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映在月光里
谭昭昭呃了一声,稍稍心虚了下,忙极力否认:“我同大郎过得好好的,为何?要?羡慕雪奴的寡妇身份?寡妇门前是非多?,不?易做啊!”
她是有那么一刹那,羡慕雪奴是寡妇。不?过她与雪奴又不?同,寡妇嫁不?嫁,端看娘家?爷娘与兄长们的态度。
在大唐的女子,出门做买卖的极少?,胡姬要?多?一些。
武皇的朝堂中,选了一批女官,起草诏书,比如上官婉儿等人,手握重权。
不?过,普通寻常人,比如谭昭昭自己,如何?能入武皇的眼。
且武皇年岁已高,眼下朝堂局势不?明,谭昭昭只求安稳度日。
从?离开韶州时起,谭昭昭就愈发灵动,过得如鱼得水。
若是她嫌弃,亦或有那般的想?法,只他?令她失望了。
张九龄没再追问,他?亦有自己的骄傲,断不?会成为她的阻碍,还会尽力,扶她前行。
他?待她的心,惟有岁月可鉴。
窗棂支了一条缝透气,风呜呜吹进来,谭昭昭冷得打了个寒噤。
张九龄忙起身前去,合上了窗棂,前去拿了披袄搭在谭昭昭身上,道:“起风了。不?知长安今年,可会下雪。”
长安已经多?年未下雪,闻言谭昭昭不?禁期待得很。
下雪的长安,才叫长安啊!
张九龄见?谭昭昭眼里的光芒,笑道:“若是下雪,我同昭昭去游芙蓉园。”
大唐芙蓉园是皇家?所用,有一部分隔出来,供百姓游玩。
谭昭昭点头,“好啊,今年能在长安居住下来,要?是能遇到?下雪,真?真?是一个好兆头!”
这时,千山同眉豆送了食盒进屋,在食案上摆好,退了出去。
谭昭昭看着食案上的巨胜奴,糖蟹,鹅炙,粉饵等等一大堆饭菜点心,尤其是一坛葡萄酒,她惊讶地拿起来,闻了闻。
“都亭驿可没这些,大郎可是让千山去了东市买来?”
张九龄嗯了声,“昭昭累了,要?吃些补补身子。”
可是,谭昭昭看着窗棂外的天色,眼下还早呢,闭坊的暮鼓都未响起。
张九龄不?动声色道:“昨日昭昭吃醉了。”
起初谭昭昭自认为只吃得微醺,葡萄酒的后劲上来,被冷风一吹,酒意上头,在回都亭驿的马车上,就开始昏昏欲睡。
回到?客舍洗漱之后,谭昭昭就沉睡了过去,直到?被晨钟敲醒。
谭昭昭疑惑地看着张九龄,问道:“大郎既然知道我会吃醉,为何?还要?我吃酒?”
张九龄不?动声色道:“我多?吃一些,昭昭少?吃一些,吃得微醺即可。”
微醺时的谭昭昭,如狸花猫一样,不?断在他?胸前蹭来蹭去。
蹭得他?坐立难安,她却?撒手不?管了,睡得雷打不?动。
张九龄嘴角扬了扬,眼神暗沉了下来。
长夜漫漫,宜纵酒狂欢。
第三十四章
近几日刮风, 将天空吹得碧蓝如洗。寒意浸浸,出门就吃一嘴的灰,长安城的百姓兴高采烈, 开坊开市之后,街头坊市人潮涌动,等着迎接长安城久未的冬雪。
张九龄同谭昭昭在坊前道别,他抬手紧了紧她的衣襟, 关心?道:“昭昭别太辛苦了,外面风大, 冷,早些归来。”
两人分工明确, 各自做着自己的事情。谭昭昭管收拾布置宅邸, 张九龄出去?拜访举荐, 埋头苦读准备科举。
连着好几日在坊与西市之间来回转悠, 谭昭昭快活得很?, 半点都不觉着累。
谭昭昭道:“大郎放心?,我没事。我等下还要去?收家什,同雪奴约好了, 她领着我去?相熟的铺子买地毡, 有她在, 保管吃不了亏。”
说?罢,谭昭昭迫不及待钻上了马车, 在门口回转身,朝张九龄潇洒挥手,“大郎回去?吧, 你也多保重。”
张九龄脸上不由得浮起了笑,与她那般摆手道别。
既折服于她的爽利, 又觉着好笑。
好似两人调转了身份,她成了远去?拼前程的丈夫,他则是依依不舍送别的妻子。
等到马车驶入了车流中,张九龄才上了马离开。
阿满与眉豆他们收拾了几天,宅邸里?面的家什搬到跨院中的空屋放置,如今全部空荡荡,擦拭得一尘不染。
没过一阵,胡床胡塌案几等送了来。谭昭昭听到外面的动静,跟着出去?一看,不由自?主惊呼一声,笑得眉眼弯弯。
是骆驼,驼队!
