爬墙相爷家 第27章

作者:Miang 标签: 重生 轻松 穿越重生

  景承宫中,弥散着一片苦涩药味。铜鹤香炉吐着袅袅香烟,但是这浅淡的檀香味,却遮盖不住那浓郁的药味儿,苦的人心里发皱。

  寂静的殿宇中,一片死寂,唯有更漏之声滴滴作响。空寂与清冷席卷了秦檀一身,纵使满室皆是金玉富贵,她亦觉得通身寒冷。

  “臣妇秦檀,扣见陛下。”秦檀在空旷的殿内,双膝坠下,扣拜曲身。她垂着头颅,大胆道,“孙公公与木姑姑有事相商,久久不见归来。臣妇怕误了面圣的时候,这才自作主张,冒昧入殿,还请陛下责罚。”

  秦檀猜测,陛下应当不会怪罪自己。

  看情况,如今的陛下已被皇后与太子架空了,守门的宫人只得孙小满一个。她擅自进入,也是情有可原。

  帷帐内传来一阵咳嗽声,旋即便是一道虚弱衰老的男声:“你便是……便是,谢均所说的那个……贺秦氏?朕不怪罪你。起来吧。”

  秦檀谢了恩,起身靠近。

  “说说……你要些什么赏赐,朕吩咐下去,让燕王操持。”皇帝的声音飘若游丝,但话尾的咳嗽之声,却是异常激烈,“说完了,便退下吧,朕乏了。”

  秦檀听出陛下的驱赶之意,连忙跪下,道:“臣妇别无所求,只想与夫君贺桢和离。原因无他,夫君宠妾灭妻,对臣妇无待妻之礼。”

  帷帐内传来皇帝浑浊绵长的呼吸声,秦檀几乎怀疑,陛下已在这么点时间里昏睡了过去。好在没多久,皇帝就开了口:“看在宰辅的份上……朕允了这件事。朕会交代燕王去办。”

  说罢,陛下便又咳了起来。这回,咳了只两声,他就开始干呕。

  秦檀听了陛下的回答,心底微微欢喜。

  可来不及欢喜多少时候,她便被陛下的干呕并咳嗽之声吓到了,连忙告退,不敢再打搅陛下休息。

  她倒退着朝景承宫的宫门行去,路走了一半,忽听到外头传来孙公公阿谀奉承的声音:“奴才见过太子殿下!太子殿下,您来的不巧,凤仪宫的木姑姑适才走了,若不然,您还能给皇后娘娘捎句话呢!里头没人,您进去便是,陛下不会怪罪……”

  听到“太子”一称,秦檀的身子一僵,一颗心瞬间吊了起来。

  她可没忘记,自己是背着孙小满偷偷溜进来的;更没有忘记,这心思莫测、孤戾可怕的太子,和自己有些前缘旧恨。

  秦檀左右张望一阵,见不远处有一道写有“光明昌乐”的插屏,连忙旋身躲入其后。

  下一刻,太子李源宏便跨进了景承宫。

  “孙小满,你出去罢。……不,你去母后那里吧。”太子冷冷地瞥一眼孙公公,“孤有话要与父皇说,你不得守在殿外。”

  孙公公应了“是”,退了出去,还将赤红的宫门给合上了。

  太子负了手,缓缓走近皇帝的龙床。

  他穿了身玄色挑金线的便服,衣上绣团簇万世升平纹,瘦削背影投落在地,斜长而孤寂。

  “父皇。”太子在龙床边坐下,目光如鹰隼般望向床上的虚弱老者,“今日,儿臣已给武安找了一门好亲事。”

  这句话就像是触动了什么机关,衰弱的皇帝陡然爬了起来,瘦的变形的脸孔上,怒目圆瞪:“太子!武安的婚事,乃是朕定下的!你怎敢擅改圣命!”

  太子冷笑一声,望着皇帝,目光里没有父子应有的儒慕,只有冷漠与仇视。

  “父皇,同是公主,恭贵妃所出的长宁便可在京城嫁人,可武安却要和亲塞外、嫁予老臣。”太子说着,神色愈发冷锐,“武安正值青春年华,本该嫁个好夫君。”

  皇帝喉间发出嘶嘶响声,皱纹纵横的衰老面孔上满是怒意:“朕才是天子,武安的婚事,当由朕来…咳……咳咳…武安乃嫡公主,当以社稷为重!”

