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就你没奇遇
“啊——”
尖叫声蓦然打破宁静,所有人皆被树林里剧烈的尖叫惊醒,慌乱地坐起身,部分弟子下意识握住武器,迷茫地环顾着周围。
桑枝半睁开眼,掀开了些许斗篷帽子。
深蓝的天色昏昏沉沉覆着一层还未彻底散开的暗灰。
冬季的天亮得很晚,桑枝迷迷糊糊地估算着时辰,大约卯正,三三五五的弟子相继站起身活动,瞿苒苒和郁金背靠背,睡得非常不踏实。
桑枝坐起身后,眼里被浓重的困倦覆盖,许久都没彻底清醒过来。
“这么早就打起来了?”郁金道,“他们也太卷了吧。”
下一瞬,又一道凄厉的尖叫突破天际,震得堆积在树上的积雪扑扑往下落,几人一刹那皆清醒了过来,桑枝与瞿苒苒对视了一眼,默契不够,没看懂对方的眼神。
瞿苒苒试探道:“是不是你昨夜说的……”
话猛地被打断。
“不好,可能出事了。”守后半夜的刀宗弟子遽然站起身,运用轻功急匆匆的往山间跑。
一些胆大好奇的弟子也跟了上去,桑枝站起来快速活动了下酸痛的身体,然后拍醒小飞鱼,轻功跟在后面。
越接近尖叫位置,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就越重,几乎盖过积雪的凛冽,厚厚的雪地里拖拽出一条深长的血线,零碎的血肉不规则地嵌入雪里。
众人顺着血路一路往南,扯烂的残肢越来越多,带着鲜红头皮的发丝,失了血肉的大腿骨,覆着血丝的眼球,七零八碎地落在四处,洁白的积雪被血染得发暗,感官上的冲击犹如人间炼狱。
桑枝见过这副惨烈的场景,边境村落被禁药袭击。
她一步步迈的格外沉重,那时的禁药面对的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村民,能造成大面积伤害,可徽启山里的全部都是常年习武的弟子,即便武力一般。
但也是每个门派精挑细选来参赛的,拥有绝对的自保能力,怎么会……
“天呐,这是……野兽跑出来袭击人?”郁金不可置信地捂住嘴巴,恐惧的眼泪含在眼眶里,“怎么会这样。”
瞿苒苒神色凝重:“你昨夜的猜测没有错,这座山里的确有不可控的危险存在,比赛期间若是弟子死伤大半,刀宗难辞其咎。”
桑枝听出了她话中的言外之意:“你是说有人想借此引祸于刀宗?”
“不确定。”瞿苒苒扫视着落在雪地里的残肢,声音愈发沉重,“看伤口不像是大型猛兽撕咬,况且这里散落的骨头有很多,唯独少了肉,若是老虎狮子一类的动物,会连肉带骨头一起吃掉。”
人类的咬合力尚且还不能将骨头完全咬碎,即使变成丧尸。
桑枝抿了抿唇,坦白道:“是禁药。”
瞿苒苒:“?什么。”
她眼里透着震惊,像是听到了什么可怕的话:“神农谷丢失的那批禁药?”
