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雁九
“酸腐了点儿,心肠不赖……开始时寻死觅活,要为朝廷尽忠来着,后来我用百姓性命要挟他才消停了……不知现下又闹什么?”霍五小声跟儿子说道。
霍顺身体不好,让人带下去安置。
邓仁那里,依旧让霍虎看守。
剩下杜老八那五十亲卫、霍宝这边一百五童兵,都让迎出来的薛孝带下去安顿。
霍五父子、杜老八三人前往县衙大堂。
县衙大堂,薛彪面上带了焦躁,额头上汗津津的。
薛彪下首,坐着一人。
一身灰布僧衣,锃亮的光头,干净的下巴,满脸褶子。
皱皱巴巴的老和尚。
“这案子得接,这案子也当审……麦收过后,就是夏耕,这农耕用水是天大的事儿。不管是谁家的祖坟,都比不上粮食金贵!”
老和尚精瘦,这说话却是慷锵有力。
“可那是霍家祖坟!”
“霍家怎么了?‘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这可还没得道呢,猖狂的早了!”老和尚怒气冲冲。
“霍家?哪个霍家?”霍五正听到最后一句,大踏步进来。
“五哥!”薛彪看到几人,松了一口气:“你可回来了!”又对霍宝、杜老八招呼道:“老八与小宝也来了!”
“七哥!”
“七叔!”
薛彪面上笑容更盛。
“哼!”老和尚纹丝不动,怒视霍五。
霍五大马金刀地居中坐了,看着老和尚道:“老大人,是谁慢待了?有不满直接骂我霍五,咋连带着老霍家一起说了?”
老和尚“腾”的起身,满脸怒容,指着霍五道:“你这莽夫是怎么答应老夫的?这才几日,就忘了?”
霍五越发糊涂:“我答应老大人护卫这一方安定,老大人也答应我政务如常,这没毛病啊?有人在滨江闹事了?”最后一句,却是冲着薛彪问的。
“五哥,是东郊的霍家堵了水道,引了村民械斗,大榕村的人递了状子,将霍家给告了!”
霍五看看薛彪,看看老和尚,寻思过味来,不由失笑:“告就告呗,你们想太多了!别说他们那个‘霍’同我这个‘霍’是不是一个,就算是一个,我还在地上趴着,也轮不到他们‘鸡犬升天’呐!”
“五哥,就怕有人‘杀鸡骇猴’……咱们到底才来滨江,护不住霍家这有损五哥威望!”薛彪不赞成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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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鸡骇猴’?老子被人吓大的!有人敢亮刀子,老子就剁他的手!”霍五不以为然。
“霍家不仅是五哥族人,还是教徒,在教会里素有好人缘,咱们进滨江时也出了力……这要是护不住,怕是叫教会里头的人心寒……”薛彪说了又一重忧心。
这霍家一边疑似新县尉族,一边是有功的教徒,怪不得敢如此霸道。
霍五道:“教徒?这教徒也分真教徒、假教徒!小宝过来,给你七叔说说曲阳是怎么收拾假教徒的!”
众人都望向霍宝。
霍宝轻咳了一声,将曲阳之事说了。
并没有遮掩,从发现地道与生漆开始,到县衙教徒集会,到贴告示辩真伪教徒。
薛彪多鸡贼,眼睛立时亮了。
他能厚着面皮自领一县教首,就是明白这教会的分量。
可这凡事都有先来后到,不是说挂了名分,就能真正得到教众拥护。
趁此机会,能“整顿”滨江教务,正好便宜了薛彪。
“不愧是我侄儿!”薛彪真心赞道。
老和尚却是瞥了霍宝一眼,轻哼道:“哼!非正道,只晓得卖弄小伎俩!”
霍宝不计较,霍五却恼了:“嘿!老和尚,我亏了你在前,你说我行,可不能说我们小宝!怎么就小伎俩了?那些酸丁,有几个好人?难道还要让他们扯着大旗作威作福?照我说,扫半年大街才是便宜了他们,直接按照纵火罪处以大刑才合适!”
霍宝不去看老和尚,只对薛彪道:“七叔,整顿教务放在头里,万不能让那些伪教徒行不法事,坏了咱们口碑!这霍家,倒是顶好的人选!”
这些断水事件,不管霍家人是有意还是无意,都拖了霍五后腿。
与其让他们做旁人手中的“鸡”,还不如做自己手中的。
老和尚却是听出蹊跷,皱眉道:“你们不是柳盛手下?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第63章 血脉至亲
霍五打着“哈哈”道:“我们当然是佛祖坐下弟子了!”