  “父皇的话,真是冠冕堂皇!”太子的眼神,简直像是淬了毒一般,“您自小便是如此!长宁永远比武安得您宠爱,晋王、燕王,都比儿臣像是储君!母后是您的发妻,您却不闻不问,只宠爱那妖言惑众的周氏!”

  说到最后,太子已近乎是在低吼。

  “皇后不贤,朕没有废了皇后,已是仁慈!”皇帝死死盯着太子,口中爆出嘶哑的大喝,“晋王何等孝顺,柔妃亦是温顺,她却逼柔妃悬梁自尽,迫朕流放晋王!这等妒妇,怎可母仪天下……咳咳……”

  听到晋王与其母妃之名,太子的面色,忽如野兽一般狰狞起来。

  “先是晋王,再有燕王!父皇,儿臣才是太子,是您的嫡子!”太子咬着牙,凶光毕露,阴柔的面孔上泛出狠戾之气,“您宁可重用那等庶子,也不将儿臣放在眼中,更要远嫁儿臣唯一的妹妹!”

  皇帝骨瘦如柴的手捂着胸口,大喘了几口气:“长宁也是你的亲生妹妹!你这不肖……不肖子……早知如此,朕便该废了你们这对狼子野心的母子……晋王……知儿……才是储君之选……”

  太子的面容,愈发扭曲了。他那原本俊美的面容,被愤怒与绝望的憎恨所感染,沾满了莫名的死气,仿佛是自黄泉而来的索命人。

  可陛下不见他的神色,偏偏只自顾自地说着话:“朕要废了你……废了皇后……召回晋王,追封…追封柔妃为皇后…”

  下一瞬,陛下只觉得咽喉一紧,呼吸顿时被攫走。目光下落,竟是一双手,死死地掐住了他的咽喉!太子满是憎恨的面容,近在咫尺。

  “父皇,儿臣才是嫡子!”

  太子大吼一声,手下亦是用力。

  皇帝虚弱地挣扎起来,神情扭曲、眼睛大瞪,嘴角流淌着一串涎液。他的手无助地在空中挥舞几下,于某一时刻,仿佛脱了线的木偶似的,无力地垂落下去。

  待床中的皇帝彻底没了声息,太子微颤着身子,站起了身。

  他晃了下肩,目光下视,爆发出一阵哈哈大笑来。

  “孤才是嫡子!”

  他的笑声,在整个景承宫里回荡着。

  笑着笑着,太子便在皇帝的床边跪了下来,一边用手去合着皇帝圆瞪的眼睛,一边竟呜呜地哭泣起来:“父皇……儿臣……不是有意……”

  躲在插屏后的秦檀,亦听见了太子的哭声。

  此时此刻的她,后背的衣衫已被冷汗湿透,浑身都硬邦邦的,心脏更是几乎要停跳。

  太子弑君!

  她竟撞破了这样一桩大事!

  要是此事让太子发现,她根本是死路一条!

  她屏呼凝息,不敢发出任何的声音,整个人缩在插屏之后。

  冷静,不可冲动。保命要紧,保命要紧。

  可偏偏这等时候,她却听到脚边传来“叮”的一声响,清脆的很。

  正在痛哭的太子立刻被惊动了,大喝道:“什么人?!”

  秦檀的一颗心几要跳出嗓子眼,她顾不得礼教规矩,提起裙摆,夺路而逃。所幸景承宫的门前,设了数道插屏,她瞬间闪身入插屏之后,还可遮挡一二。更幸运的是,孙小满公公也被太子赶到了皇后处,景承宫外,并无他人!

  秦檀冲出宫外,下了白玉长阶。她带着一身冷汗,回头一看,太子殿下却并未追出景承宫来。

  来不及思索,是皇帝的死去,让太子不敢草率离开,还是太子懒得计较她这个将死之人,秦檀只顾着拔腿向前,只想跑的越远越好。

  她不知自己跑了多远,回过神来,已到了一处陌生的朱红宫墙下。不远处,绿色的琉璃瓦微泛着光彩。她煞白着面孔,身贴墙壁,平复呼吸。

  “贺夫人?”

  就在此时,她听到了一个熟悉嗓音。

  她抬起头,原是谢均。

  “相爷……”秦檀有些语无伦次。

  “怎么了?面色竟如此差劲。”谢均露出了关怀的神色。

  他温和淡然的神情,仿如一阵暖阳,让秦檀乱跳的心渐渐平复了。不知为何,看到谢均,秦檀便找回了自己的理智。

  “太子……陛下……我……”只可惜,她还是有些语无伦次。话到最后,她只能说道,“相爷,请……请救我一命!”

