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反派他长兄 第167章

作者:孤荷 标签: 强强 市井生活 HE 穿越重生

  冥冥之中,温廷安觉得可以感同身受,尤其是这种身份不被族亲认可的感受。

  想当初,南下广府,她?去谒见温青松,温青松说不认她?这个嫡长?孙。

  为何?不认?因为率兵抄封崇国公府,害得温家上?下数百号人流放各地,就是她?。

  所以,她?能够理解温廷舜。

  她?静缓地牵握住了?青年的手掌心,感受到他掌心腹地的凉冽,她?攥握得更近,意欲用自己的温度来捂暖他。

  温廷舜回握住了?她?,力道愈发紧劲,莞尔道:“我无碍,上?香罢。”

  连绵的雨丝适时?止歇了?住,地上?的泥壤变得濡湿柔软,空气里,弥散着扶疏草木的辛涩气息,墓碑亦是淋了?个透彻,石面的色泽由浅转深。

  温廷安捻了?一撮燃着的香,对骊氏的墓碑,拜了?三拜。

  不知为何?,她?能听到一阵幽缈的歌声,几如天籁,在唱着动听悦耳的曲。

第223章

  冷雨俨似细腻缠丝, 将这个人间世牵系于一处,松山成了一个巨大的茧,温廷安便居于茧里。

  一片雾漉黏湿的氛围之中, 隐隐约约地, 一曲若即若离的天籁之声, 环诸于温廷安的耳屏,闻声识人,可以?粗略推知歌者是个年轻女郎,但不?见?其人, 仅闻其声。

  歌者吟哦之声,如泣如诉,不?绝如缕, 字字句句似是锥心泣血, 教人心生广袤的苍凉,一抹异色掠过温廷安的眉庭, 她定了定神,遽地朝骊氏的墓碑望过去。

  仅一眼, 她悉身怔愣一番。

  墓碑消弭了,变作一株长势蓊郁的桃树,芳菲之香弥散开来,树底下跪坐一位女郎, 簪花云髻, 叠襟素衣,膝上?竖卧一架桐木琵琶,她且歌且奏, 神情却?不?见?矜喜。

  女郎生着一张澹泊如远山雾的面容,肤色白得腻出云光, 五官素淡到极致,隔着一截不?远的距离,温廷安却?能明晰地觉知到,女郎那不?食烟火的出世气质。

  其歌声,仿佛来自遥远飘渺的云端,教人敬仰。

  畴昔,温廷舜说过,骊氏拥有一副世间罕有的歌喉,能教花溅泪,能教鸟惊心,后宫女子闻之,无一不?惊羡。晋朝的末代皇帝嗜于歌乐,尚在潜龙之位时,便听闻骊氏的闺名与名望,强行召其入宫,予其名份,将她囚于禁庭之中,让其只?为他一人而歌。

  从那时起,温廷安可以?隐约感受到,晋帝与骊氏的婚姻,早已名存实亡。被褫夺自由的骊氏,待在深宫的那一具娇躯,已然沦为一具麻木的空壳。她的心并不?在宫中,而在远方,在她的母族那边,骊氏渴盼能离宫归家,与族亲团聚,但直至大晋倾覆,火舌湮没禁庭,敌军将她逼上?松山,骊氏终其一生,皆未能如愿以?偿。

  这或许亦是骊氏的旧部,难以?顺服温廷舜的缘由罢,旧部对骊氏的亡殁,一直难以?释怀。

  温廷安思绪归拢,翛忽之间,那天籁之声停歇了住,抚琴奏歌的女子,隔着一片澹澹苍雨,朝她望了过来,目色娴和雅炼,底色是慈悲。

  温廷安下意?识望向身边人,却?是发现,温廷舜不?知何时没了踪影。

  温廷安环视松山山巅,发现此间,仅有自己与骊氏两人。

  “孩子,你坐我身边来。”骊氏话音温然,叙话之时,嗓音质地空灵,如环佩相击,铮铮淙淙。

  温廷安的心中本有一丝局促,但骊氏的话辞,天然有静定人心的力量,将她心中的一些毛躁边角,熨烫得平平实实。

  温廷安对骊氏恭谨地见?了一礼,便是坐在身边。

  骊氏握着温廷安的手?,温声道:“舜儿跟我时常提及你,我生了好奇,很少能他这般牵念着一个人,遂一直想见?你,今日得见?,我也安了心。”

  温廷安反握住骊氏的手?,女子的掌心毫无温度,是瘆人的冰凉,与她的嗓音温度不?大相契。

  更要紧地是,骊氏对温廷舜的称谓也发生了变化,循照常理,她合该称他为「玺儿」或是「谢玺」。

  但今番,她对他的称谓,是「舜儿」。

  温廷舜应当是同骊氏,道了自己改换身份的事。

  温廷安心生一丝难以?言喻的戚然,道:“伯母,温廷舜经常同我说起您,在他的心目中,您是一个特别重要的人。”

  她手?抚在膝面上?,垂下眼睑道:“我此行仓促,未能筹措薄礼,有失仪礼,万请伯母见?宥。”

