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Miang
他会武功、会厨艺、会诗书没错,可他真的不会修马车啊!相爷给的月银确实是高,但他是真的不会修马车啊!就算神仙下凡,他谢荣也是不会修马车的!
见谢荣好半天不回答,谢均催促道:“谢荣,还不快去看看?”
谢荣委委屈屈地应了,上前去查看那车轮。
秦檀见了,牙关有些痒痒。但转念一想,今天这桩局,有谢均在,兴许更好。于是,秦檀故作惊诧地“哎呀”叫了一声,道:“咦,怎么谢荣一来,车轮便好了呢?当真是灵验!”
车夫也连忙附和:“是呀是呀!真真是灵光极了!夫人可以坐马车了!”
谢荣:……
他也是头一次觉得自己这么厉害呢!
第34章 武安公主
秦檀与谢均的马车, 一前一后, 行驶在出宫的大道上。
他二人走的晚, 拐到贺府附近的青石门巷时, 四下早熄了灯, 一片黑漆漆的。谢荣驾着马车, 不紧不慢地跟着秦家的马车, 时不时与秦家的车夫闲话几句。
黑魆魆的夜一片寂静,只余下马车轮子轱辘轱辘的响声,寒冷的夜风吹得人脖颈生寒。
秦檀正闭眼在马车厢里假寐, 冷不防听见外头传来一阵嘈杂的响动。凌乱的脚步声并大刀挥舞的风声,令夜色顿时吵闹起来。
有个公鸭嗓子粗声粗气地喊道:“老大,这就是贺家的马车!这里头坐的, 一定是贺家那个娘们儿!”
秦家的马车夫紧张道:“你、你们做什么?”
那公鸭嗓子“嘿嘿”一阵笑, 道:“我们兄弟几个好汉,初初到京城, 缺点银钱花!收人钱财, 帮人办事, 今天是你们主子倒霉!”说罢, 又是一阵狂笑。
秦檀闻言, 睁开眼睛, 撩起车帘朝外看去,只见狭小的巷口站了七八个大汉,俱是粗莽打扮, 打头的那个头上系条蓝色汗巾, 一双招子瞪如铜铃,炯炯有神。他本在挥舞着大刀作势,看到秦檀探出头来,顿时眼睛都瞪直了。
“竟、竟有这等漂亮的小娘子……”那蓝巾汉子几乎要淌下口水来,“若是卖到妓/院去,实在是吃亏了!”
蓝巾汉子旁边站着个挨个儿男人,歪着嘴露两颗龅牙,他手里提一盏灯,面露胆怯:“老大呀!这娘们儿穿的那么华贵,会不会是什么厉害人物?我说咱们还是别干这票了!这京城里遍地是贵人,万一绑的这个是什么厉害人,岂不是自讨苦吃!”
蓝巾汉子闻言,不屑地嘁了一声,重重拍一下龅牙男子的脑门儿,训斥道:“没胆色!那方家的少爷不都说了?这就是个妖媚惑主的妾!俺兄弟几个刚到京城,就该干一票大的,闯出名声来!”
秦家的马车夫拎着缰绳,缩着发抖,斗胆喝道:“你们好大的胆子!这京城乃是天子脚下,你们对贺家的夫人动手,不怕掉脑袋?”
蓝巾汉子哈哈大笑,胸膛震动:“我青林霸王虎,天不怕地不怕!皇帝老子来了,都得喊我叫爹!王法又能耐我何?有银钱拿,还有美人消受,何乐而不为!”
一个小胡子猥琐男子贼眉鼠眼地凑上去,朝蓝巾汉子说好话:“老大呀,这就叫做‘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说得好,说得好!”霸王虎笑地愈发猖狂。
谢荣拎着车绳,抽着嘴角打量那霸王虎,心道一句:真是乡下来的小贼,难怪不知道天高地厚。
霸王虎用下流的眼神上下打量秦檀,搓着大手,似已想好了要让她做自己的第几房小妾。秦檀扯着马车帘,嫣然一笑,道:“这位好汉,我不过是蒲柳之姿,不值得垂怜。我旁边那辆马车里,坐着的可是京城第一的美人,常常伴在皇上身侧。他的容貌,才叫一个销魂倾国。”
听秦檀闻言软玉,霸王虎的一双眼瞬间亮了起来,淌着哈喇子朝谢均的马车望去:“这、这美人……这马车里头坐着的,竟是皇上的美人?让爷爷看看!让爷爷亲亲!”
马车上的谢荣:……
霸王虎正蹑手蹑脚地朝谢家马车走,巷子的另一头又响起了一阵脚步声。巡逻的城防司提着晕黄的灯笼,匆匆赶来此地。瞧见霸王虎一行人,城防司的官兵们立刻拔出了刀。一时间,怒喝声响彻夜色。
“什么人!竟敢在京城放肆!”
“真是好大的胆子!全部捉起来!”
城防司的官兵,个个俱是精挑细选、气势十足的。霸王虎见到这样的一群人,顿时吓呆了,颤道:“这群人是怎么……怎么回事儿?这群人是谁?!”
