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就你没奇遇
桑枝找了一圈,看不清曹裘在哪里,大声道,“曹裘,你带着队伍回清泞潭,我相信你的方向感。”
能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准确无误的根据简易地图找到清泞潭,这点雾气应该也难不倒他。
“我尽量。”曹裘回道。
不规则的圆形圈慢慢朝着一个反向挪动。
桑枝忽然感觉脑袋一阵胀痛,身上的力气似乎正在被抽离,且不止她一个人有这种状况,瞿苒苒用手帕围住口鼻,撕开袖子上的衣料递给桑枝,闷声道:“遮住口鼻,能挡一点是一点。”
她刚伸手想去接,腿边的小飞鱼忽然“呱”了一声,蹿进了雾气里消失不见。
“来不及了。”桑枝下意识把骨笛放在嘴边,笛音刹那响起。
与此同时,蛰伏在浓雾里的身影在靠近下,逐渐显现,拘搂着后背,姿态怪异又扭曲,如地狱里爬出来的魑魅,循着血味,一步步的靠近。
弟子们举起手里的武器,惶恐又丝毫不后退:“怎么办,它们来了。”
“我们这么多人,只要它们从雾里出来,咱们就跟他们拼了。”
“可昨夜死去的师兄弟人数比我们还要多,我们会不会也……”
瞿苒苒奏响琵琶,携着内力的音波一圈圈地从弦处散开,雾里的丧尸步伐慢了下来,空气里的血腥掺着腐臭重到令人作呕。
有什么东西从高处滴落,郁金伸手摸了一下头顶,满手的血混着几只扭动的蛆,她颤颤巍巍地抬起头,蓦然看见一只爬在树干上,距离自己只有六尺的丧尸。
“啊啊啊,怪物在头顶……!”
慌乱的声音一瞬炸开,随着第一只丧尸落地,其他不知何时匍匐在树干上的丧尸接连跳下,其中一只砸在弟子身上,生生地把人砸晕过去后,在众人来不及反应之下,扯断了弟子的手臂,往嘴里塞。
不规则的圆被丧尸群打破,刀入肉的声音和哭噎声混在一起此起彼伏。
小飞鱼爬回来守在桑枝的身边,横瞳拉成一条竖线,警惕的盯着雾气里的丧尸,它的后背被尖锐的指甲挠开,血渗出来滴落在雪地里,发出刺啦声。
雪山里并没有多少毒物,桑枝索性转了笛音,尝试操控丧尸体内的蛊虫。
瞿苒苒手中的琵琶曲从婉转渐渐激烈,她怕伤到其他弟子,只敢弹奏辅助的曲调,以此减缓丧尸的行动力。
雾气让大家不得不四分五散,各自为战。
随着时间流逝,渗入体内的药起效后,弟子们的内力渐渐被抽离,惨叫声相继响起。
桑枝满头大汗地盯着面前两只腐烂到看不出样貌的丧尸,它们身上还穿着刀宗弟子的衣服,死了大概一两个月,其中一个呈现巨人观。
腐烂的肉晃悠悠地挂在骨头上,有白色的蛆在肉里钻游,呆滞地站在她的面前,迟迟没有动作。
桑枝后退了一步,不知踩到了谁的断臂,脚下一滑,一屁股摔在地上,笛声断了一霎,丧尸像蓦然被激活般,猛地朝她扑来。
小飞鱼及时出现挡在面前,一巴掌将其中一个脑袋扇飞,撞上树干,凝固的脑浆溅在裂开的头骨上。
桑枝来不及站起来,继续吹奏笛音,观察着距离最近的丧尸,发现它在笛音中动作慢了下来,然后再次停在原地,不动弹。
小飞鱼趁着眼前的机会把面前的两只丧尸都拍倒在地。
“桑桑,不能停,你的笛音有效果。”瞿苒苒着急地喊道。
桑枝无法回答,指尖快速地按着音调,再次尝试控制丧尸体内的蛊虫,额上密密麻麻的汗珠凝聚着大颗大颗地往下落。
与此同时,大雾里响起了另一道笛音,尖锐且激烈,原本已停止不动的丧尸再次摇摇晃晃起来。
“是咸鱼教的弟子吗?”
