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小乔且中路
便也和柳小八说?。
柳小八自是感恩不已?,几次想提起那孙家之事,好感谢他们一回,但见周梨似对此事充耳不闻,也见白亦初神出鬼没的,因?此也是彻底将这话放在了心?里,不再提起。
而这几日里,白亦初也没在上心?那何婉音之事了,就在武庚书院里来?回,等着武庚书院那边收拾得?差不多,已?是十?日之后,单是那装着书本的箱笼就是若干。
周梨也在这些日子里,去把旧友朋给见了个遍儿。
还请了云众山他们那边的兄弟帮忙运送书本,如今也是要准备出发。
梦梦身上的伤势也逐渐好,孙家全家的尸体,听说?因?这天气?逐渐闷热,衙门里也实在无从下手替他们伸张查案,就给定了做悬案封档,然后叫人就直接埋在了城外的山坡上。
柳小八带着梦梦回八普县乡下的前一天晚上,跑去将他们的坟头都给刨了,亲眼看着那野狗山上去啃尸体,这才转身走。
等着众人发现孙家人的尸骨被刨出来?,旁边许多野狗粪便,所以见着那老鸦啃着尸骨上最后那点腐肉,都一致觉得?孙家果然是背地里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不然死了怎么还遭这罪,叫野狗从土里刨出来?啃了个干净呢?
所以后来?这城中?骂人,都总喜欢说?一句“做事别太孙家,不然没得?好下场”。
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又说?周梨他们这里,等着武庚书院那边姜云长带人收拾好行李,也是启程离去。
走时候同那柳小八交代,“我不管你往后有天大的事情,但既然你有了孩子,就要做个称职的父亲,将孩子放在首位。遇着什?么难事,若是自己解决不了,你自己写信来?城里,给高掌柜或是云大哥他们那边都要得?,不要自己硬撑着。”
但周梨最担心?的,还是柳小八还年轻,如今回了乡下去,手里还有几个钱,没准多的是有人要同他介绍寡妇。
他也没有一直单着的道?理,指不定还要娶媳妇生孩子,所以最不放心?的还是梦梦。
便又说?:“你要是有成婚机缘,孩子你不必自己养,只写信打发人送给我,我亲自来?接过去。”人家说?有了后娘就有后爹,所以她不放心?。
偏偏这梦梦又十?分?粘她孝顺她,虽说?自己还没做娘,但却?是将这孩子做自己的至亲之人来?看待的。
更何况与柳小八之间,哪怕当初是恩断义绝过,但终究是少?年伙伴,又一起经历过生死,这一份感情,自然不是别人能比的。
所以她和白亦初都是十?分?疼爱这孩子的。
柳小八这会儿只在心?里想着,以后不娶媳妇了,他发家的那会儿,什?么女人没拥有过?那燕肥环瘦的从来?不差。
所以自觉对女人也没有什?么念想,如今只想将孩子好好养大,想法子弥补她。
但对于周梨这些话,他心?中?也是有数,正?是周梨和白亦初真心?实意疼爱这孩子,才会与自己这般说?。
因?此也是再三保证,以后就为孩子活。
周梨倒也不是说?叫他以后就为孩子活,只是万不可在孩子的事情上大意半分?。
后来?启程后,只与白亦初说?,“我如今也想着,往后所有了孩子,不管男女,且都要上心?才好,要教?他们如何保护自己,尤其是女儿,更要多教?她武功。”若真是遇到了歹人,姑娘家力气?比不过,那也能用点武功,能打则打,不能打就跑。
白亦初也是这样想的,尤其是想到梦梦遭受的那些苦楚,少?不得?是要将柳小八给责备一回。
但
他也发现了,柳小八如今不敢在自己跟前晃,似乎有些怕自己。便知道?自己杀了孙家满门,柳小八是心?里有数的。
只是那些人渣倒是解决了,可梦梦所受的伤害,当如何弥补?
