爬墙相爷家 第23章

作者:Miang 标签: 重生 轻松 穿越重生

  谢荣应了是,退出门去,将门扇合上。

  外头的秋日风雨声被阻绝了,谢均安静下来,慢慢拨开桌案上的书籍,露出一副女子画卷来。那画卷上的美人儿容貌稠艳旖旎,正是秦檀。

第24章 公主婚事

  为了替主子解决大麻烦, 谢荣仔细翻阅卷宗, 查比旧日和离之例。奈何大楚开国以来, 前例甚少, 又无专司记载, 只得野史逸闻里只言片语, 真是叫人好不烦恼。

  谢荣在书卷里吸着霉味儿, 满面苦色。

  想他谢荣,自幼习武,表面上是个小厮, 实则上能辨识菜肴入味几分、下能端茶倒水缝衣叠被;出可剑动四方护卫周全,入能猜心识意、助主子一路高升。似他这等大好人才,竟要在茫茫野史里寻找和离逸闻, 真是大材小用!

  莫不是因为自己往日太过啰嗦, 主子才有意罚他?

  谢荣在书卷里埋首半日,终于回到了谢均面前复命。

  他人未到书房前, 就远远听到一阵朴润幽素的乐声, 乃是谢均在吹箫。谢荣仔细听了一阵, 听出这是《关山月》的调子, 甚是绵长孤寂。

  夜雨清绵细密, 从屋檐上如珠帘似地淌落下来。摇曳的灯笼盏儿被风吹得梭梭响, 高丽纸里头泛着朦胧的红色,将谢均的五官投下一层疏疏的阴影。

  兴许是被谢荣的脚步声扰了兴致,《关山月》的调子停了下来。

  檐下的谢均将箫管收起, 爱怜地抚过一缕红穗子, 道:“许久没动这箫了,难得有闲暇,却发觉自己手生了。”

  “哪儿的话?您的箫声还是一如既往的精妙。”谢荣奉承了一句,上前呵呵笑道,“主子,您要查的和离往例,小的已经都看好了。”

  “如何?”

  “开国以来,在书册上记载的和离女子不过六人。韩国公主、高陆公主等宗室女儿,皆是得皇帝恩赐而和离再嫁;另有民妇吴氏,因丈夫宠妾灭妻、不分尊卑,当街喊冤,惊动了父母官,这才破例和了离。此外,也有淮西崔氏,因于治旱有功,向陛下乞求和离。”

  谢均闻言,眉心一蹙,道:“真是个难题。”

  “相爷,按我说,您就别淌这趟浑水了。您是社稷之才,应当为太子分忧,理天下之事。和离这等小家子气的后宅之事,您何必往身上揽?”谢荣道。

  “我不能失信于人。”谢均道。

  谢荣苦兮兮的,不知该摆什么表情。

  恰在此时,外头有仆人进来,说是太子殿下请谢均过东宫说话。

  “太子爷可有说过,是为了什么事?”谢均问。

  “东宫的差人说,似乎是为了武安公主的婚事。”

  “武安公主?”谢均思忖一会儿,道,“谢荣,备车,去东宫。”

  ***

  东宫之中,一片寂静。

  谢均到东宫的时候,正殿里的宫人黑压压跪了一地,死寂的氛围萦绕着宫闱。

  太子的怒斥声,谢均隔着许久路途便听见了。

  “孤是太子,是这江山社稷来日的主人!你们一个个的,是不是瞧着燕王得父皇的器重,便生出异心了,竟敢连孤都怠慢?!统统打五十板子!”

  旋即,便是一阵哭嚷的求饶声,“太子殿下饶命”、“太子恕罪”、“奴婢冤枉”,说什么的都有。谢均听着,心知太子这是老毛病又犯了,当即浅叹了口气。

  “太子殿下,这群仆婢又犯了怎样大罪,才惹得您恼怒至斯?”谢均步入东宫正殿,缓声询问。

  见谢均来了,太子停下了怒骂,理了理衣袍,道:“均哥,这群仆婢不知好歹,竟敢怠慢于孤!”

