害家里损失十五间铺子，连带还有陈家的友谊，陈氏的嫁妆跟当初的聘礼，甚至还有一个大孙子，二公子要是身体好起来，王家也说不准未来谁作主。
都说了商人家庭不讲究，王嘉丰到底是哪里来的底气，认为只要是嫡长就能保自己一生富贵？
王嘉丰跟林泱泱的婚事办得很快，因为王家现在太需要一个新的焦点来转移人们对王陈两家纠纷的好奇了。
至于林泱泱……早在她跟陈氏见面以后，依旧跟王嘉丰不清不楚的那一刻开始，就没有了选择权。
大概还是有的，如果柳临愿意娶她，那她还是可以选择做一个秀才继妻，未来可能是举人继妻。但现在柳家不愿意收她，城里也没有人愿意为了她同时招惹王家、陈家跟柳家。
柳临娶不了林泱泱，最后决定如果可以考上举人的话，希望能够娶个官家姑娘。因此一直也没有考虑继室人选。而这在林泱泱看来，就是柳临深情不悔的象征，偏偏柳临却一点勇气都没有，竟然屈服于母亲的权威。
林泱泱长吁短叹，但好歹室个正妻，林泱泱十里红妆的嫁进王家，看上去金童玉女得了圆满结局。
但是陈氏又怎么可能就这样放过他们？
透过猫儿们透露的情报，陈氏慢慢的开始收拢过户来的铺子。
那些掌柜都是王家培养出来的，但现在领的是陈氏的月钱，陈氏也没做别的，就是让了盈利当中的一成给该铺子里的员工分成，掌柜拿这一成中的五成，帐房、管事等拿两成，伙计工人等共分三成。
至于那些偷奸耍滑的，中饱私囊的，陈氏给了他们时间把钱还回来，逾时报官。
就这样大棒加甜枣，月子都还没出，那十五间铺子的人就彻底归了心。当然，这种分润是私底下的契约，因为这其实是破坏行情的行为。
只是这种暗契都包含保密协定，因此只有在里头工作的人会知道，只要没有大张旗鼓的闹出去，有王家跟陈家的脸面在，也没人敢找陈氏的麻烦。
陈氏同时重新找了进货的渠道，这十五间铺子都是跟着王家的产业统一进货的，但只要找对人，自然可以找到跟王家来往不多的客商。
于是原本以为陈氏会在打理铺子发现难以经营管理以后回过头接受王家帮助的王老爷，很讶异的发现那十五间铺子竟然不知不觉间，彻底脱出了王家的掌控。
甚至那十五间铺子都不是依靠着陈家现有的商路开起来的，陈氏也不晓得哪里来的路子，总是可以找到两边不靠的走商人，靠着那些没把王陈两家放在眼里的客商，自己把铺子给掌控在手中。
陈氏不想依靠陈家，那是防着家里一手。
爹娘的确疼她，但兄嫂有了自己的小家就会有私心，如果说她在林泱泱身上学到什么的话，，那就是不要考验人心。
第225章 被恶毒的原配（八）
王嘉丰跟林泱泱的婚事的确转移了城中许多人的视线, 王嘉丰得了一个胡闹任性的评价，林泱泱则让人觉得心计深沉。
毕竟她一开始就说自己不做妾，然后还毫无顾忌的跟王大公子来往。本来大家都以为她最终还是要屈服于大户人家的声势，结果她又开始跟柳公子来往。
当大家以为她要跟柳公子一起的时候, 王大公子竟然又跟发妻和离──刚刚生了大胖儿子的发妻, 王大公子竟为了林泱泱连儿子都不要了！
接着大家再回想起林泱泱之前的清傲，那还真没人认为她是真心不想做妾, 只当她步步为营, 把陈氏算的成为下堂妻。
因此, 一方面是因为她的身分不同以往，大户人家的夫人姑娘们不再去请她治病, 另一方面也是觉得她心机深沉，家里私隐最好别让她太过清楚。
王嘉丰知道她希望在婚后可以继续行医, 本身也没有要阻止的意思，可惜婚后林泱泱就没有生意了。
林泱泱跟王嘉丰两人每日都去医馆耗时间，但只见到老大夫愈来愈忙, 两个药僮都开始实习了, 偏偏林泱泱这边乏人问津。
虽然也不是完全没人找她吧, 但就是那些搞不清楚状况的升斗小民而已。而且那些人会来也就是治些无关痛痒的小病，很尴尬的是，即使那些普通人家有大病要治也会选择老大夫，根本不会去找林泱泱。
这跟林泱泱当初的期待差距太大了。
王嘉丰倒是无所谓的, 反正他本来就是喜爱林泱泱满身药香，她没有病人更好，更多时间可以陪他了。
但时间久了以后, 王夫人就让林泱泱不要没事跑出去。反正也没人找她治病, 王家少夫人天天抛头露脸算什么样子？
林泱泱不愿, 却又不敢违逆婆母，最后领了王夫人的命令，就待在家里给那些妾室跟庶子女照应身体。
她有些崩溃……她来给那些人照应身体？她不是主母吗？
王嘉丰被停了家里事务以后，简直闲得长毛，刚好林泱泱也不准出门，他倒是不觉得什么。对林泱泱不满必须照看那些姨娘跟庶子女的身体，他只有一句话：你不是大夫吗？
他不懂林泱泱在外面可以给任何人看病，为什么现在要她给姨娘们照看身体就不高兴，是说管理后院本来不就是她的责任？
王老爷对儿子儿媳妇根本没时间理，因为现在王家生意出了很大的问题。
他的上游合作商家最近开始把合作对象转移到了陈家。问是为什么，那就是陈家给的货款比较高──只是陈家怎么会知道王家给多少？
王老爷当然知道这是陈家对他的不满，但想要抢生意，如果盲猜对手商家的差价那是很不靠谱的，因为单件货物差距极小，你得猜出对手价格，在自己不亏的前提之下提一点价，提到对手完全不可能加价的上限。
这没有对方确切价格怎么可能？于是王老爷开始清查内鬼。
当然结果就是查不到。
他倒是不怀疑陈氏，因为陈氏跟林泱泱都没有资格接触到家里的生意跟帐本。王嘉丰更别提了，他沈溺在温柔乡里头不可自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