队伍到了十?方州后,他们和云众山安排来?运送书本的人就分?开了,这如今非那芦州,白亦初也是出来?抛头露面,反正?也不怕这里遇着什?么熟人。
可偏偏这人运气?背时的时候,在这陌生之地,竟然真是能遇到熟面孔。
这日他们在一处客栈歇脚,竟也是巧了,居然是那林家的产业,然后便遇着来?盘账的少?东家林清羽。
说?起来?林清羽当初因?为他小叔自作聪明之事,被耽搁了考试。后来?说?是要去往上京的,也不知为何,终究是没去参考。
如今倒是接管起了这家业来?。
他看到白亦初和周梨的时候,也是愣了一下,以为是自己看错了,直至瞧见姜云长他们这些武庚书院的先生,如今也住在自家的客栈里,才确定是没认错。
但他晓得?白亦初当下应该是在那灵州边陲县城屛玉县做县令,如今跑到这里来?,若是叫人参一本,不是得?要吃罪的么?
他是个实心?磊落的,也是敬佩白亦初的才情,知晓他的身份后又生来?几分?敬畏,只是一样同情他被贬到那屛玉县去做个小小县令,听说?全州地龙翻身的时候,那边也受灾不轻。
他只想着磐州都成了这副生灵涂炭的样子,怕是灵州也那边也好不到哪里去。因?此在心?里猜测,莫不是那屛玉县其实是过不下去了,白亦初才偷偷回这芦州来??
可是如今他带着云长先生他们,来?这十?方州又是作甚?又或者是路过?
反正?心?中?疑惑,便也是趁机找了个机会,见着当下无旁人,喊住了白亦初,“白兄!”
被他认出的时候,白亦初就晓得?是瞒不住的。但是他和宋晚亭都觉得?这林清羽和林家一帮子弟是不一样的,料想他也不会将在这里认出自己的事情泄露出去。
便没有多管。
如见他找,也是大大方方上前应声,“好久不见了林兄。”
“是好久不见了。”这话不假,好几年的光阴了呢!林清羽如今也成家立业,与仕途一事,他终究是无心?了。
原本是因?为担心?家中?其他人过于猖獗,往后自己便是做了官,怕是要受牵连,索性也就直接来?掌了家里,以免这才发家起来?没几年,又要叫他们败落手里。
当下只请白亦初到雅间一叙。
他们两其实算起来?并没有什?么交集,非要说?点什?么,不过是宋晚亭如今给白亦初做事情,那宋晚亭跟林清羽从前又被称作那清风书院双杰,算是有些情义来?往。
所以林清羽只先说?问?起了宋晚亭境况来?,又想自己有一个朋友的妹妹,见过宋晚亭,如今还心?心?念念不忘,便朝白亦初打听:“他如今可是成家了?”
“并不曾。”白亦初哪里还不晓得?,宋晚亭是叫他母亲和妹妹留下了严重的心?理障碍,他那骨子里是认定了,女人多是那负心?之辈,像是周梨这样的实在难寻。
因?此他是宁缺毋滥,宁愿断子绝孙,也不决意不会随便娶一门媳妇的。
而林清羽听了白亦初的话,只笑?道?:“如此,也不晓得?我有没有机会吃这一杯媒人酒。”
白亦初听罢却?是笑?了,“你没有继续走这科举路,我本就疑惑,怎么如今还要兼职做起这媒人行当来??”