  谢均问了跪下的仆婢,方知道是因着新来的管事姑姑不知太子惯用的熏香,在主殿里熏了别的味儿,这才令太子勃然大怒。

  “太子殿下,这等小事,是宫人粗心之过,您斥责一下就罢了,不必责罚太过。”谢均道,“杖责五十,身子弱的便熬不过去了。如此一来,东宫又得置换新人。”

  太子闻言,长长呼了口气,似是缓了怒气,道:“罢了,既然均哥这么说,就留你们一条命吧。日后,不得再有差池。”

  那犯了事的姑姑连忙跪地谢恩,膝行着退了出去。抬头时是一脑门的汗珠子,面色煞白如纸,犹如在鬼门关上走了一遭。

  宫人们各归其职,东宫的主殿里冷清下来。太子在榻右坐下,歪歪靠在缀玉流苏的锦枕上。榻桌上头搁着个掐丝珐琅的熏笼,罩着片儿榴红的纱条,雕出的鹤嘴吐出丝丝缕缕甜腻气息。乍一闻,确实有些甘甜太过。

  “太子殿下召微臣入东宫,可是为了武安公主的婚事?”谢均道。

  陛下身体羸弱,不能常理朝政。朝中诸多事务,皆移交太子、燕王手中。谢均奉陛下之命,侍奉在太子侧,因此常来东宫议事,百官无敢多议。

  “……是啊。”太子剑眉微挑,瘦削的身子孤零零地枕靠着。

  太子相貌俊美,却并非是燕王那般阳刚俊逸的容貌,而是阴柔秀气的轮廓面宇。但是他看着人时,目光总锐利得很,恍如一柄出了鞘的剑,谁都能察觉到他的敌意。

  “孤只得这一个妹妹,可孤却护不住她。”太子道。

  谢均听着,不知该如何安抚。

  武安公主是太子的胞妹,也是太子唯一会唤作“妹妹”的人。旁的庶出公主,太子是一概不认的。

  这武安公主与谢均差不多年岁,先前已嫁了两回,婚事俱是不如意——头一回是和亲塞外,第二回 是嫁给将军——最后,夫君皆以死丧告终。如今她已是第三次出嫁。陛下却挑了年过五十的老臣刘忠来迎娶公主。

  所谓公主,享天下之尊贡,理当为天下谋福祉。

  生在皇家,就已抛却了某些放肆的权利。

  “均哥,你与孤的情分,常人难比;武安与你,也是自小相熟。”太子压低了声音,对谢均道,“若你于前朝进言,父皇定会改变主意,放过武安,让其他公主下嫁刘忠。届时,孤与母后,再为武安寻一份好亲事。”

  谢均闻言,道:“太子殿下,公主婚事,不比常人;事关天下社稷,臣不敢妄言。”

  “有何不敢?”太子勾起唇角,露出一道危险笑意,眼角有跃跃欲试的杀意,“我看刘忠那老东西,有没有这条命来娶孤的妹妹!”

  见太子执意若此,谢均也知多劝无用,便应下了。

  不久之后,谢均便出了东宫。

  细雨已停,空气中弥散着一股泥土芳润气息。谢均漫步道中,回忆起父亲临终之前的交代。

  父亲说,太子生性孤戾,易行偏道。还望他辅佐在侧,不求功垂千秋,只求无愧于社稷。

  想到父亲弥留之际的面容,谢均浅叹一声,对身旁谢荣道:“差些人跟着刘忠吧。他有武略之才,家中兄弟子孙,亦可抗击外敌。若是因一桩婚事折在太子手中,未免可惜。”

  谢荣皱眉,道:“若太子殿下打定主意要刘大人的性命,您恐怕就是在做无用功夫了。”

  “先护上一阵子吧。”谢均道,“总不能无动于衷。”又走了一阵子,谢均忽有了个主意。他对谢荣道:“你明日将贺桢喊来黄金楼,说我有要事相商。”

  “贺中散?”谢荣懵了一下,“小的知道。”

  “我想看看,他到底是个怎样的人。”谢均道,“是真如表面一般风光霁月、正人君子,还是个为了权利富贵可抛却一切的男人。如此一来,我才好决定,如何帮贺秦氏和离。”

  谢荣:“……啊?”

  谢均:“嗯?”

  谢荣:“您不是说,要和离之人。绝不是贺秦氏吗……?”

  谢均:“……”

  谢均:“……”

  谢均:“……”

  谢荣:“小的多嘴!小的该死!小的不该说这话!小的回去跪搓衣板!”