  “目下,还一直唤我伯母么??”骊氏眼角牵起一丝纤细的笑纹。

  温廷安眸色蓦然一瞠,面容上?添了一抹腆然,晌久,道:“母亲。”

  骊氏揄扬地应下一声,瓷白的葱指,如行云流水,轻细地掠过琵琶筝弦,伴随一奏幽缈乐声,温廷安眼前的场景倏然发生了巨大变化,松山雾景被一座红甃玉砌的宫廷取而代之。

  宫廷轩敞广袤,凸显一派庄严宝相,像是温廷安前世所游览的紫禁城,骊氏率引她来到禁庭里的一座类似御书房的地方,里中有四位少年,正在听经筵官授课。

  四位少爷皆是皇子,不?过,他们的位置很微妙,一张横卧中心的长榻,北侧坐一人,南侧坐三人,三人抱团絮语,衬得那孤坐的少年,茕茕孑立,姿影寂寥孤单。

  温廷安想起前世在大学上?课的模样,有的独坐,有的三三两两抱团而坐,如今看到那个孤坐的少年,她心中生出一抹极柔软却?又酸涩的情绪。

  他的书法练得特别好,经筵官赏心悦目,便去训诫另三个人:“看看太?子,再看看你们,习学了数个月,字也爬不?起来,缺乏筋骨与骨魄,你们应当好生向太?子学习。”

  三人的脸色都变了,这时候不?知是谁嘀咕了一句:“要是我来当太?子,我保证书法学得比他好。”

  哪怕身为旁观者,温廷安都能听出恶意?与嫉恨,以?及无法掩饰的狼子野心。

  她下意?识望向孤坐的少年,他的仪姿依旧笔挺如松柏,面容沉寂如水,容色不?见?喜怒,仿佛对皇弟所述的话,并不?那么?在乎。

  但这三位皇子,显然不?曾将谢玺视作太?子,日常打照面时,一行一止没有该有的礼数,仅让人觉得怠慢与轻薄。

  深冷的东宫里,少年太?子没有玩伴,没有朋友,甚至连一个可以?说话的人,都没有。

  骊氏不?曾对这些场景进行解释,但温廷安已经能读懂谢玺的孤独了。

  骊氏再度拂袖挑弦,伴随一片飞羽流商的潺湲乐音,深宫轮廓冲淡消弭,俄延少顷,一片苍青深林显出形态,此处毗邻长白山,山间是广远幽绝的林海。

  一只?白色狐狸,纵掠雪地,扑至温廷安的裙裾前,与之携来的,还有一道少年身影,她抬起眸睫,便看到谢玺抱起小白狐。

  小白狐蹭了蹭谢玺的脖颈,谢玺容色很淡,但眸色有微澜,手?掌在它拱起的背部绒毛上?,很轻很轻地抚了抚。

  “这是舜儿幼时的玩伴,”骊氏温声道,“是唯一的玩伴。”

  温廷安不?曾听温廷舜提及小白狐的存在,一时颇为纳罕,她尝试性?地伸出手?去,在小白狐身上?轻抚。

  但指尖没来得及触碰到那细小的绒毛,眼前的深林,陡地起了熊熊大火,烟霾如剑,直直扎入云天,谢玺身上?的装束亦是变了,披坚执锐,驭一鬃马,身负雕弓,手?执翎箭。

  小白狐在火海之中无措地奔蹿,谢玺原想护它,但他终究慢了一步,一枝长箭疾掠而至,不?偏不?倚刺扎在小白狐身上?。

  谢玺的银甲上?,蓦然溅上?一抔热溽的血。

  温廷安心遽地漏跳一拍,循着长箭来时的方向望去,赫然发现是当初说想当太?子的那个皇弟。

  小白狐死了,死状楚楚惨凄,死前,它娇弱幼小的躯体,尚在剧烈地抽搐。

  皇弟狞笑不?已,一行一止之间,俱是挑衅。

  谢玺眸色黯沉得可以?拧出水来,登时张弓挽箭,伴随着一声闷响,一箭刺入皇弟的躯体。

  皇弟的笑意?凝固在面容上?,身形趔趄,旋即堕地。

  谢玺再度射去一枝淬了火的长箭,皇弟的尸体,下一息被滔天大火剧烈地吞噬。

  火光照亮一切,却?照不?亮谢玺面容上?的神态,他的面容被一片浓深的翳影所覆盖遮掩,五官隐没在昏晦的光影之中,徒剩一片朦胧虚影,根本看不?清本质与虚实。

  温廷安见?状,殊觉自己的心,仿佛被一种剧烈的力道,所不?断地撕扯着。

  “自那以?后,舜儿的童年便结束了。”骊氏的嗓音在近旁淡淡地响起,“他逐渐变得冷情,甚至是戾气深重,就?同晋帝一样,杀伐果决,冷血薄情。”

  温廷安怔了一怔,原书的大反派,便是如骊氏所描述的这般,铁血杀伐,冷漠寡情,教人闻风丧胆。

  她也不?是没见?过温廷舜喋血冷漠的面目,此前在九斋出任务,在采石场获擒赵瓒之的时候,她便是见?识过他另一重鲜为人知的面目,十步杀一人,血洗采石矿,身下尸骨成山。

  但今下,只?闻骊氏很轻地笑了一下,话锋一转,道:“本来我还很忧心他是否会这般下去,直至遇到了你,舜儿悉身的戾气与棱角被磨钝不?少,甚至,人会变得很温和——”

  骊氏牵紧了温廷安的手?:“原来,你是他的小白狐。”

  这一席话,听得温廷安颇为不?自在,面容上?的晕色更深了一层。

  骊氏道:“离开前,我有一个不?情之请。”

  温廷安心头一跳,“母亲,您请讲。”

  骊氏道:“他此前可有同你提过旧部,我的母家,是也不?是?”