  说罢这句话,她心底一急——自己真是傻了!谢均可是□□羽,向他求助,岂不是羊入虎口?自己怎么会在情急之下,说出这种话呢!

  谢均的神色微凝。

  他垂下眼帘,微微思量一阵,道:“不用慌张,我在。”

  说罢,他忽地将手伸到了秦檀的右耳垂处。他指腹的肌肤,擦过秦檀敏感的耳轮,让余悸未消的秦檀小小打了个哆嗦。不等秦檀说什么,他便将手缩了回来。

  他的掌心处,静静摊着秦檀的耳坠,翠嵌碧玺的样式,和她一身吉服很是相配。

  “你只戴着右耳的耳坠,难免引人注目,我帮你取下来。”谢均收起那耳坠,藏入袖中,“另外一只耳坠,掉了就掉了吧。万事莫怕,有我在。”

第27章 私相授受

  “万事莫怕, 有我在。”

  谢均的声色, 如一道清润的泉, 有着不可思议的力量, 令秦檀的心终于平静下来。

  “发生什么事了?告诉我。只有告诉我, 我才能想出如何解决。”谢均又说。

  只这一会的功夫, 秦檀已彻底冷静了。

  她眸光微动, 伸手摸了摸自己光零零的耳垂。旋即,她眼帘微落,道:“没什么大事, 不过是我自己掉了耳坠,心烦意乱,这才冲撞了相爷。”

  谢均微皱眉心, 视线掠过她的面容。

  秦檀侧过身子, 避开他的眼神,不与之相对。

  这样的反应, 让谢均察觉到了什么。“贺夫人, 你可是遇见太子殿下了?”谢均的声音透着沉着与肯定, “你从景承宫来?”

  “……没、没有, 不过是胡乱走走。”秦檀的视线, 避得越开了。她不敢相信谢均, 因为谢均亦是东宫的人。她只能依靠自己,逃过这一劫。

  两个人说话间,白色的雾团儿从唇齿间呵出来, 又在干冷的空中消散不见。

  秦檀正思虑着解法, 冷不防,谢均的面容在她的视野里陡然放大了。男子俊美翩然的面庞,与她相隔不过寸尺的距离,近得她能清晰看见谢均眸子的色泽。

  漆黑的瞳仁,如墨如子夜,倒映着自己的轮廓。

  “贺夫人,若是事关太子,那便不是你一个人能应付的过来的。”谢均靠近她,用以唤来她的注意力,“现在将发生的事情都告诉我,我还能帮你。”

  秦檀的心中有了一丝动摇。

  想要活下去的念头,一如既往地强烈着。但她深刻地明白,太子绝不是现在的自己可以对抗的人。她与太子,一个在天云上,一个在尘埃里。太子想要踩死自己,实在是太过容易。

  她咬着唇,催促自己朝后挪了一步,冷硬道:“谢过相爷,但我真的只是掉了耳坠子。”

  秦檀察觉到自己的手是冰冷的,掌心却挂着薄汗。

  “我不会害你。”谢均俊秀的面容上,浮现出一丝凝重来,“只凭你,是绝对无法对抗太子殿下的。现在,只有我还能救你。”

  秦檀微微摇头,又后退一步。

  她每后退一步,谢均就上前一步。谢均颀长的身躯,直逼的她无路可退,后背抵在朱红宫墙上为止。他用身量阻断了秦檀的逃路,秦檀稍向前一步,便会触碰到他的躯体。

  “不,不用……”秦檀道。

  ——她如何敢相信谢均!

  他的衣上熏染了浅淡的乌沉香味,男子的气息近在鼻端,迫的秦檀有些想逃。但抬起眼来,便只见得他宽敞的胸膛。

  “秦檀!”忽然间,谢均低低唤了一声她的名字,神色竟略有焦虑。“你信我。”

  秦檀闻言,微微怔住。

  谢均从来都是规规矩矩地喊她“贺夫人”,这还是他第一次喊她的闺名。因被他喊了这个名字,秦檀的心猛的咚咚跳起来。

  谢均与她的距离,好像被拉近了。名为“信任”的东西,便这么破土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