几匹骆驼,在领头之人的指令中接连跪下,胡人与汉人伙计一并上前,手脚麻利上前卸货。
领头那人昨日同谭昭昭见过,他自?称波斯人,讲一口流利的长安话,除了碧眼像胡人,五官则与汉人相近。
谭昭昭估计,东家是汉人同胡姬春风一度,留下的孩子,这样的人在长安比比皆是。
东家上前见礼,客气热情?地道:“娘子,货已经送到,请娘子过目。”
谭昭昭颔首还礼,对一旁的眉豆道:“眉豆,你照着册子点一点数。阿满,你领着他们,进屋放好。”
眉豆与阿满应是,东家走过去?,同眉豆一起核对。对完之后,阿满则领着伙计们,往宅子内搬。
谭昭昭则好奇骆驼,站在那里?舍不得走,蹲下来看着它?们嘴里?咀嚼个?不停,也不知道在吃什么。
她真是太喜欢了,太喜欢长安。
看着这些骆驼,仿佛到了苍茫的大漠,漫天黄沙中的驼队,悠扬的驼铃声。
风吹来尘埃,谭昭昭抬手挡在面前,眼睛湿润。
“九娘。”雪奴娇柔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谭昭昭转头看去?,雪奴走了上前。
“我听到外面的动静,估计你家的家什送到了。”雪奴解释完,打量着谭昭昭,愣了下问道:“九娘可是在看骆驼?”
谭昭昭站起身,道:“是啊,我只在西市卖牲畜之处见过,没想到长安城里?还可以用骆驼来运货物。”
雪奴掩面笑她,“骆驼力气大,耐力好,胡人最喜欢用骆驼了,等住得久一些,九娘就见怪不怪了。”
谭昭昭笑着说?是,请雪奴一道进屋。她也不解释,她激动的,并非骆驼,而是长安此时?的万般风情?。
好似什么东西出现在长安城,都不足为怪。
足够包容,足够绚烂多姿。
雪奴还是第?一次进来,谭昭昭领着她四下走动了一圈。
“这件宅邸真不错,比我住的还要大一些。就是人再多一些,还有两间跨院可以住。”
雪奴一路上赞不绝口,她尤其喜欢庭院的两颗梅花,在树下看了又看,道:“快开了,一场雪之后,就能盛放。”
谭昭昭也喜欢,每次来都要看上一回。
外面冷,屋内还在摆放家什,雪奴就便邀请谭昭昭去?她家:“走,冷得很?,我们去?吃上一杯,暖和暖和。”
谭昭昭骇然而笑,“这个?时?辰吃酒......走吧!”
雪奴笑声比银铃还要清脆,“我就喜欢九娘,比男儿还要豪迈。”
谭昭昭同眉豆交待了句,就去?了雪奴的宅子。她亦是第?一次上门,两人都随意,不讲究繁文缛节了。
进了大门,与谭昭昭的宅子相同,西边是牲畜棚,马厩里?面拴着两匹马,一匹骡子一匹驴子。中间是平整的空地,种了几颗依旧绿意盎然的矮松。右侧则是抄手回廊。
从回廊中走进去?,是一间待客的花厅。花厅里?铺着苇席,一张胡塌,几扇屏风。
雪奴直接领着谭昭昭去?了后面的院子,她一进屋,顿时?瞪大了双眼,啊哟一声。
轩敞的屋子内,暖香扑鼻。屋顶垂下的雪白帐幔此时?收了起来,地上花纹繁复,色彩绚烂的地毡,就特?别显眼。
加上几案上摆着的各色摆件,美?男与美?娇娘缠缠绵绵的丝帛画屏风,谭昭昭眼前一片五光十色,几乎快看不过来。
雪奴请谭昭昭坐,朝她挤挤眼,道:“九娘可是觉着太乱,落于了俗气?”
