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丁珰
李晓诗哪个都不想选？
这是从哪里看出来的？
阴嫚盯着画面上那个愣愣不知道在看哪里的女孩看了老大一会儿,也没弄明白她家敬爱的父亲是从什么地方得出这个结论来的。
但她家父亲一般情况下都是不会错的，尤其这件事还是关于李晓诗的，那出错的概率就更低了——他和李晓诗这么熟的了,怎么可能会不了解呢！
阴嫚目不转睛，像她一样的还有许多人。
霍去病却没这么“盯”着，他打了个哈欠,视线有点漫不经心的随意,语气熟稔：“我觉得这几个都不是李晓诗想选的方向……嗯,或者说，在她看来,应该都是属于‘可行’，但不是‘非其不可’的那种。”
要说他为什么这么想，也没什么,直觉罢了——
毕竟和李晓诗相熟，从表情啊态度啊等的细枝末节都能察觉出来点什么，这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吧？
而被所有人看着的李晓诗，终于又一次拿起了笔,转了两圈，啪地放下。
她起身,拿上那本书和笔记本，转身出门了。
另一头,诸天万朝的观众们也发现,现在这个镜头不似之前她直播时候那样，固定视角，或者非得她带着走才会跟着走了——而是很自觉地，就跟上了李晓诗，且选择了最适合观看的角度,好一个跟随拍摄。
众人眼看着李晓诗下了楼，又看着李晓诗换鞋拿伞，然后拎起钥匙挎着一本书一本笔记本就出了门。
正值七月大夏，烈日炎炎。
现代好像比古代要更热一些，明明才刚进七月份，炙热的温度却已经似乎把空气都化成了丝缕肉眼可见的波形，烤着天地间的一切存在。
李晓诗打开遮阳伞，遮住了那能把人烫掉层皮的阳光，脚下速度很快、但步伐稳健，直奔小区外的公交站去。
紧赶慢赶，直到坐到了公交车的位置上，她才舒了一口气出来，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和缠成一团的耳机，慢吞吞解开耳机线，带好耳塞听歌。
耳机里的声音天幕前的观众们是一点也听不到的，他们只能看到画面上的李晓诗身体随着公交车行驶，一起微微地左右小幅度摇摆着，阳光透过道路两侧的大树投下斑驳树荫落在她身上，李晓诗闭上眼，靠坐在椅背上闭目养神。
这可急坏了一部分急性子：她到底要做什么去？
不是在选专业选学校吗？
这样突然地出门，是要去哪里？去做什么？去找人吗？
……可恶啊，为什么这个直播只能是单向的呢？他们要听李晓诗自己介绍啊！要听李晓诗说话啊！
——实在不行，就让他们听听李晓诗在听什么也可以！
“真安逸啊……”
也有觉得这样很好的人们在，他们看着画面上的场景，只觉得一切都恰到好处的岁月静好。
就在各人各思漫天乱飞的思绪中，李晓诗的目的地到了。
她摘掉耳机重新一把团起来塞回口袋，抱着书本下了车。
一直守在天幕另一边、精神一振的众人也忙跟着抬头，眼睛眨也不眨地打量着新场景。
只见李晓诗脚步轻快，没有丝毫迟疑地就往一个方向走了过去——
“市第一高级中学……”
杨坚眯起眼，辨认了一下那被阳光照耀得金光灿灿的几个大字，然后点点头，朝身边一本正经坐着的小瓜蛋子李世民招招手。
“二郎啊，来，坐过来看——”
年方四岁的李世民坐已经能坐得很稳当了，闻言乖乖巧巧地起身，走到杨坚身边坐了下来。
当初，自打对这位“别人家的儿子”动了心思，杨坚思来想去把所有大隋能选择的道路都模拟了一遍，发现还是只能抱别人家这个最稳妥，所幸早在听到李世民的光辉事迹后他就已经派人去蹲守李渊的后院了——也不负所望，李晓诗初三那年，杨坚终于喜得（李渊家的）老二。
李渊也是个知情识趣的，李世民出生后，他很乖顺地就自觉派人向杨坚递书，说渴慕陛下天威，羡慕皇室教育，想让自家儿子进京学习，希望陛下准许，还很谦卑地让陛下自己挑一个儿子。
李渊这枕头和梯子递得这叫一个称心称意体贴至极，恰好送到杨坚心坎里去了。