桑枝应了声,声音小了半分:“这种禁药能让死人复活,变成没有思想没有痛觉,只知道杀人吃肉且力大无穷的怪物。”
她挑重点把丧尸的特点说了一下,绕过小道后,继续道:“即使变成七零八落的碎片,仍然能够蠕动,杀死它们的唯一的办法是火烧。”
瞿苒苒:“神农谷谷主可否知晓此事。”
桑枝迟疑了下,禁药就是谷主研制出来的东西,他不可能不知道,但她想起姜时镜的话后,轻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这里不就是我们昨夜绕路的地方。”曹裘突然出声道,他低头看了看地图,又环顾了一圈周围,原本的橘光被大片恐怖的血色取代。
像瑰丽到妖致的荆棘地毯,弥漫着能令人窒息的血腥。
曹裘看着满目残骸,心下一阵后怕,他昨夜若不管不顾,为了方便穿过阴影区,兴许这里的残肢肉沫有他一份。
瞿苒苒掏出袖子里的烟火棒,打开密闭的盖子,用火折子点燃,火药味传开的一瞬间,一束光窜上深蓝的天空。
橘红的火光绽放,每个领队人随行携带一支信号烟火,发生紧急事件引燃,会有刀宗负责人来此解决。
“所有人原地待命,不允许独自离开。”瞿苒苒用内力大声嘱咐,声音在树林内带着回音重复了一遍。
跟来的弟子们围在一起窃窃私语地讨论着这里的惨状,有的女弟子被当场吓哭,想退出比赛返回山庄。
桑枝取出手帕,捂住口鼻,在附近转了一圈,目测大约有近十个弟子遇害,这还是能数到脑袋的,剩下一些剩的不多,只能等刀宗统计人数后再下定论。
她在地上发现好几颗本该垂挂在衣服上的银铃,用帕子一颗颗地捡起包裹起来,铃铛沾血后,发出的声音沉闷无比。
小飞鱼蹭了蹭桑枝的手,用前爪拍了拍血色里的毒物,是一条断成两截的蛇,应当是被硬生生扯断的,小飞鱼饿了有两天,此时看见啥都想吃。
她叹了口气:“死了,等回山庄吃新鲜的鱼。”
小飞鱼重重地叹了口气,沮丧地垂下了脑袋,桑枝摸着它的脑袋,用脚扒拉着染了血的雪,将两段蛇埋在一起。
瞿苒苒挨个询问守夜的弟子,可否听到动静,但回答都很统一。
“除了风声和呼噜声,没别的了。”回答的弟子挠着后脑勺道,“而且昨夜起了好大的雾,后半夜困得不行,一直处在半梦半醒里。”
另一个守夜弟子附和道:“我也是,雾气蔓过来后,什么也看不清,我们本来还能在空中猜拳,后来实在无聊得发困。”
郁金:“会不会是雾气里有能让人睡着的迷香?”
弟子迟疑了下道:“我只是觉得困,倒也没睡着。”
瞿苒苒问不出所以然,眉心紧紧皱起:“罢了,等刀宗的人来后再说。”
数十个拥有自保能力的弟子惨遭虐杀,这怎么都是不可能的事情。
玄天刀宗,主殿。
身袭红衣的少年身姿挺拔地站在正中央,金色的阳光从背后勾勒出形状,他面无表情地凝视着主位上的男人。
姜岳松板着脸,眼睛微微眯起,压着怒气质问道:“与朝廷有牵扯就算了,你竟然还把手伸到了皇宫里。”
他用力拍着扶手:“我看你是腰板硬了,无法无天。”
姜时镜手背在身后,淡淡道:“我的手可没那么长,能伸到皇宫里。”
姜岳松拿起桌上的宣纸甩在他身上,怒不可遏道:“白纸黑字,你自己瞪大你的狗眼好好看看,我帮你擦谣言屁股,一路擦到皇宫里去了。”
姜悔站在侧边,眉目拧起:“许是有误会……”
“又是误会?”姜岳松砰砰地拍着桌子,紫檀木在击打下裂开一道缝隙,隐隐有往两边倾倒的迹象,“就是因为你们夫妻俩总宠着他,溺着他,什么事情都让他自己拿主意决定,才惯得他无法无天。”
“皇宫是什么地方,他也敢往里伸手了,还传出这种不知羞耻的谣言。”
姜时镜捡起地上的宣纸,左下角盖着幕落山庄的标志,大致意思为江湖传得沸沸扬扬的谣言,咸鱼教圣女□□刀宗继任人,源头为皇宫内李姓公公传出。
康王?
得了封号的王爷会被派去封地,未经允许不允许回京,他倒是躲在阴暗里,操控着傀儡消除所有对自身不利的风险。
“您既然知道这是谣言,又何故抓着不放。”
姜岳松气的眉头皱出三条痕迹,俯视着底下无畏的少年:“即使是谣言,刀宗也绝不能跟那样的女子扯上关系。”
姜时镜脸色一冷,唇角拉成一条弧度:“您眼里的好姑娘难道就该是温婉懂事,相夫教子,在这后院里蹉跎一生?”