  谢均:“可。”

  ***

  次日,贺桢到了黄金楼。

  这黄金楼乃是京城中一处喝酒饮茶的去处,常有官员在此宴客,因此不分时节,皆是热闹已极。吃茶的、吆喝的、唱戏的,你落我起,喧哗沸顶。

  贺桢是受谢均所邀而来。

  这段时日,贺桢对谢均的推崇已到了顶点。此番受邀,他可谓是心潮激荡。

  他到了黄金楼,便见到谢均与东宫的另一个幕臣,马国才。二人皆已上座,只余下一个位置等着他。

  谢均手执茶盏,目光下落,闲闲望着衣上一团卷涛云纹。他手中的茶有些凉了,味道亦渐淡。待抿一口茶入唇齿间,他便觉得这茶涩味更甚于茶香。

  虽茶有些苦,但他却不急着让人换茶,盖因他正思索着其他事情,无暇旁顾。

  “我的要求对相爷来说,既简单,也不简单。烦请相爷,助我和离。”

  谢均的眼前,兀自浮现出秦檀的身影来,妖妖娆娆、刺人的很。

  “相爷,贺中散到了。”贺桢的到来,打断了谢均的沉思。

  “看座吧。”谢均搁下已冷透了的茶水,道,“给贺中散上茶。”

  “哦哟哟,来了来了。”马国才朝贺桢招招手,示意他赶快上座。

  “谢相爷、马大人。”贺桢有些拘谨,行为间颇为慎重。但间或抬起头望向谢均的一瞥,都是充满敬重与尊崇的。

  趁着贺桢坐下的功夫,谢均仔细打量了他,见他有清风朗月之姿,心底渐渐疑惑。

  秦檀之所以拒嫁太子,便是为了这个男人。

  可秦檀付出那么大的代价才嫁入贺家,如今怎么又要与他和离了?是贺桢与她想象中不同,还是贺桢薄待了她?

  “贺中散,近来可好哇?”马国才开了口,与贺桢闲话家长。他是个和蔼的老臣,面上两撇小胡须生的甚是滑稽。

  贺桢起身离座,很恭敬地回答道:“承蒙马大人与相爷关怀,一切安好。”

  他是第一次与谢均与马国才这样的高臣独自相谈,心底略有忐忑。

  马国才端着张老脸,搓搓手,一副和气的样子,道:“贺中散,坐,坐,不必客气。”待贺桢入座后,马大人一面给贺桢夹着花生米,一面道,“太子殿下正为武安公主寻觅良人,你可知此事?”

  贺桢盯着那些花生米,有些不知所措,答:“略有耳闻。”

  “这武安公主啊,不似其他公主,乃是太子胞妹,尊贵无匹。”马大人搁下筷子,一边嚼着杏仁,一边与贺桢仔细说道,“太子与皇后有心想为她寻一桩好姻缘,此人须得效力于太子麾下,且有出众容貌、不世才华。……不知,贺中散可有意?”

  马大人嚼杏仁的响声,嘎嘣嘎嘣的,贺桢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他望向谢均,一旁的谢均正温和地笑着,笑容之下,却藏着贺桢看不懂的情绪。

  “马大人,这话你就说的不对了。”谢均闲适地靠在椅上,指间青金石的数珠慢悠悠地朝下落着。他懒抬眉眼,替贺桢说着话,“贺中散早就娶妻了,与公主的亲事搭不上边。”

  贺桢亦有些迷惑:“马大人,某早已娶妻,妻房乃秦氏三女。不知马大人,可是记错了人?”

  马国才“哎呀”一声,手揣进袖子里,露出一副世故精明的神色,笑嘻嘻道:“中散何必这么拘泥于人情?娶了妻,也可再和离嘛!这倒是无妨。只要你迎娶了公主,便能成为太子殿下心腹;将来平步青云,指日可俟呀!”

  马国才说这话时,谢均就安静地看着贺桢的反应。

  他的眸光深处,有一丝深渊似的冷意。他只静静地观察着贺桢,仿佛要用眼神褪下贺桢的外在,剥露出他的本性来。

  若贺桢是个嫌贫爱富之人,此刻恐怕已喜不自胜,立即回家写放妻书去了。

  然而,贺桢听了,却是露出一阵羞恼之色。

  “马大人,某从来敬您有治世之才,却未料到,某在马大人眼中却如此不堪!”贺桢只觉得脊梁骨都被戳弯了,眼底满是愤愤不平,“某再不济,又岂是那等攀权富贵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