让皇帝主动开口要臣下的儿子来当质子当然不太好啊，不如自己主动把儿子送到皇帝身边去，而且他也很懂事地留了转圜的余地，人家说的是什么呢？人家不说送质子，只说是“渴慕陛下天威”所以“进京学习”——如果杨坚没那个意思，那就大可以拒绝，也不会伤了和气，如果愿意，那就正好让他自己个儿挑呗。
反正这辈子估计是没法再像天幕上那个世界一样开创大唐了，那为了保一家老小平安，舍个儿子，这也是必须的。
——是的，李渊自始至终都以为儿子送来给杨坚是做质子的，以防他们再掀起叛旗。
所以即便他家夫人哭得昏天暗地，两人吵得相见不愉快，李渊也没改主意，坚持上了这道奏疏，然后在杨坚点头后就把李世民送了过去。
儿子还没怎么相处，没建立什么父子情谊，他没什么不舍得的。
要怪就只能怪这儿子锋芒太露，还没出生就引得皇帝忌惮了，还能怎么办呢？
要是舍他一个，就能保全全家，那是完全值得的。
而且说句不好的，虽然他这个做父亲的也很伤心，很对不起儿子，但万一……万一李世民没养好，给夭折了，那杨坚还要对不起他们李家呢，不是么。
所以，这是划算的。
他当时却死活都没想到，杨坚这边简直把李世民当成眼珠子了，宝贝似的捧着，再也没有哪家“质子”当得这样舒坦。
原本按照李渊的意思，儿子生出来就可以给人抱走了，毕竟皇帝派人监视两年了他能不知道吗？
但杨坚却把日期定在了百天后，原本满月后小孩子就能抱出来走动了，只要细心看顾着一点。可杨坚是真的担心这还在襁褓里的宝贝蛋子受风生病、一个没看好生病了那就难办了，他们这不比现代，孩子是很容易夭折的，万一害了小世民怎么办？
而且接小世民的行仗也夸张到了一种地步——奶妈婆子是必不可少的，随行的丫鬟侍卫保镖少说也有个百余人。
怕路途颠簸，还愣是舍了快捷的马车改成了相对平稳的牛车，而车厢内里垫得柔软，舒适无比。杨坚还要求，奶妈婆子们全程抱着小世民，不准放下，以防真的把小家伙颠得吓到。
接到身边以后，更是直接把小世民挂在了独孤伽罗名下养着，吃穿用度都是最高配的——是的，杨坚虽然节约，但现在却看开了一点，舍得花钱了。
毕竟大隋二世没了，他再省，还不是给儿子败坏完了？现在既然决定养小世民，那就更不用像当初那样了。
隋末那个烂摊子他都能收拾，还有什么不能的？以后直接把位置给他，国家也就不会乱成那样的。现在嘛，花花也没问题，反正小世民会赚。
关于小世民和皇位的问题，杨坚独孤伽罗他们夫妻俩也谈开了，虽然不是自己的儿子，但是为了大隋的江山，这是必须的，而且不就是血统问题嘛，也好说啊——
挑个嫡亲的小孙女配给小世民，以后他们的孩子就是下下一任继承者，不还是他们杨家的血？
至于小世民会不会“始乱终弃”看不上他们杨家的女儿，估计不用担心。
从天幕中可以得知，这小子品性好着呢，对青梅和发妻绝对不会怎么样的。
是以杨坚现在对李世民那可算是尽心尽力，连之前对杨勇杨广他们都没这么用心过。
他慈祥地摸了摸小世民的发顶，跟他介绍道：“这是天上的仙女姐姐，之所以出现在这里，是眷顾我们大隋呢。”
李世民当时一岁天幕就消失了，所以在他有记忆以来这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击碎三观”的东西出现，杨坚慢慢跟他解释着，又忍不住心中欣慰，对李世民怎么看怎么满意。
小小年纪，见到天幕这样大声势地出现，即便被吓了一大跳，竟也还能保持着镇定，真不愧是他看上的小伙子啊……
李渊那厮到底走了什么运道，能得这么个好小子。
……哼，不想了，之后就找办法给小世民改姓，赐个他姓。他就不信不能把这小家伙身上他那个原生老爹的一切给抹干净。
“我知道了。”小世民受用地蹭了蹭杨坚大手掌心，然后才好奇地发问，“那这个第一高级中学，是什么呀？”
……那我也是第一次见到她来这个地方啊！
杨坚手一顿，随即若无其事地收回来：“朕猜，是她曾经的学习之地吧。”
