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小色
谢湛在楼上下望,憋住笑。
周县令:“……”
冼砚白:“……”
冼砚白感到了深深的无力感,遇到这个小神医,他次次都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的好。
干脆不理会她,依旧接着先前的话题,“我这里还有一些大人可能感兴趣的东西,我若死了,悬案就只能是悬案了。”
周县令若有所思,问道:“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悬案?”
冼砚白不答他,而是道:“大人若想知道,还请帮我一个忙。”
“什么忙?说来听听,本官若有能力,肯定照办。”
“很简单,麻烦大人派人去请一下我那好父亲,我还有一些临终遗言,想交代一下。”
“这没问题!”
周县令吩咐一名衙役去请人。这里离刺史府近,但是今日是旬末休沐,冼砚白的父亲应该不在刺史府办公。
周县令道:“已经让人去请冼公子的父亲了,那么冼公子现在能不能说一说,卢家娘子的死,和婢女失踪的事?”
冼砚白把身体往廊柱上一靠,虽一脚在外,一脚在内,神情看起来还有几分闲适。
嘴角勾着讥讽的笑,道:“卢家啊,家风可不怎么好,王欣然和张茵茵还让我费了些功夫,才弄到了手,这个卢素倒好,自己上赶着勾引我,呵呵……”
顾玖想起当日见到情形,的确是卢素在冼砚白面前,故意丢了个帕子,然后冼砚白才顺杆子爬上了,的确挺主动的
第378章 知恩图报不一定是好人
“她家婢女更是轻浮,去汇茗轩帮她家姑娘送个信而已,都能主动爬我的塌。我只是承诺以后会纳她做妾,她就对我死心塌地。我说我更喜欢她,但有她家姑娘在,只能委屈她做妾,她也深信不疑,觉得是她家姑娘挡了她的路。”
“我说卢素逼着我娶她,可是心里有了她,就不想娶卢素了,她就帮着我把卢素骗出来,帮着我把卢素挂树上吊死。真是又蠢又贱!”
顾玖若有所思,所以女孩子还是要自重自爱,上赶着不是买卖,命都给人家了,还被人嫌弃又蠢又贱,何必呢?
这个砚白公子,平时还要上学读书,只有旬末休沐和节假日有时间,居然能同时辗转在数个女人间,可真是时间管理大师了。
“那婢女的尸首呢?”周县令问道。
不用猜,那婢女帮着冼砚白弑主后,肯定被灭口了。
“在小境湖里喂鱼呢,放心,她身上绑着大石头,上不来。”
周县令道:“一定是吴长勇帮的忙吧?来人,去城外小境湖边的茶肆,把吴长勇押解归案,若不在茶肆,去桃源村看看。”
“是!”李老八领着几个捕快,转身就走。
冼砚白脸色一变,厉声道:“这些都是我做的,我一个人做的,跟别人不相干!”
周县令淡哼一声,“不相干?张茵茵死的那天,本官查问过张家扈从,他们曾被吴长勇叫入茶肆歇脚喝茶。你就是在那时候,把张小娘子的婢女推入湖中的吧?不然小境湖就那么大,如果不调走扈从,肯定能看见你的作为。”
“我一个人做的!”
冼砚白厉声嘶吼,站直身体,方才还云淡风轻像个温润公子,此刻双眼圆睁,额上青筋蹦起,狰狞的样子,看起来像疯癫了一样。
“不关我舅舅的事,那天天冷,我舅舅看他们站在外面受冻,于心不忍,才叫他们进去取暖,我见没人,才趁机叫张茵茵的婢女去湖边,把她推下去。”
周县令望着疯癫的冼砚白,任他发疯,只仰头淡淡看着他。
冼砚白嘶吼了好一阵,见周大人不为所动,神情才渐渐平静下来。
他耷拉着脑袋,惨白着侧脸,鬓边散碎的发丝经方才的情绪发泄,微有些凌乱,像个经历风吹雨打,破败的花朵。
这份破碎感,的确能引起年轻女子的怜惜,难怪那么多姑娘心动。
顾玖突然明白了,难怪今早上冼砚白要做出那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勾引她,原来是对着镜子研究了无数回,知道自己那样子最勾人。
周县令道:“冼公子之所以一听到衙门通传,就反应这么大,是不是已经接到蒋恕死亡的消息了?知道自己做的事瞒不住,所以才破罐破摔?”
冼砚白冷嗤一声,没回答。
周县令接着道:“本官很好奇,那蒋恕担心受不住大刑,招出对你不利的事,所以才故意往疾驰的马车上撞。他对你如此有情有义,到底是为什么?”