这是霸王虎第一回 来京城“开眼界”,他从前在乡下地头纵横,小地方可没有城防司这等东西。但见霸王虎回身抽|出刀,就想与城防司的官兵拼命。可不过三四个回合,霸王虎一行人就被制住了。
霸王虎吓得屁滚尿流,当场跪下讨饶:“好汉饶命!好汉饶命!虎小弟我不知这条道有人盘横,是虎小弟我的过错!好汉放了我们兄弟一行,小弟我给你……给您烧香拜佛!”
城防司的守卫纷纷嗤笑。
守卫的头领姓吴,乃是个胡子拉碴的矮个子男。吴首领急着回家吃团圆饭,根本懒得听他们哭诉,只叫人把霸王虎一行押走。
“吴首领,且慢。”秦檀喊住欲走的吴首领,道,“这霸王虎说他们收人钱财,才会犯下这等罪行。既是买凶伤人,便该抓出主谋。不知霸王虎口中的‘方少爷’,是哪一位呀?”
正是大过年的,吴首领根本不想留在外头,只惦记着家里的年夜饭。他见秦檀不过四五品外命妇打扮,其夫君官阶与自己相似,便毫不上心,挥挥手道:“这位夫人多心听错了!不过就是一伙匪盗!夫人您还是早些儿回家去,免得叫你家夫君担心。”
说罢,吴首领就要走。
“那我若说,这霸王虎还意图行刺于我呢?”就在此时,谢家的马车里传出了谢均的声音。他撩起车帘,探出上半身来,微沉的眼神望向了急急欲走的吴首领。
霸王虎抬起头,看到轿子里的“皇上的美人儿”变成了一个男子,顿时气得吹胡子瞪眼,又恨又怒。
秦檀笑着附和道:“是呀!这霸王虎还调戏了相爷呢。这可是大罪,不可不查。”
吴首领见到谢均,顿时面色大改,急匆匆行了个大礼。他也顾不得什么灶头年夜饭了,带着一额冷汗回头,叮嘱道:“去,不拘用什么手段,给我查出买凶伤人者是谁!明日之前,回报到这位夫人府上去!”
好不容易,吴首领才将霸王虎一行人带走了。
谢均打量一眼夜色,望向秦檀,道:“怪不得檀儿你执意要改坐轿子,原是早就知道今天这一出。看情形,那吴首领是你提前知会的吧?”
秦檀笑得高深莫测。
她不仅提前知会了吴首领,甚至还给方大勇出了绑架自己这个蠢主意。方大勇身旁那几个游手好闲的纨绔子弟,本就是她派去的。目的,便是为了让方大勇这个本就颓废的登徒子愈发无心学习,令方素怜毫无出头之日。
“檀儿,你说我容貌销魂倾国,当真?”谢均很认真地问。
“自然是当真!”秦檀答得正气凛然,“相爷说自己的容貌是京城第二,无人敢称第一!”
谢均嘴角渐渐扬起:“檀儿这么想,我倒是很高兴了。”
秦檀听他这么说,不知怎的,觉得有些窘迫。
她不敢多留,急匆匆和谢均道了别,回贺府去了。
***
贺府自家的团员饭还热在灶上,按道理,贺家人是要一起守夜的,但老夫人先前受了惊吓,近来噩梦频频,精神不好,团圆饭只堪堪露了一脸。
秦檀更直接,她在宫中吃的多,泛起困了,便自己回飞雁居休息去了。一餐团圆饭,吃的清清冷冷,毫无烟火人气。
在新年的炮仗声里,贺桢辗转难眠。好不容易,才入了睡。次日一早,正月初一,贺桢先赶去了宫中朝贺。待他回了家,城防司的吴首领却忽然上门,说是方姨娘的弟弟方大勇犯了事,特地来禀报一声。
方姨娘?方大勇?
贺桢一时转不过弯来。
好不容易,他才听明白吴首领的话——方大勇买凶绑架秦檀及谢均!
这件事,令贺桢如遭雷击。
吴首领坐在宾客椅上,很严肃的样子:“这大过年的,我也不该叨扰!可方大勇犯事犯到了相爷头上,贺朝议您又该叫我怎么拿主意呢?我记着他姐姐是贺朝议的爱妾,这才上门打声招呼;可旁的事儿,老吴我也帮不了了!”
霸王虎被抓后,很快就交代出了方大勇。方大勇也实诚,老老实实地说出了前因后果。原是他上姐姐处打秋风不成,以为姐姐被正夫人秦檀克扣银钱,才会手头拮据拿不出油水。为了给姐姐出出气,他就找人绑架秦檀。
方大勇有几个狐朋狗友,这些馊主意俱是他们出的。狐朋狗友们还告诉方大勇,出了事儿,自有他们这群好哥们儿担着。谁料霸天虎竟不小心惹上了谢均,这可真真是回天无力了。
贺桢久久坐着,好半晌才招呼吴首领道:“行凶伤人之事,该如何惩处,就如何惩处,吴首领不必顾忌我。”
吴首领捻捻小胡子,知道贺桢的意思是不必留情,当下松了口气。如此一来,就可以在相爷那头有交代了。
待吴首领走后,得知消息的方素怜匆匆赶来,在贺桢的门前长跪不起,哭成了个泪人儿。
贺桢一出门,方素怜便抱住他的脚跟,哭诉道:“大人!素怜只得这一个弟弟!他是方家的独苗,还请大人看在素怜伺候您的情分上,帮帮勇弟吧!”