“我明明把这些怪物砍的四分五裂,它们为何还能在地上扭曲爬动。”
“救救我,我没力气了……”
两道全然不同的笛音碰撞在一起,丧尸逐渐变得暴躁,开始不分敌我地攻击,场面再次倒戈。
半盏茶后,有序的脚步声在大雾里忽然响起,刀宗弟子急切的呼喊声破开雾气传来,另一道陌生的笛声一瞬消失,桑枝这才吃力地重新掌控丧尸。
“找到了,在这里。”话音一落,一枚信号烟火蹿上天际。
刀宗弟子的到来,让所有还幸存的弟子松了一口气。
桑枝不敢停下吹奏,内力已全部耗空,按曲调的手指僵硬发麻,后脑勺钝痛得厉害,就连眼前也开始一阵阵发黑。
“可以了,桑桑,不用再吹了。”瞿苒苒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到她身边。
桑枝遽然恍惚,喉间涌上腥甜,还没来得及挪开骨笛,鲜血从嘴角和鼻子溺出,她重重咳了两下,又是一大口血。
身体再也支撑不住,后仰倒在雪地里。
瞿苒苒吓了一跳,连忙去按她的脉搏,掀开斗篷才发现她手臂上有好几个深到见骨的伤口。
“再坚持一下,刀宗的人来了,我们很快就能回山庄。”
桑枝疲惫地望着灰白的天空,微微偏头,太阳才升起来一半,霞光无法驱散晦暗,寒风拂过黏稠的尸体,升起更浓烈的臭味。
她忍不住侧身作呕,鲜血从喉间喷涌而出。
浓厚的雾气散开后,场面壮观又惨烈,积雪层上的血一层叠一层,红到发黑,弟子的残肢横七竖八地落在地上,高度腐烂的尸体被刀砍得稀碎,却仍能肉眼可见地蠕动。
如同炼狱降临人间,倒下滚烫的血水侵蚀生命。
还活着的弟子劫后余生地靠在一起喘气,刀宗弟子背着人往系着红飘带的地方轻功而去。
瞿苒苒坐在桑枝身边,素白的衣服几乎从染池里捞出来,还往下滴着血,抱着琵琶垂眼望着断裂的弦道:“神农谷研制出这种可怕的禁药,只怕是安了狼子野心。”
桑枝眨了眨浑浊的眼,视线内有一抹红占据了半边世界。
第150章 晋江
◎武林大会33◎
她偏了下头, 看向眼前的半截手指,纵然失去只剩一半却仍能蠕动着向前攀爬,脑中蓦然出现在边境时姜时镜的话, 罗家娃娃的废腿, 靠着几十只蛊虫支撑仍能跑跳。
与这些死了数月的尸体, 不尽相同。
她虚弱地阖上眼:“死了都不让人安歇。”
这个书中世界的有非常明确的设定,只有盛产毒物的巴蜀地区会蛊术, 神农谷位于岷山山谷, 常年与药草为伍,单凭谷主一个人不可能研制出这种附带蛊虫的药物。
况且, 方才的大雾里有另一道笛音与她争夺丧尸控制权, 轻而易举地打破她无数曲子换来的微弱影响。
这个藏在暗处的人绝不是普通的咸鱼教弟子。
瞿苒苒用琵琶拍碎爬到脚边的断手:“恶心死了。”
姜家赶来时, 还活着的弟子皆被转移到系着红飘带的临时休息地,由刀宗弟子里外层外三层地围成一圈, 警惕地巡视着外围。
部分受伤过重的弟子先一步被人工背回了山庄。
姜时镜在一众弟子里一眼找到了倚靠树干而坐的桑枝,几步走至她身前蹲下,桃花眼内的担忧几乎要溺出来:“可否有受伤?”
