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帆船
寺庙除了他们便空荡荡的。
大佛寺一直以来都只有明空小师父一人,上次他们见到的另一名和尚想来不过是他幻化出来的假象罢了。
当年他独自活了下来也痛苦吧。
林三七想着,捶了捶站累的腿,薄薄的眼皮微抬,看向旁边。
寺庙前的菩提树多年屹立不倒,上千条红绸带依旧随风而扬,一条红绸带挣脱束缚,飘了下来。
正好落到林三七手上。
这条红绸带不知道经历过了多少回的风吹雨打,颜色险些褪尽,接近灰白色,仿佛很是脆弱,只要稍微一用力便会裂开。
她不自觉放轻力度地展开来看。
上面的字颜筋柳骨:
愿云姬一生无忧无虑。
信徒:叶浮生。
翻过红绸带的另一面,还有字,这是合着一起祈愿的红绸带。
这一面的字算不上特别好看,却别有一番少女字迹清秀的韵味:愿叶浮生得偿所愿。
信徒:云姬。
林三七努力地抚平红绸带的些许褶皱,嘴皮子微动,默念着这短短的几句话,明空小师父的名字会不会叫叶浮生呢。
浮生若梦,为欢几何。
明知道是一场空,却还是赴了。
明空。
又是一阵风吹过来。
林三七一个没拿稳,红绸带径直地从她手里飞起,在空中辗转地翻了几翻,最终飘到了落无悔的手腕上,虚空地环绕着。
褪了色的红绸带跟鲜艳红衣的颜色对比尤其明显。
本来还在看鸟的他怔了一下,随后抬起眼睑,隔着不远的距离,先是看了她一眼,再看了一眼缠在自己腕间的红绸带。
冷白的指尖捻起红绸带。
红绸带脱离窄瘦的手腕。
落无悔扫过上面的字,唇瓣如常地勾着,神情却寡淡、没一丝起伏,并没有因六姑娘也就是云姬和明空小师父的事动容半分。
林三七走了过来:“我们把它重新地挂上去吧?”
他轻眨了下眼:“可以。”
他们走到菩提树下,落无悔打算用术法将红绸带扔掷上去,林三七拉住了他,说:“我爬梯子上去亲自系好,你帮我扶住梯子。”
六姑娘对她挺好的,这是林三七唯一能做的事了。
落无悔扶住了梯子。
林三七手拿着红绸带,脚踏上梯子,杏黄色的裙摆一扬一落,像花儿绽开又收拢。
她双手抬起,将红绸带绑在了一根粗壮的树枝上。
“好了!”
绑好红绸带,林三七又从梯子下来,裙裾拂过落无悔扶住梯子的手,似用羽毛挠过。
他有种奇怪的感觉。
稍纵即逝。
沈轻风和白千流上完香后,见他们站在菩提树下,也走了过来。
而沈轻风没看到前面发生了什么事,抬头望着数不清的红绸带,觉得有点儿莫名:“三七,你在系红绸带?”
林三七“嗯”了声,也没多说。
落无悔眸光淡淡地扫过沈轻风和白千流,无意识地捻了捻自己被杏黄色裙裾擦过的指尖。
*
沈轻风下定决心要助被困在折柳镇的上千名亡魂重获自由。
但不是现在,清柳派的弟子等不起了,他得解掉他们的毒再作打算,还要妥善地处理四郎的事。
于是他们从折柳镇离开了。
两天后,他们才回到花明镇,即刻着手给清柳派的弟子解毒,林三七不会配药等,所以她只负责在后院煎药。
一天下来,林三七身上的海棠花香差点被浓重的药香味给覆盖掉了。
她孜孜不倦地给药扇火。
清柳派门主柳若柔走了过来,接过林三七手中的葵扇,那张脸消瘦得不成样子,眼窝也深凹进去。
“林姑娘,你先休息一下。”
月色下,柳若柔疲惫之态遮掩不住,那件绣着清柳派图腾的衣衫穿在她身上大了不少,以往从眉梢间溢出来的幸福仿佛过眼云烟。
林三七看着她垂眼扇火的模样,试探地开口:“四郎君他……”
扇火的葵扇停住。
不知是不是她看错了,柳若柔的眼眶红了点儿。
“我听沈公子说过了,三百年前他是无辜的,可现在呢,他杀我花明镇百姓,夺她们的灵魂就是为了设阵法救折柳镇被困的亡魂。”
林三七插不上话。
毕竟清官难断家务事,更别说这段家务事还牵扯到了其他无法让步的事,剪不断、理还乱这句话用在这里,她认为也是可以的。
柳若柔眼里闪过丝纠结和心痛。
就是不知那抹心痛是因为心疼四郎遭遇过的一切,还是心疼自己被欺瞒了这么久,或者二者皆有之。
爱恨纠葛。
她闭了闭眼,接着说下去,说出来的话似乎也是在诛自己的心:“为此他还不惜给清柳派的弟子下毒,这也是滥杀无辜!”