谭昭昭摇头,同雪奴那样,在能没过脚背的柔软地毡上盘腿而坐,道:“我很?喜欢,色彩浓烈,最热闹不过。”
雪奴神色黯然了瞬,道:“是啊,我就喜欢热闹。利润最丰厚的,得靠香料铺。酒庐其实不大赚钱,还辛苦,经常有吃醉的醉汉闹事。我却舍不得关掉,就贪图那份热闹。”
她抬起眼看向谭昭昭,碧蓝的猫儿眼里?,此时?蒙上了层水雾,抿嘴笑道:“我邀过读书人来这里?,他们酒吃得欢快,肉也吃得不少,替我写诗,骨子里?却看不起我,嫌弃我是商贾之流,真是讨厌得紧。没曾想九娘却能懂我。”
谭昭昭沉吟了下,坦白道:“我万万说?不出口,成亲不好,毕竟我现在已经有了丈夫,他品性?与才情?皆好,待我不错。但雪奴,世间的男子,并非都如此。我不敢说?他们如何,但他们一边享受着你的好,一边却嫌弃你的人,他们配不上你,你不必为他们而伤怀。”
雪奴怔了怔,很?快笑了起来,道:“九娘说?得对,他们配不上我。我以后啊,只管寻顺眼的美?男子享受,同床完,就把?他们赶出去?!嘻嘻,想要我的钱,在我这里?讨到便宜,休想!”
仆妇送了酒与巨胜奴等点心?上来,雪奴斥退她们,亲自?将酒倒在琉璃盏里?,奉到谭昭昭面前。
紫红色的葡萄酒,在琉璃盏的映衬下,流光溢彩。
谭昭昭端在眼前欣赏了片刻,举杯同雪奴碰杯,笑着一饮而尽。
琉璃易碎,美?人儿亦如此。
美?丽聪慧的雪奴,身世飘零如浮萍,谭昭昭只盼着,她遇到的,尽是顺眼的美?男子。
两人说?说?笑笑,雪奴每说?一句话,见到每一样家什物品,谭昭昭便向她请教波斯语如何说?。
雪奴耐心?教她,你说?我学,听她说?些酒庐里?的趣事,直吃到了快到西市开市时?。
两人都有了几分醉意,忙灌了一盏煎茶醒酒,手挽手一同坐了马车,前去?西市买地毡。
关系亲近起来,雪奴将谭昭昭的事情?,当做了自?己的事情?一般上心?,撸起袖子冲上前,媚眼如丝,把?相熟的胡商迷得连话都说?不流利,痴迷盯着她,舌尖都打结。
谭昭昭以近乎一半的价钱,选到了满意的地毡,送回了宅子中。
雪奴叫上了仆妇下人,一并帮着谭昭昭布置,在天色将晚时?,宅邸全部布置妥善,只待选个?吉日,便可入住。
谭昭昭感激不尽,将忙着回西市酒庐的雪奴送出门,道:“等我搬进来时?,我们再一起吃酒。”
雪奴爽快应下,道:“九娘快回去?,外面冷。咦,好似下雪子了,下雪了!”
谭昭昭伸手去?接,手心?落入冰凉,她亦惊喜地道:“下雪了!下雪你忙不忙?不忙的话,我们一起围炉煮酒。”
雪奴一口答应了,自?嘲道:“忙来忙去?,又是为谁,还是围炉煮酒来得快活!”
谭昭昭哈哈笑,挥手同雪奴道别,转身回屋。
不大一会,眉豆进来回禀道:“九娘,雪奴差仆妇送了几坛酒来,还有琉璃盏。仆妇说?雪奴葡萄酒就要琉璃盏配,美?酒美?盏赠知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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