姜岳松:“蹉跎,什么叫蹉跎,这是一个妻子该有的气节。”
少年垂着桃花眼轻“呵”了声,语调冷淡:“别人家的女儿,您凭什么要求她在一个全是异姓的家里以丈夫为天,孩子为地,自断羽翼困在后院里一辈子。
他抬头掀起眼眸直视姜岳松,一字一句地质问道:“你有问过祖母甘愿吗?母亲甘愿吗?”
第149章 晋江
◎武林大会32◎
空气安静了许久, 紫檀木长桌在重重的一掌下一分为二,断裂成两半,桌上的杯具香炉等东西凌乱地滚落至地面, 一只茶杯咕噜噜地滚到少年的面前。
姜岳松站起身居高临下地俯视他, 神色难看到极致:“你现在是在质疑我?”
他指着一侧不出声的姜悔:“这就是你们教出来的继任人, 为了一个妖女顶撞长辈,没有一点规矩。”
“武林大会结束, 你给我去雪崖上闭关一整年, 什么时候学会规矩,什么时候再下来。”
姜时镜弯腰捡起滚到脚尖的茶杯, 淡淡道:“祖父真的以为雪崖关得住我。”
“你……”姜岳松话还没出口, 殿外急匆匆地跑进来一个弟子, 慌张道:“宗主,不好了, 徽启山参与小组赛的弟子出事了。”
姜悔脸色一变,两步跨下台阶往殿外走,路过弟子时:“边走边说。”
他脚步稍顿了下, 转头望了一眼姜岳松, 视线转向少年,冷声道:“跟上。”
弟子顾不得礼仪, 连忙爬起来,将汇报的信息全部吐出:“约有数十名弟子惨遭虐杀, 现场……”
徽启山。
还在等待的弟子逐渐焦虑,恩华寺的弟子排成一圈,双手合掌, 绕成圈虔诚地念着经文, 神农谷的弟子则收集了一些手帕, 将散落的残肢收集起来,放在一起。
桑枝靠在树干上,望着拢在阴影里的小道出神。
神农谷以医术治病救人,无声无息间却研制出附带蛊虫的禁药,将尸体变成丧尸,且蛊虫不会受骨笛所影响,这种药物除了伤害人类破坏东西之外,没有任何好处。
她不明白谷主是以什么心态才能独自一人制出上万的药,明知道它能带来前所未有的毁坏,却不销毁,封存起来,又被牙儿和李刺轻而易举地全部盗走,仿若神农谷是无人之境。
这种堪称疯癫的行为,只有消失已久的前毒刹教教主能干得出来。
深蓝渐渐褪去,东边的霞光驱散笼罩的晦暗,山间的温度很低,溅射在树干上的血凝结成了冰珠。
雾气于不知名的方向蔓延,很快覆盖了整片树林,白茫茫透着些许凛冽的寒冷。
“怎么忽然起雾了。”弟子疑惑道。
瞿苒苒暗道不好,趁雾还不浓厚,解下背后的乐器抱在怀里,大声喊道:“所有人围在一起,不要分散。”
桑枝带着小飞鱼往人群而去,这里的弟子大约只有不到十个,部分弟子待在清泞潭并未过来,还有一部分兴许连发生了何事都尚未得知,还在勤奋地做任务。
几乎一眨眼的工夫,雾气就已浓重到视线范围一米左右。
恩华寺的诵经声并没有停,数道声音重合在一起,显得无比诡异。
瞿苒苒站在桑枝的侧边靠前,指尖按在琴弦上,凝重道:“雾有问题。”
桑枝取出骨笛横在身前,低头瞧了一眼再次作出攻击状的小飞鱼,它喉间的鸣声急促得几乎要压过诵经声,前爪微微屈起前倾,只不过没有再后退。
“若真的是禁药,让弟子找机会回清泞潭,雾气里大概率有药。”
瞿苒苒应了声,不放心地嘱咐着朝外围成圈的弟子道:“确保自身安全,往清泞潭撤,不要慌乱。”
弟子道:“雾太大了,来时的路完全消失了。”
“我头好涨,这雾好像有问题。”
桑枝拿出身上用于解小飞鱼的慢性毒,分给瞿苒苒和周围的弟子:“身上带解毒丸的,不管药效先吃。”
闻言神农谷弟子皆把身上的药丸全部拿出来分给其他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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