说到后面,柳若柔略有哽咽。
“我生来便是守护花明镇百姓的,而清柳派的弟子更是我命儿,他既要毁之,我是绝不能坐视不管的。”
林三七大概猜到她的选择了。
一名一心守护正道和百姓的门主,一名手中已经沾满了鲜血的九尾狐,他们的结局早就注定了。
柳若柔说话时神情异常坚定。
“我对天发过誓,定会给所有无辜死去的花明镇百姓和中毒的清柳派弟子一个交代,我先是守护花明镇百姓和清柳派弟子的柳门主,再是他的妻子。”
一滴泪坠下,“啪嗒”落地。
水渍在地面没多久便风干掉了。
林三七往身上掏了掏,递了张帕子过去,这种情况下,多说什么都是废话,她干脆还是选择默默地倾听为好。
柳若柔低着眉眼,眼尾还是红色的,接过了:“谢谢。”
她干巴巴地道:“不用谢。”
柳若柔没有在后院待很久,毕竟身为清柳派的门主总会要事缠身的,听说是花明镇的百姓们找上门了。
这几天来,他们来了不知道多少回,每次上门都问找没找到解毒的药。
得到还没有的答案,他们又问有没有抓到四郎那只该死的九尾狐,若还是得到尚未抓到的答案,就会用怀疑的眼神看柳若柔。
怀疑她包庇自己的夫君。
尽管没有明说,但是个人都能看得出来他们在想些什么,柳若柔也并没有白费力气解释。
他们害怕她会为了清柳派的弟子放弃自己,说到底还是不够信任,觉得柳若柔在危险之际会选择救清柳派的弟子。
林三七暗道,人心复杂。
她又拿起葵扇扇火。
扇了一会儿,林三七活络着脖颈,抬头看向屋顶。
上面倚坐着一名黑衣少年,几乎融进了暗夜中,一副极好的皮相也跟着陷入朦胧。
双腿越过琉璃瓦垂下来,时而晃着,肩宽、腿长,身段接近无暇。
他只有一套红衣。
换掉后又穿回以前的衣衫了,他垂落眼皮从屋顶看下来时,目光清冽,似潋滟着漫天流萤,笑容很浅。
夜色悱恻,落无悔静静地坐着。
有空给他再买几套红色衣衫吧。
无故地,她浮现了这个念头。
林三七被烟火熏得脸蛋红红的,握着葵扇的指尖也泛着粉色,还闷得慌,没话找话聊:“你听到我跟柳门主说的话了?”
半晌,落无悔“唔”了一声,言简意赅道:“她要杀四郎君。”
呃…该不该说他很会抓重点呢。
她点了点头:“你说得没错。”
他问:“为何?”
听到落无悔问出这个问题,林三七手抖了下,又听他说:“柳门主不是,爱四郎君么,为何一定要杀他?”
他用上了他们常用的爱这个词。
刚才她还想夸落无悔很会抓重点,现在收回来了,犹豫了几秒,提点道:“你是不是没听完我跟柳门主说的话?”
以他的理解能力应该能理解的。
竟还问出为何一定要杀的问题?
“一字不漏地听完了,她要为了她心中的折柳镇百姓和清柳派的弟子杀了四郎君,哪怕她爱他,她也要杀他,不是么?”
落无悔笑着道。
明明是条理清晰的话语,林三七却被他说得一愣一愣,还是不明白他疑惑的点儿在哪里,“嗯,大概是这个意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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