冼砚白淡声道:“这世间,有禽兽不如的恶人,也有知恩图报的好人。在他活不下去的时候,我给他一条活路,他以命相报而已。”
周县令点点头,这在他的预料当中。
顾玖蹙蹙眉,不满意冼砚白的说法,“知恩图报不见得是好人,他明明知道你做的恶,却还提供方便,给你打掩护,从而害死了好几个姑娘。为报一己之恩,间接害死好几条人命,完全没有是非观念。他只是一个自私的人,为了自己的义气,可以罔顾别人的性命,怎么能称一声好人?”
冼砚白居高临下的望着顾玖,对方的眉头微微蹙着,小脸上满是谴责和不认同。
冼砚白再一次无言以对,蒋恕对他来说是个好人,在王、张、卢三家人眼里,十恶不赦,他找不到话反驳。
他垂头打量顾玖,一张脸还那么稚嫩,那些姑娘们,但凡有眼前这小神医的半分思考能力,哪里能被他轻易哄了去?
周县令咳了两声,打断冼砚白的思绪,继续问道:“冼大人的小妾吴姨娘,也就是冼公子你的生母,六年前,因为心伤女儿夭折,一病不起,最终离世,可本官打听到的消息,却是吴姨娘不是死于疾病,而是自缢而亡。”
周县令揉了揉自己仰得酸疼的脖子,道:“冼公子能不能告诉本官,吴姨娘是为什么自缢?死去的三位姑娘都是自缢,是不是因为吴姨娘是自缢而亡?”
冼砚白再次把身体靠向后面的廊柱,仰头望天,神情像是很平静,又像是酝酿着风暴。
半晌,声音艰涩道:“我还有个孪生妹妹,我俩小时候都玉雪可爱,大人们谁见了都要夸两声……”
冼砚白说了这么一句,脸上就出现浓浓的厌恶,“有一年,做丝绸生意的郑家家主郑大老爷去我家,看到了我兄妹两人,直夸我们好看,像金童玉女似的,讨人喜欢……”
冼砚白又停下了,深深吐了口气,接着道:“当时原刺史卸任,新刺史刚到任,带来了自己的班底,正是新旧交替之时。我那好父亲想继续在掌书记的位置上坐着,不太容易,就想贿赂刺史佐官,帮他达成心愿。可是家里又不宽裕怎么办?你们猜他做了什么?”
周县令把眉头皱的死死的,他实在是没猜到,这三桩人命后,竟然藏着这样的肮脏。
他预感到这件事会掀起怎样的风暴,觉得不能再让冼砚白说下去了,再说下去,揭出官场丑恶,百姓对官员的信任和信仰就会崩塌。
“冼公子!”周县令打断他,“你跟我回衙门,有什么咱们慢慢谈,你若有……”
“周大人!”冼砚白厉声打断,“大人不会不知道,我为什么在得知事情败露后,不去县衙,却一定要站在这里,以跳楼相威逼吧?”
“因为我要在大庭广众之下,扒了那些衣冠禽兽的皮!我自己做的恶,死十次百次都够了,这个我知道,我活着,就是为了这一天,我等这一天实在够久了,那些衣冠禽兽普的好日子就要到头了,你们不知道我现在有多痛快!”
第379章 当世财狼
后面的学生们,还有在这边用饭的人,都已经听的呆住了,他们都不傻,从冼砚白的话中,不难想象出他身上发生了什么事。
冼砚白加快语速,像是生怕周县令派人上来阻止似的,“我那父亲,那个在宣州做了十五年掌书记的冼允冼大人,他为了筹集银钱贿赂上官,将我兄妹一起送给郑大老爷玩弄。”
众人就算已经有心理准备,还是为这话震惊的齐齐失语。
表面上温润如玉的公子,竟然做过别人的娈童,表面上正气凛然的掌书记大人,竟会做出把子女送上别人床榻的事。
学生们觉得信仰没了,觉的天都黑了。
“畜生啊畜生!”
“就算是庶出,那也是自己的骨血,天底下怎么会有这种父亲!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他怎么配?怎么配在掌书记的位置上坐着,连人都不配做,怎么配为官?”
学生们义愤填膺,有的嘴上骂着,声音都抖了。
周县令低下头,闭了闭眼,然后吩咐左右衙役:“上几个人,去把冼公子弄下来。”
他不是要护着那些禽兽,而是不想冼砚白说出太多秘辛,从而影响官府在百姓心中的形象。一旦百姓不信任官府,有事就会用自己的办法解决,就会生出各种乱子。
谢湛往前一步,站到栏杆边上,朝下扬声道:“周大人,人身上长了脓包,我们若只是把它捂起来,它只会在里面继续腐烂生蛆。我们要做的,是尽快把它挑破治疗,让肌肤重塑。”
周县令明白谢湛的意思,这件事已经这样了,百姓虽对官府的信仰力下降,但只要把那些人清除出去,让百姓看到官府的决心,不光可以重塑官府形象,还会增加民众对官府的信任。
周县令深深看一眼谢湛,他只是派人上去带冼砚白而已,谢湛就已经分析出他内心的想法,这少年,实在多智的可怕!