  温廷安点了点首,凝声道:“嗯,他提过。”

  骊氏道:“关于我的母家,这确乎是我心中的遗憾,但这与舜儿没有干系。所以?,你能否去找到我的旧部,让他们与舜儿和解?”

  温廷安想,这应当是骊氏最大的心结了。

  她按捺住心中涌动的思绪,薄轻抿成一条线,道:“好,我答应您。”

  她会全?力以?赴去做这件事。

第224章

  浓稠云雾消弭, 烟雨声堪堪止歇,温廷安思绪渐缓回笼,她定了定神, 发现那一株桃树, 以及那树下抚琴的女子, 偕同云雾一起冲淡,唯一遗留在墓碑上的,仅有一撮香,并?及洒酹在墓前萋荒的草丛之中的酒, 黏湿温溽的泥壤之上,偶有蛱蝶穿梭翻飞。

  那一枚穿草而过的蛱蝶,想必是骊氏罢。

  温廷安的手被温廷舜牵握在手掌心里, 有他滚灼的掌温烘衬之下, 温廷安适才发现,自己的手, 变得如此凉冽。

  温廷安道:“我看到母亲了。”

  温廷舜注意到称谓的变化,薄唇轻轻抿成?了一条细线, 眼尾勾勒出了一丝清浅的笑弧,在她脑袋上很轻地抚摩了一番:“母亲说什么了?”

  温廷安偏眸回望他,温声道:“母亲带我去看了很多?你的过去,你在御书房承学, 在林海里与一只小狐狸嬉耍。”

  后半截话, 温廷舜眸色沉黯,思绪一时变得恍惚起来,再开口时, 嗓子亦是嘶哑好几分:“还有呢,母亲说了什么?”

  温廷安觉察出温廷舜的情绪, 她垂敛下眼眸,眸心覆拢一层薄雾:“母亲还提及了林海围猎之事?。”余下的话,她没有再说下去。

  骊氏遗留之前,还给?了她最后一句交代,那便?是,请让旧部与温廷舜得到和解。

  温廷舜说过,他遣甫桑与郁清去觅寻过旧部,但那些旧部并?不?愿归顺,更难以宽宥温廷舜,因为骊氏投缳自刎于松山山巅,兹事?对?他们打击委实太大。那可是大晋的帝后,倾人城亦倾人国,属一国之母,但大晋帝君昏聩荒淫,没能护住她,这?也?便?算了,众人心中唯一的寄托,就在那尚未得登大宝的少年太子身上。但最后,太子也?没能护住骊皇后。

  翛忽之间,一条劲韧结实的胳膊,抻了过来,揽住她的腰身,温廷安眼前一片天旋地转,真正回过神时,她悉身被温廷舜锢于怀中,男子臂膀力道之大,似是能将她彻底揉碎,嵌入骨髓之中。

  她能感受到他像是一头无助的、无措的、无处可依的巨兽,她成?了他唯一的皈依之处,树荫之下昏晦的光影,无法照亮彼此的面?容与具体神态,她伸手去触碰他的面?容,却是发现触指之间一片温湿的冷冽,男子的面?容濡湿一片,好像是某种情绪无法再克制地沉抑住,她方?才的一些话,成?了情绪的开关,他的情绪冲荡在体内,陷入一种彷徨的失控之中。

  温廷安心疼已极,慢慢地回抱住他,纤细的藕臂抚在他的肩背处,轻轻地拍了拍。

  男子沙哑到极致的灼炽嗓音,磨在她的耳根处,道:“母亲可有说我,在那一场围猎当中失去过一只小白?狐?”

  温廷安眸色微凝,不?知该作何回复,未等她说话,温廷舜道:“我畴昔失去过,但现在我又寻觅到了。”

  温廷安悉身一怔,不?由得想起骊氏来,骊氏说过一句话——「原来,你是他的小白?狐。」

  这?一句话,在此处遥相呼应,让她心中生?出了无限的柔情,遂是将温廷舜搂得更紧。

  不?知何时,她被他打横抱起,他施展轻功,搂着她往马车方?向走去,最终回至驻郊军营,甫一入了他的营帐,她整个人被他抵在障壁间,他的鼻息变得极沉,重重地捻蹭在她的鬓角与耳屏处,喷薄出来的溽热气息,泛散着一片挠人的痒,须臾之间,便?是教?人心神缭乱。

  红烛曳动,青帘翻浪,暗香浮动,鎏金日色隐匿于云层背后,余下一片淡静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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