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草莓甜玉
“点了羊肉暖锅,并鱼片、肉丸、豆皮、年糕,另点了四盘蔬菜。”纪明珠道,“可惜没有你爱喝的杨梅饮子,我替你们点了橘子糖水。”
话才说罢,橘子糖水就上来了。
一人一碗,甜白瓷的碗里盛着满满一碗澄澈的糖水,碗底有两瓣橘子,糖水上还飘着一片碧绿的薄荷叶。
沈玉如惯爱喝这些糖水饮子,以往一放到桌上,她就迫不及待端起来灌一大口的。
今天她却在位置上端坐着,格外规矩,双手放在桌下,半点不见要开动的样子。
纪明珠觉得自己这同窗真是越来越奇怪了,心直口快道:“你不喝吗?不必矜持,在场谁不知道谁啊。”
沈玉如便用双手捧着碗,低头浅浅抿了一口。
其实,自从她上了县学,知道男女有别之后,跟萧景昭再亲近,也各自恪守着分寸。刚才她直到感受到他手掌的温度,才慢半拍地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
本就算不得聪明的脑子被这温度一烫,更是一片浆糊,只剩下一个想法,他的表情这么冷,原来他的手竟是热的。还能赶紧跑开,到桌边跟纪明珠说话,都是全凭本能。
直到现在,那温暖的触感仿佛还停留在她的掌心。
想着想着,她就觉得脸上似乎也有些发烫,借着喝糖水不敢抬头。
好在羊肉暖锅很快端上来,沸腾的锅里一片片羊肉散发着香气,纪明珠忙着享用美食,暂时顾不上她。
沈玉如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胳膊被轻轻戳了戳,看过去,是一碗热腾腾的羊肉,浸在羊汤里,加了秦椒与芫荽。
“快吃。”萧景昭说得冷淡疏离,好像这碗肉不是他帮她盛的一样。
沈玉如拿起筷子,尝了一小片,不愧是县学边上最贵的馆子,味道鲜美得让她再也想不起别的,大快朵颐起来。
萧景昭斯条慢理地吃着,余光瞥到吃得欢快的小笨蛋,掩下唇角一丝笑意。
今天请客的两人见萧景昭在品尝了佳肴之后,似乎没那么不近人情了,试着与他攀谈起来。
“景兄,我二人欲意报考莲湘书院,你可知道这书院如何?”
莲湘书院是四大书院里,历来分数线最低的。
萧景昭对这两个人有点印象:“不报莲湘书院,你们也考不了别的。”
倒三倒四:“……”出师未捷,膝盖狠狠地中了一箭。
他们缓了缓,不愿错过难得与大学霸同桌吃饭的机会,试图再问些什么,萧景昭又补了一句:“若是不抓紧时间,莲湘书院也未必考得上。”
“……”
沈玉如吃饭的同时,分了半分心思出来听大家说话。
听到莲湘书院,其实她也很想问问这书院到底怎么样。知道难考是一回事,可还是忍不住好奇那里的相关情况。
不过想想萧景昭刚才的回答,她聪明地没真问出口。以她现在的成绩,还是别自取其辱问书院怎么样了。
她本来想还想说自己也准备去考书院,现在也打消了这个念头。
这两天大家的反应,已经让她深切地意识到,自己曾经究竟多么不思进取,现在不管她怎么说,大家也不会信,干脆不说了,直接用行动证明。
倒三倒四终于放弃跟萧景昭攀交情,转而跟纪明珠说起话来。
纪明珠吃了锅子,心情舒畅,倒是很好说话,便这么随意闲聊着。
只是聊到一半,她忽然问:“对了,我还不知道你名字呢?”
倒数第三是个很斯文的书生,聊了许久猛然被这么问上一句,明显地愣了愣:“你不知道?”
“我不知道啊!”纪明珠理所当然。
沈玉如也赶紧竖起耳朵听。她也不太记得清他们全名,只记得他们两个,似乎一个姓韩,一个姓陆。
两人看到她们的反应,有点受挫,又有点无奈,当下站起来,正式自我介绍。
“在下陆轻尘。”
“在下韩诩。”
沈玉如认真记了一下,斯文瘦弱些的,是纪明珠的前桌,排倒数第三的陆轻尘。沉稳老练些的,是她的前桌韩诩。
自我介绍完,韩诩又单独转向沈玉如:“今日晨读沈同窗勤学上进,我不该对你出言无状,特向你赔个不是。”
沈玉如不在意道:“我早忘记了,况且以往晨读,我们确实影响到你们了,也向你们赔个不是。”
此事便就此揭过。
萧景昭离他们远,不知道他们那个差生角落里的事,问道:“晨读时发生什么了?”
四个人互相对视,彼此默契地决定不说这件事。
毕竟,那《俏书生与娇狐狸》,可着实算不上什么好书啊!
萧景昭没得到回答,便又凉飕飕地瞥了沈玉如一眼,看得她脊背都挺得更直了。
她硬着头皮道:“晨读时,我们在探讨孟子尽心章句上篇。”
也不知萧景昭信了没,散席前,他对大家说:“以后学问上若有不懂的,你们都尽可来找我。”
韩诩和陆轻尘今天如此破费,不就是等着他这一句话!
只是前面铩羽而归,他们都没能问出这一句,没想到他居然主动说了!