周县令突然听到身后有人轻咳两声,回头一看,见穿着常服,带着幞头的程刺史混杂在人群里。
程刺史冲他点点头。
周县令理解他的意思,叫住已经走到门口的衙役,“回来吧!”
冼砚白没理会两人,接着道:“你们知道那年我多大?十二岁,我和妹妹都是十二岁!两个孩子,被人绑着,轮番欺辱……后来我妹妹受不了,跳湖死了。她就死在小境湖中,她那么善良,就连死,也不愿亲人看到了伤心,所以特意跑了那么远的地方自杀。”
“我娘得知真相,受不了打击,也上吊自缢了。我原本也不想活了,可我不甘心呐!,我太不甘心了!我不能放过那两个禽兽,我要活着,给我娘和妹妹报仇!”
冼砚白说着,望着长街那边,从那边飞快跑来几个人,为首的正是他的父亲,掌书记冼允。
冼砚白望着冼允的身影,嘴角忍不住露出笑容,然后那笑容越来越大。
冼允身后,飞快驶过两辆马车,马车到了近处,从车上连滚带爬,各自下来两个人,顾玖看过去,见一个是王大娘子的母亲王夫人。
另一个却没见过。
周县令小声道:“那位是张夫人。”
顾玖就明白了,这位是张茵茵的母亲,那位云州刺史留在宣州孝敬母亲的夫人。
两位夫人扑到周县令身边,张夫人急匆匆问道:“杀我女儿的人找到了?在哪里?”
王夫人也迫切的望着周大人。
周大人抬手指指楼上。
冼砚白在上面,对着冼允的方向,大声道:“我娘和妹妹两条人命,并没有让冼允那老畜牲有丝毫动容,反而让他尝到了甜头,他后来打听到录事参军张大人喜好男风,就又把我送给张大人玩,哦,就是那个调任云州做刺史的张大人!”
楼下的张夫人不知道前因,立刻怒斥:“你住口,不准污蔑我家老爷!”
这时冼允也气喘吁吁赶到,在楼下跳脚怒喝:“住口!冼墨你胡说八道什么,快给我住口!”
冼砚白望着他冷嗤,却撇过头看向张夫人,“张夫人何必装作不信呢?你家张大人好多年都没碰过你了吧?他本来就喜欢男风,你年老色衰后,怎么还会碰你?”
张夫人的脸一阵青一阵白,戳指怒骂:“闭嘴,闭嘴,你闭嘴!你个不要脸的玩意儿,少污蔑我家老爷!”
冼砚白冷笑道:“呵呵,污蔑?是不是污蔑,你心里最清楚。你家老爷玩弄我,我就玩弄他女儿,多公平是不是?哈哈哈哈哈!”
冼允要气疯了,“你给我住口,住口!快上去个人,把他给我弄下来!”
心里已经慌到无与伦比,面上还僵笑着,向四处看看,道:“这孩子他得了失心疯,时不时就要发疯,胡言乱语的,大家千万别相信他!”
顾玖道:“我是顾小神医,我能证明他没病,他思维清晰,条理清楚,绝对没得失心疯。”
人群中有人接道:“是啊,他这样子哪里像是得失心疯,倒是冼大人你,才像是得了失心疯,毕竟能把儿女送给别人糟践的事,正常人都做不出来。”
冼允心里咬牙切齿的,不理会人们的各种讽刺。
冼砚白不管楼下的事,看向王夫人,“还有你王夫人,你家老爷明明不喜欢男风,冼允那老狗让他试试,他竟然一点诱惑都抵挡不住。不过他怎么折磨我的,我就怎么在他女儿身上找补回来了。可惜她太不中用,早早就有了身孕。”
王夫人不敢置信的跌坐在地上,喃喃道:“不可能,这不可能……”
冼砚白接着道:“你可知道王欣然是怎么死的吗?她来找我,告诉我她有孕了,问我能不能赶紧成亲,若不然只能打掉孩子了。我就告诉她,我去找他父亲求亲,但被她那禽兽不如的父亲用了强,我知道她是个正直的姑娘,她知道她的父亲做下那些禽兽的事,她就活不下去了,果然,她回去就上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