他把手里干净的斗篷盖在她混满血污的身上。
桑枝睁开眼, 滴在左眼里的猩红覆盖住整个眼眶, 她疲惫地轻摇了下头:“我没事。”
姜时镜看着她那只带着些许惊悚的眼睛,愣了下, 而后取出帕子,指尖微颤, 试图将她脸上凝固的血擦掉:“我带你回去。”
血渍凝固后,很难擦掉,他薄唇紧紧抿起, 沉默了良久, 突然一把将虚弱的桑枝拥进怀里:“我路上时, 脑海里全你受伤甚至是……不好的画面,幸好,幸好都是虚假的。”
桑枝鼻尖的血腥气被凛冽的冰凉气息取代,少年的身体微微颤抖,放在她后背的手几次收紧,又松开,像是怕弄疼她,克制地收着力气。
她将下巴搁在他的肩头,努力抬起手轻拍了下他的背,安慰道:“别怕,我只是有些乏。”
少女身上的血腥味源源不断地传进姜时镜的鼻息内,这不是沾染在身上的血所能散发的味道,他眸子暗下,颤抖着吐出一句道歉。
“对不起。”
桑枝怔住,微微后退拉开些许距离,看着他自责的眉眼轻声询问:“为什么要道歉。”
“徽启山蛰伏着禁药,身为东道主的刀宗竟然一无所知,是我的错。”他垂下眼,似鸦羽般的眼睫颤动,遮住了眸内翻涌的情绪。
桑枝伸出手,怕手上的血污会弄脏少年白净的脸,悬停在他的眼下:“不是你的错,有人存了害人之心,又怎么防得住。”
她轻叹了一口气,视线望向汇聚在一起的弟子们,姜悔正在指挥前来的刀宗弟子按批撤离人员,参与小组赛的弟子们一句接一句的抱怨和质疑,让本就不多话的姜悔显得格外憋屈。
原本稍显安静的休息地,因姜家的到来彻底炸开。
“他们需要你,你应该先去处理受伤的弟子们和禁药。”桑枝勉强弯起唇角,露出虎牙尖,“我等你带我回去。”
姜时镜眼底的情绪不断纠缠,良久,微光消失,他把少女小心翼翼地放回树干靠着,又将斗篷往上拉,严严实实盖住她的身体,凌乱的发丝细致地挽至耳后。
嗓音喑哑:“我很快回来。”
桑枝望着他远去的身影,脸上的镇定一瞬消失,她仰起头额上再次冒出细密的汗珠,受伤最严重的那只手无力地垂在身侧,本就苍白的脸已然失色。
瞿苒苒坐在她身边,不解道:“为什么不告诉他,你受伤了。”
桑枝半垂着眼,疲惫的声音显得缥缈虚无:“他是玄天刀宗的继任人,比我受伤严重,甚至缺胳膊少腿的弟子只多不少,若今天东道主不是刀宗,他可以随时带我离开。”
“……我能任性,他不能。”
瞿苒苒沉默了半晌:“真不知道那些攻击你的谣言是如何传出来的。”
桑枝:“咸鱼教即使改名洗白,在大多数人眼里依旧还是魔教,烙印在身上的标志永远也不可能洗掉。”
好不容易爬上来的太阳被云层遮住,寒风逐渐肆虐,摇晃着树枝婆娑,枝头的积雪纷纷扬扬地飘落,覆盖红到发暗的血色。
柳折枝得到消息赶到时,已经半烛香后,桑枝疲惫的伏在瞿苒苒的腿上熟睡,小飞鱼趴在主人身边休息,土金色的皮肤被血染得通红,就连横瞳下面也添了好几道伤口。
他放轻脚步,蹲到瞿苒苒面前,发丝被风吹得凌乱:“我听闻徽启山出现了丧……怪物,你有没有受伤。”
瞿苒苒食指放在唇上“嘘”了声,示意他小声些:“我没事,只不过你们教内损失了不少弟子。”
柳折枝上下扫了她一眼,素白的衣裙如被放进染缸内,红得黏稠,原本一丝不苟的墨发凌乱地披在脑后,狼狈不堪。
就连搁置在一旁的琵琶也断了弦,破损得厉害。
他不由皱起眉:“走,回山庄。”
瞿苒苒摇了摇头,手搭在伏在她腿上的小姑娘肩上,宽大的黑色斗篷将少女的身形完全遮住,苍白的侧脸半掩半遮地藏在兜帽里,显得无比脆弱。
柳折枝转头环顾了一圈附近,声音沉了少许:“姜时镜那个臭小子呢。”
“去出事的地方了。”瞿苒苒轻叹了口气,“此次禁药事件,无论是有人故意为之还是意外,刀宗都无法置身事外。”
提起禁药,男人意外沉默了片刻,再抬眼时那股恼怒消失,他倾身将还睡着的少女隔着斗篷抱起来:“我带你们先回去,这里不宜久留。”
瞿苒苒犹豫了下:“桑桑说……”视线蓦然瞄见她垂落的手臂上还在往外冒血,禁了声。
柳折枝:“她说什么。”
“没什么。”瞿苒苒扶着树干缓慢地站起身,单手抱着琵琶,“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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