薛彪跟着道:“天下白衫是一家!”
老和尚冷声一声,倒是没有追问。
只是处置霍氏断水的事,到底摆在眼前。
等到老和尚下去整理案宗,薛彪才拉了霍五小声道:“五哥,难办啊!那霍家还有个老祖宗活着,山字辈的!”
霍家在南山村只传了几代人,只论了房头与排行,没有什么范字不范字的。
霍五祖父霍山,这一听就晓得是“山”字辈。所谓“山字”辈,就是霍五伯祖、叔祖那一代老人了。
霍五翻了个白眼:“有甚难办的?山字辈就山字辈,又不是我家太爷!八杆子远了,还理会作甚?”
“是太爷的亲兄弟,一母同胞!”
真要是如此,别说是霍五,就是到了霍五这代,还在五服中。
霍五瞪大了眼睛:“真的?我家太爷不是独子?还有同胞兄弟在?”
“若不是查得真真的,我会这样为难。”
其实,不管有没有太爷的同胞兄弟,这霍家都要认的。
大家谋划滨江,可是用的滨江有第五家、邓家、霍家祖坟的幌子。
第五家没人了,邓家也没人了,只剩下霍家怎么能不认?
只是认寻常族人是一个认法,认叔祖父又是一个认法。
这还真是活祖宗!
霍五也干脆,立时道:“是人是鬼,先瞧瞧去!”
东郊,小榕村。
霍家,一须发皆白的老头举着拐杖,健步如飞。
“爹……别打了……别打了……”一人被打的抱头鼠窜。
“混账东西!如今这什么年景,你敢冲水道下手,没得这般祸害人的!读了几天书,忘了庄户人家本分!”老头怒骂道。
被打那人听了下来,气喘吁吁:“耽搁什么了?这刚到麦收,离夏耕还一个来月。一月的功夫,改道也够用了。”
老头跺脚道:“糊涂东西!就算让大榕村改道,也不能是这个时候!”
那儿子不解道:“怎么就不能?当初他们仗势欺人,为了省下几十两银子,愣是从咱们家福地开渠……如今咱们也有人撑腰了,怎么就不能改回去?”
白发老头怒气冲冲道:“我早跟你说什么?莫要旁人说两句就根子软了,有事同我商量,同大林说,谁让你自己个儿拿主意?”
那人嘟囔道:“我都快五十了,还听爹的!”
“你多大,老子都是你爹!”老头见他顶嘴,又要拿拐杖打人。
霍五带了儿子、侄孙过来时,正听了这几句。
霍五、霍宝父子对视一眼,都松了一口气。
在来小榕村前,父子二人将这个霍家打听了一遍,倒是并没有什么不妥当的。
这小榕村霍家是老姓,聚族而居。
霍家、邓家、第五家,既是姻亲,也是乡党,联络有亲。
等到朝廷更替,第五家举族逃逸,邓家血脉凋零,霍家也沉寂下来。
只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本朝太祖在时,霍家沉寂不出。
等到太祖驾崩,太宗继位,撤了第五家的通缉令,霍家人才开始重新活跃起来,子弟下场应试。
旁支出了好几个秀才、举人,倒是嫡支几代人资质有限,父子两人都是童生,到了孙辈才出来个秀才。
如今眼前这两人,就是霍家族长霍峰霍二太爷与其长子霍池,两个老童生。
眼看有外人站在门口,这爷俩倒是都住了嘴,望了过来。
“你们找谁?”霍池走到门口。
霍宝有些意外。
原本以为既然盘踞地方百年的大族,这霍家肯定是乡绅人家,可眼前院子寻常,就是比寻常农家宽敞些,整洁些。
不过也整洁的过了,缺了烟火气,没有家禽、没有家畜,也没有孩童的声音。
不是说这霍家四代同堂吗?
“可是霍二太爷与霍大老爷?”霍五道。
霍二太爷走到门口,道:“老朽是霍峰,你们是来找我的?”
霍五看着霍二太爷,却是说不出话来。
霍宝察觉不对劲。
老爹身上发抖,这是怎么了?
“霍二太爷?”霍五哑着嗓子道。
“正是老朽!”霍二太爷有些不耐烦。
“小子霍栋见过二叔祖!见过叔父!”霍五立时跪了。
霍宝、霍虎跟着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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