李晓诗从升学到“高中”就没再出现过，那这个“第一高级中学”，看着又跟她当初的学校差不多的样子——那缩略一下也能算是“高”“中”吧？
那就说是高中好了！反正小世民也没见过。
小世民懵懂地点点头，看着李晓诗。
李晓诗熟门熟路走进学校，校园中除了准高三都已放假，此时又是上课时间，一片静悄悄的。
她登上教学楼，来到教师办公室，敲响了门。
“请进。”
屋中有人应允，李晓诗推门而进。
“老师好！”
和一位老师对视后，她露了个讨喜的笑。
“关于志愿……我还想再请教您一下。”！
第183章 专业落定
“来啦？”
那位细眉瘦颊、看起来颇有些严厉,看年纪约莫有五十来岁的男老师见到来人是李晓诗，姿态平和面带微笑地招呼了一声，然后指指身边空着的位置,也是一位老师的，但是对方现在去上课了——他语气很是和蔼：“坐下聊吧，刚好我也想再问问你,到底是个什么想法。”
冲办公室里其他几l位在座的老师们都友善尊敬地笑了笑,李晓诗乖巧地来到自家老师身边,在位置上坐了下来。
没等老师开口问，她自己就先把来意表明了：“爸爸妈妈还有哥哥给的参考建议我都考虑了,但是我还是有点拿不定主意，所以想来再咨询一下您。”
老师稍一颔首，身体朝着李晓诗的方向微微侧着,他说道：“我就觉得你得来这一趟。你这孩子啊，看着是个好说话的，谁说什么都好好好的，实际上呢……拗得很。”语气中有点嗔怪的无奈,但是一点也没有怪罪和嫌弃的意思，态度随和,像是在跟自家小辈说话一样，“别人给你出的主意,就算说得再天花乱坠,说不到你心坎里去，那就跟没说一样——行吧，你这都来了，估计是也没看上我给你的建议，那说说吧？”
说说吧——说什么？
李晓诗不好意思地低了低头,她当然知道老师这么说是在指代什么。
她沉默了一下，再抬头的时候脸上已经没有了嘻哈的笑意，两个梨涡一点也看不出来痕迹了。
“老师，我觉得师范类大学很好，历史学和汉语言文学也都很好，但是……”
“但是都不是你想要的。”老师拧开水杯的盖子，浅啜一口几l乎半杯都是茶叶的浓茶水，接上了李晓诗的话。
李晓诗只得道：“……嗯。”
“我知道都是为我好，而且这些也确实都很适合我，但是我设想了一下，如果我以后都做这些的话，虽然我会很轻松，很得心应手，但那样的日子好像不是我期待的，它挑不起我对未来产生丝毫的期待。”
就拿李珉举例的小学老师来说吧——如果是选择这样一条路，那无论是中文还是历史哪个偏向，她确实都能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做好，这一点是没错的，李晓诗对自己的学习还是很有自信心的。
但问题也就在这里了。
她曾经试着在这样的前提下远望未来，结果发现那样的日子似乎一眼就能看到头。
课本就那么多的内容，哪怕再改版再更迭，也就那么多，一年复一年，教的都是这么些内容，从头到尾，然后新的一年换了一批学生，再回到一开始重新来一遍。
是，工作之余她确实可以拥有很多的业余生活，但是那不是她想要的。
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什么，李晓诗现在还年轻，说不太清楚，但肯定不是这样一眼能望到未来二十年三十年的生活。
教师这个方向，这条道路、这份职业，都太伟大了。
伟大到让李晓诗在心中生出动摇时都忍不住有种自惭形秽的感觉——在这样一份有着深远意义的“未来”面前，她却想放弃，只因为她觉得这不是一份能够满足自己内心需求的未来。
李晓诗原本只是不想选择这样的方向，但越想，就越觉得自己配不上这份规划得十分清晰的“未来”。
她甚至到觉得，说到底，她都是个自私的人，一切的出发点都是为了自己，完全做不到走上教师这条道路上的人那样无私伟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