贺桢看着她的泪面,却只喃喃说了句牛头不对马嘴的话:“素怜,你真是彻底变了。你真的是当初救我的那个女子吗?若不然,怎会如此截然相反,是非不分?”
方素怜心里慌张,可方大勇出事,她已乱了心神。现在的贺桢是她唯一的救命稻草,她只能膝行着去抱贺桢的大腿,继续哭求。
“大人,求您救救勇弟吧!勇弟也是为了我才会做出这等蠢事,他误以为是夫人欺辱于我,他是无心的呀!”方素怜哭的泪眼婆娑,“这大过年的,本该和和气气,您就饶了他这一回吧!”
“无心?”贺桢的神色冷了下来,“我从不知道,你竟是如此黑白不分的人。素怜,你照实说,方大勇绑架檀儿,是不是与你有关?”
方素怜怔了一下。
——无关!她怎么会做这等蠢事!自然是无关的!
可这话说出来,贺桢恐怕是不信了。自从芝儿死后,贺桢就没那么相信她了。如今,贺桢的一颗心,更是全方面地倾斜向了秦檀。
方素怜张了张嘴,一句“不是我”还未出口,贺桢就已挣脱她的双臂,朝飞雁居去了。
昨夜秦檀受惊,他定得好好安抚一下。
到了飞雁居前,贺桢却只见得几个扫地丫鬟。一问,方知道秦檀回娘家走亲戚去了。
大年初一走走亲戚,本是常事;但贺桢隐约知道,秦檀和秦家的关系算不得好。秦檀特地回秦家去,恐怕就是为了躲避他这个烦人的夫君。
想到此处,贺桢不由一阵怅惘。
***
皇宫。
“太后娘娘到——”
随着小太监的唱传,贾太后的轿舆,在武安长公主所居的朝露宫前停下了。菊姑姑扶着贾太后下了轿舆,朝朝露宫中款款行去。
因是个孀妇,贾太后穿的极为素淡清雅,面庞亦是和和气气、一团淡然。但服侍贾太后的菊姑姑知道,太后娘娘绝不是个和气人。恰恰相反,那张和蔼面庞下,藏着的是狠辣果决。
若不是拥有这样的性子,贾太后怎么能与恭太妃那等人精斗上数十年而不败?
朝露宫前的宫女正想入殿通报,贾太后却止住她,和气道:“不必吵闹武安了,省得她还要出来吹风。”说罢,太后就亲自推开门,走入殿内。
武安长公主正斜倚在炕上,与大宫女松雪低声说着话。她身为皇上胞妹,今年已是二十又七岁,早过了待字闺中的年纪,却依旧享受着待嫁公主的礼遇。
但见长公主穿着身富贵的玄领金团花纹长衫,袖边镶一圈朱红缎的阔栏干,繁复的十二幅裙褶子如流水似地铺开,裙上绣线随着日光涌现出雀尾似的七色。这一身衣裳价值千金、绣工精湛,便是宗室人,也少有穿得起的。
“母后,您来了?”见贾太后突然来了,武安连忙下了炕请安,“早上才给您请安拜年过,这会儿母后又想武安了?”
武安的相貌并不算出众,恰恰相反,与兄长想必,她的容貌着实有些平庸了。不仅如此,她的面容有些病色,没什么血色,轻渺脆弱的很,眼底还缠着一缕郁气。
“你皇兄刚刚在御书房开了新年第一笔,写的是‘国泰民安’、‘山海祥瑞’。母后打从那过来,路过朝露宫,便进来瞧瞧武安。”太后说着,看了眼炕桌,见炕桌上放了把赤金的长命锁,太后的心微微揪了起来。
太后心道:都过去这么多年了,武安还是没能走出来。
武安抿唇笑了笑,道:“今日是大年初一,武安还没见过皇兄呢,倒是失礼了。”
这等不守老祖宗规矩之事,也只有武安长公主能做了。贾太后与李源宏对她宠爱非常,几乎是武安长公主要什么,他们就给什么。哪怕长公主要天上的月亮,太后都会命人搭梯子摘下来。
“对了,母后,武安想向您打听个人。”武安忽然道,“这人姓贺名桢,似乎是个生的清俊非凡的人,不知他为人如何?”
贾太后听了,心底咯噔了一下,口中道:“这,母后倒是不知道。武安若是有心打听,母后叫阿菊去办了。”
菊姑姑应了“是”,心底亦是一惊。
——武安长公主的第二个夫婿战死后,她便一直无心再嫁。太后心疼,多年相劝,去岁时,好不容易才哄得武安答应再嫁,此后便一直在物色合适的人选。
如今,武安主动提起了一个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