林清羽苦笑?:“我有一个知己好友,家中?有个妹妹,心?慕宋兄多年,当年甚至是不介意宋兄的境况,也要偷偷跑去接济他,只不过叫我那朋友给拦住了。”毕竟当年宋家那事,但凡是个人都生怕被牵连,他那朋友自然也是。
即便不是为自己考虑,也要为一家老小做打算,因?此是不敢叫妹妹乱来?的。
然这事儿不是白亦初能替宋晚亭做主的,“你与他从前是有些交情的,何不去信直接与他说?明?他这一心?是要求个重情重义的,你这知己的妹妹既然当初愿意为他这般豁得?出去,眼下又还未出阁,可见也是个痴心?人。”
林清羽何尝是不想直接去信给宋晚亭说?明一段缘分?,但却?无奈,“我不是没有给他写信,他却?是收了也不看一眼,我如今接管了家中?事业,也实在不似从前那样,可抽身过去同他亲自说?道?。”
“那这倒是难了。”白亦初觉得?自己和宋晚亭,也算不得?有什?么交情,不过是主仆之意罢了。但是他是绝对不会拿自己这个做主人的身份去压宋晚亭这种事情。
既然宋晚亭已?经收到过林清羽的信,却?是不看,显然他自己对这件事情是心?中?有数的,这林清羽朋友的妹妹,怕是未必如同林清羽所言这般了。
反正?白亦初不信宋晚亭晓得?曾经有人愿意为自己这样,丝毫不动容?必然是打发人暗地里查过,事不对版,所以才按着这信不看。
想来?,也算是给林清羽留了个体面。
因?此见林清羽拿这件事情放在心?上,也是好意提醒他,“你如今既然已?是掌管了家业,想来?也非年少?读书时候单纯,许多事情倒也不必只闻一面之言就做了真,到底还是要自己去探一探才是。”
这话有些叫林清羽莫名其妙,但也不好多问?,只是别了后才后知后觉,白亦初在点他。
但又觉得?自己这朋友不应该哄骗自己,那妹妹也还没出阁呀。可既是叫白亦初那样说?,心?里起了疑,还是马上喊人来?仔细查。
不过半日,竟是得?了答案,一时也是傻了眼,差点自己就叫宋晚亭做了个乌龟大王八。
第105章
不想竟然是自己那朋友和他妹子两个不顾礼教, 搅在一处已是多年,屋子?里那贴身伺候的奴仆个?个?都?是心里有数的,唯独是瞒着家中父母和外面的人。
林清羽这里知道了个?中之情, 气得心肝都?疼,一时想起自己写去给宋晚亭的那些撮合做媒的信,心中是愧疚不已。甚是担心, 只怕宋晚亭还误会了自己,以为自己是见?他家如今倒了下去,因此跟着那些闲人一般羞辱他,才推给他这一门婚事。
于是又忙去写信给宋晚亭好一番解释,只愿他得了信后,不要记恨自己才好。
他这里信送了出去,又打发人去打听, 得知白亦初他们这一行人明日才启程走, 便又连夜喊了轿子?来,叫人送自己去客栈里去。
可还没到客栈里,忽然这还有不少行人来往的街道上忽然骚乱起来,不知道守备军何时来城里的,见?着那些个?青壮年便一把?给抓过去,一时街上就乱了套,那各家店铺里关门都?关不及, 他是四?个?轿夫也都?在一瞬间被抓了个?精光, 轿子?就这样孤零零地胡乱放在街上。
他掀起轿帘才探出头来,便有军曹要过来逮他,却是也认出了他的身份, 便将手?伸回去,一脸好意劝道:“豫州彻底沦陷, 朝廷方才来了旨意要征兵,但凡年不惑以下十五以上的,管你?家里有个?什?么人,都?要一并去战场上,林少主这个?时候还是不要随意乱跑,若是叫那不认识你?的给逮了去,你?就这个?身板,怕是活不过一两日。”
那军曹说罢,只扛着长缨枪带人转身走了。
只是这街面上,多是在逃或是挣扎的青壮年们,那运气不好的叫军曹们给抓住了,不老实的直接便将这长枪扎过去,仿佛那人不是血肉做的一般。
血飞溅起来,倒是震慑了不少意欲逃跑掉的。
林清羽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一时只觉得是天旋地转,明明上一刻还好好的,怎么忽然就好像一下变成了那人间地狱了?逃跑声挣扎声哭喊声混在一片,全都?交织在一起,仿如那乱成一团的麻线,叫人心烦又心慌。
他紧捏着手?里的扇子?,只咬牙含恨看?着这乱糟糟的一切,却是无计可施。
“林少主,你?还站在这里作甚?快回去呀!”有人喊他。
林清羽这才像是回过神来,但抬起脚,却一时不知该去何处才好?