看来这景昭兄只是面冷,却十分热心肠,从前他们真是对他误解颇多。韩诩和陆轻尘如是想着,都觉得今天这钱花得值。
一顿饭下来,大家熟络了许多,颇有些主客尽欢的意思。
下午有两节课留给大家自修,完成当日先生布置的课业,或自己弥补学业上的薄弱处。
沈玉如先练了书法,又写了几道政论题,写完觉得不甚满意,还是得回家后,再好好问问她爹。
她和萧景昭若说有什么共同点,便是写作业快。只不过一个是因为文思泉涌,一个是因为脑袋空空。
纪明珠见她开始把作业纸张往书袋里装,便知她是跟平时一样,糊弄得差不多了,十分体贴地给她递上一本话本子。
沈玉如连连摆手,还把之前向她借了带回家看到那本也还给她。
别说她现在准备考试,时间紧任务重,就是无所事事,她也对话本子敬谢不敏了。梦里那个故事实在给她留下了深刻的阴影。
她想了想,重新铺开一张宣纸,给自己制定备考计划。
大盛朝所设的学习科目种类繁多,包括法令、算术、书法等等,沈玉如学的一直是书法、文才、明经与政论,不为别的,只因萧景昭学的是这些,她根本没去考虑其他科目。
当然其他人学的也都是这些,县学的先生也以擅长此四科最多。
眼下只剩三个月,她便是要换别的科目从头学也来不及,这四科学得再差,也算是有些基础。
她提笔写下计划,每日早起晨读背书,傍晚下学后补文才、政论,在学堂的两节课时间,先自己试着把作业写一遍,其余时间都用来练习书法。
第4章 县学4
沈玉如学书法其实很早。
三岁时,爹就手把手地教她习字,六岁那年给她和萧景昭一同在腕上绑了小石头,要练他们的腕力。
萧景昭坚持下来了,而她第二天就哭着说手痛。
沈秀才就说,她比萧景昭小一岁,比不上情有可原,明年再让她练腕力。然后过了一年,沈秀才又要给她绑上小石头练字,这回她直接不肯绑了。
因此她跟萧景昭的字一样是她爹教的,她的只能说是端正,萧景昭却屡屡被夸“龙筋凤骨,自成一格”。
她在打基础的时候,比别人少吃了许多苦,没想到最终还是要还回去。
这天晚上第一件事,她就让她爹重新找一块小石头,给她绑在手腕上。
沈秀才经历过昨天,对女儿突然开始上进这件事已经没有那么惊讶,并且因为她昨天当真用心学了一个下午加一个晚上,有些相信她是真的有心要学习了。
他翻出当年细心打磨圆润的石头,绑在了闺女手腕上,这一刻,哪怕她只是三分钟热度,沈秀才也觉得足够欣慰。
绑完石头,沈玉如拿出自己写过的政论题来,表示要一边学政论,一边负重书写,一举两得。
沈清淮看了政论题,带着几分揶揄道:“你怎么不去问你景昭哥哥了?”
“爹,你就别取笑我了。”
“我竟不知我闺女何时变得如此面薄?”好在沈秀才只说了这么一句,就认真起来,“昭儿的政论确实学得极好,这样的天赋不但为父差之远矣,治学教书多年也未曾见过第二个。此子若非家贫,前途不可限量。”
“爹,我们别说他了,快告诉我这几道题究竟该怎么答吧。”她好想告诉她爹,那书里萧景昭可是在她家落难时都不顺手帮忙的,可惜这书只在她梦里出现,要是真说了,她爹非得当她话本子看多癔症了不可。
沈清淮却道:“学问上的事你与他多交流,绝无坏处。眼下时辰还早,你不如过去问他。”他料定这两个孩子是起了什么矛盾,有意要让他们早日和解。
沈玉如还记着中午自己拽了人家手的事,回来路上就有些不自在,更别提还要让她现在去跟人共处一室。
“你不是说,他要准备院试,不要过多打扰吗?区区几道题,你若是不教便罢了,我自己学就是。”
沈清淮便又拿她没办法了,为她讲解起题目来。
这一讲就是大半个时辰,沈玉如在听的过程中,已经把爹说的内容都写下来,差不多就是一份非常标准的答案。
沈秀才检查了一遍,确认无误,催她赶紧去睡觉:“你又不考秀才,别熬坏了眼睛。”
沈玉如心想,等她考上书院就准备去考秀才,却到底有些累了,洗漱一番躺上了床。
她活了十几年,第一次像今天这样,从清早起来就开始读书,一直学到睡前才罢休。身体比在外面逛了一天还疲倦,大脑却像思考多了,活跃得很,一时还不能立刻平静下来。
她想到午间用膳时,韩诩提到的莲湘书院。
每个初入黄字班的学童,都听过先生们推崇这四大书院。别的她也不记得了,只记得万岳书院最好,莲湘书院最末,云鹿书院和白柳湖书院在伯仲之间。
但即便最末的莲湘书院,要考上也难之又难。
只说韩诩和陆轻尘二人,在甲班里倒数,就不敢说一定能考上,至于其余班级,也只有乙班最拔尖的几个,或许运道好还有些希望。
她这个真实水平在丁班的人,要在短短三月之内,考上书院谈何容易。即使排在最末的莲湘书院,对她来说,也像要跳起来去摘天上的云彩那么难。
但是,即便它是天上的云,她沈玉如也得给它摘下来!
沈玉如踌躇满志,努力把某个人好看的脸和温暖的掌心赶出大脑,背着课文睡着了。
第二天在马车上,她依旧捧着书苦读。
萧景昭想起她和纪明珠等人,不知发生了什么事,竟然瞒着他,就觉得有些不是滋味。
他料想这家伙今天也不会来夺他的书了,干脆把书放下,端坐着开口道:“昨日你在学孟子尽心篇上,我便考考你。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何解?”
沈玉如正读到这附近,听到问题,条件反射地去书里找。
“不许看书。”萧景昭把她的书夺了过去。
沈玉如:“……”萧景昭来夺她的书,这是她未曾设想过的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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