最后,他只一路跌跌撞撞地越过满街的凌乱,朝着客栈里跑去。
小贩们的箩筐果子?零嘴,撒得满地都?是,他们就这样当街被抓了去,筐子?篮子?也顾不上,与?各处还没来得及收拾的摊位一起乱七八糟,将街道给堵得死死的。
他跑到客栈门口的时候,袍子?就被挂坏了好几处,发髻也跑得散乱,发冠只歪歪斜斜地挂在头上。
客栈房门紧闭,听着他敲门,里头一点声音都?没有,直至他喊出声来:“开门,我是林清羽!”
那里头躲着的小二哥才急忙来给他开了门,猛地一把?给拉进去,随后又将房门给锁住,然后泪眼连连地哭起来:“少主,这可如何是好?”
林清羽能有个?什?么主意?他自己若不是掌管着林家的产业,怕是也被那些军曹粗暴地抓走了。
“客栈里的人都?可还好?”他问着,一面朝楼上探去,显然所问的,并不只是客栈里的小二和掌柜账房们。
小二擤着鼻涕抹着眼泪,“马账房刚才回家去,怕是路上被逮了,我们察觉不对劲,忙关了门。”至于客栈里的客人,出去玩的怕是也难回来了。
林清羽见?个?哭哭啼啼的,说个?不清楚,心里也甚是着急:“楼上白相公他们一行人呢?”
“他们?他们好像都?在屋子?里,说明日要启程,今儿得早些歇息,倒是运气好给错过了去。”不过小二想,他们没有在这客栈里住一千天的道理,明日本又要启程离开,只怕一出门就直接投身去了那军营里,自此也是凶多吉少了。
林清羽却是听得这话?,只咚咚上楼去,直奔白亦初那房门。
然他还没来得及敲门,白亦初的房门就先一步给敞开了。见?是林清羽也一点都?不意外,“这十方州,素来都?是这般么?”他说的是这满城的官员,难道就没有一个?作为的?眼睁睁看?着这守备军们在城里如此肆意横行。
那招兵自有招兵的章程,各治下不该先贴榜昭告么?何况他们这见?着年轻男子?就抓走,便不管人家还有什?么亲人么?太不像话?了。
这话?叫林清羽十分汗颜,“我们本地官员,皆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菩萨,如今这招兵的事情守备大人将军那里领了去,他们不知道多高兴,这会儿只关起门来做缩头乌龟,也不得罪半个?人。”
倘若十方州的官员有芦州的一般上进,这许多年了,十方州也不会越来越穷。
瞧瞧那芦州,不过是短短十年间,已然是这西南几州的头府了。
不过眼下说这些都?是无用的话?,他只忧心忡忡地看?着白亦初:“你?们是何打算?这光景怕是出城都?艰难了。”又朝着那仍旧朝吵闹哭声一片的街面看?去,“若是壮丁抓够了,倒也还好说,这没被逮到的,便算是躲过一劫去,可若人手?不够,明日必然是要挨家挨户敲门,他们只管拿人,却也不管你?是哪个?州府来的。”
如果只是白亦初他和周梨的话?,倒也还好办,可问题便是姜云长这里,怕是也要被抓去。更不要是这队伍里其他先生的家属了。
因此白亦初也觉得难办,留下来躲着也非那长久之计,便问着林清羽,“那你?可是有什?么办法?”若不是队伍里几个?先生家属身体?不适,他们早就启程走了,虽说不至于这么快就离开了十方州的地境,但好歹出了城,到那山林荒野里,也比这里要安全几分。
这会儿只万幸,运送书本的队伍早就已经离开,刚好错过这一劫。
林清羽却是心里没有个?底,那些人虽是没有抓他,却是将他的轿夫们都?全抓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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