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红埃中
“好。”
他才心满意足地骑马离开了。
来时神出鬼没?,走时也静悄悄。
很快,再听不到一点声音。
曦珠抱着花,随青坠回去别院,怕离开太久被?人发现了,不好解释。
还未行一半,天落雪了。
回程的?路上,尽是冷冽寒风,雪花纷纷扬扬地飘落。
卫陵在风雪中,高踞马背,眺望山下点缀零星灯火的?京城,脸上的?笑慢慢地消逝。
那桩事要解决干净,最?好是暗中处死那个外室,再将那起公?案处理地不留下一丝把柄。
但此?事牵涉人员过多,勿说卫度那边,便是淮安涉事的?官员,都需打点清楚,非是他现在无一点实权,能插手进去的?。
更何况父兄皆在,要出手,还轮不到他。
低眼见衣襟上的?一朵白梅花,是方才她扑到他怀里落下的?,他拣起放进嘴里,嚼了两番,馨甜的?花香里丝丝涩苦,朝山下去了。
第44章 异数生 (增修)
青坠诧异这个雪夜, 三爷会突然?来小琼山,犹如那日?表姑娘醉酒,夜出公府来找, 临走?还警她慎言,是怕表姑娘得知。但这回却丝毫不畏了?,还直接将表姑娘带去了?哪里, 又说了?什么。
她虽不知按着三爷的性子,为何不将与表姑娘的事告诉国公夫人, 却猜得出缘由?, 是身份差的太多, 怕上面?不答应。
但如此下去,难保不会有一日,此事被捅出来。
这大半年来,她在春月庭做事, 比从?前在正院更为省心省力, 且表姑娘人好?,除去月钱比其他院里的高出许多, 平日?里,还有?吃食、布料等物的分予。
纵有?时做错事,表姑娘也不责罚,都是温声细语。
蓉娘暗下说过,若姑娘孝期过了?, 只盼国公夫人给说个好?人家, 不拘在这满是贵人的京城寻个多有?出息的夫婿, 只要人好?就成。
青坠曾也如此想, 因此才会在得知王家有?意相看表姑娘时,立即跑去告诉。
但现下, 她变了?想法。
若表姑娘嫁出府,而春月庭的丫鬟重新调配,那她不知要去哪个地方做事,管她的人是何种性情,要遇到刁钻刻薄的,何时是个头。
可?倘或表姑娘能嫁给三爷,就好?了?。
她是贴身伺候的,到时定能跟着一起过去,不出意外,她这一生算是稳妥了?。
青坠虽如此想,但知事成的关键在三爷和表姑娘身上,先不论配不配,她自己是希冀两?人能成就好?事的。
方才三爷送表姑娘回来时,她能看出两?人比先前,好?似要更?情切相近些。
表姑娘还有?些别?扭,但也晓得关心三爷了?。
青坠是头回来这山庄别?院,在屋里翻找好?一会,才找出器皿来。一只乌瓷胆瓶,用水冲净,灌了?大半瓶子的水,拿来装那捧白梅花。
一边摆弄疏密细枝上的梅花,一边惊叹夸赞:“这种梅花我还没见过呢,比寻常的更?好?看。”
她这话不假,公府后园偃湖的百花洲也种植了?一片梅林,尽力囊入世上的梅花,但到底不如这小琼山。
曦珠正对镜拆发,闻言看向那梅花,被一只乌黑的细颈长瓶,映衬地愈发纯白。
是他枉顾坠崖的险境,靴下的裹雪碎石倾落,也不管她的呼唤,执意要攀折那株梅树。
她微微笑应青坠,转回头,重又看进镜中。
灯烛澄黄的光晕下,她侧过脸,看清被他挽起的发。
发丝被归拢在脑后,绕出个旋花状,才用白玉簪子斜插进去。看起松缓,却紧固地不会掉落。
而那时,她当他随意歪弄。
拔下簪子,长发披散而下,旋花瞬时覆落。
这晚,曦珠侧卧陌生的床上,睁眼望晦暗里,摆在柜几上的那瓶梅。
聆听疏窗外的雪声,不由?将今晚的事回想了?一遍。
想到他温柔的嗓音,想到他的逗弄,想到他的承诺……
也想到前世的他。
不该这样的。
隐约有?一根线勒在心上,似是被什么攥住,在一点一点拉紧,让她难以呼吸。
追寻踪迹,却不知源头何处。
但好?在他已得知那起祸事,接下来无需她再多想。
梅香如烟袅袅,曦珠终究在这股清香里睡着了?。比之前更?快入睡,也更?安稳。
*
在小琼山的三四日?,卫虞时不时外出与人聚会,曦珠被问好?些次,要不要一起去,但都婉拒。
卫锦和卫若仍被孔采芙看管学琴练字,只在用膳时能见到面?。
曦珠只好?与卫朝一起玩。
说是玩,多的时候在练功习武。
坐在廊庑下的织锦垫子上,曦珠撑膝望他手持长剑,旋腕压肘,踢腿翻腰,一招一式地练,等他一套剑式练完,过来歇息时,拿帕子给他擦额上的细汗,问道:“怎么这么用功啊?”
七岁的孩子仰起脸任她擦汗,接过她放温的茶水,咕噜地往嘴里灌,一边道:“祖父和爹爹快回来了?,要发现我松懈武功,要挨揍的。”
曦珠劝道:“把水喝完再说话,仔细呛着。”
又好?笑,“你怕啊?”
卫朝哼道:“谁不怕了?,祖父揍人可?疼,有?一回我与人打架,祖父气得拿藤条抽我,都把我屁股打肿了?。”
曦珠笑弯眼,却微微张大了?嘴,惊说:“啊,我还以为是你爹打你呢。”
卫朝急忙反驳:“我爹爹可?好?了?,才不打我!”
“也就三叔叔不怕祖父被打了?。”
他撅起嘴,黯然?道:“要是三叔叔能来就好?了?,可?以叫他与我练剑,不至于这样无聊。”
说着,攒了?一把脚下的积雪,团成个圆球,奋力朝远处的梅树掷去,惊落一树的白雪与粉花。
曦珠见他无聊,自己也无所事事,便道:“我陪你练。”
“你?”
卫朝不可?置信。
曦珠莞尔,“怎么,不行啊,别?是怕输给我?”
“哼,我会输给你?”
比试未开始,他已不服。
等他歇息好?,曦珠才去折了?一枝长直的梅枝,将细弱的短枝和梅花摘去,握在手里。抬手间,曳长的袖子累赘,她索性压折好?,将抽带系地更?牢固些,免得滑落下来。
此次外出,卫朝携带的剑并未开刃,是因教武师傅不在身边,怕其自伤。
曦珠也就不必担心会见血。
卫朝见状,还是不信,“你真的会吗?”
“试试吧。”
曦珠不大确信重生这样久,都没再练过一次,自己还记得多少,但对付个小孩子,应当还是可?以的。
她利落地翻了?一个腕花,鞋尖碾过雪地划过半圈,笑道:“来吧。”
对方架势都摆开了?,卫朝的小脸也神情收敛,认真起来,握住自己的剑,沉肩静气,率先攻了?过去。
……
不过半柱香,那把剑就被打落在雪地,梅枝抵在他的心口。
他输了?。
“你怎么会的?”卫朝错愕自己的惨败,睁圆眼望向她。
“不告诉你。”
果真太久没练,又是十五岁的身体,她微微喘气平复,有?些得意地翘起唇角,却对此闭口不言。
*
身处雪山梅景,曦珠陪卫朝闲练了?两?三日?的剑,心情舒畅。
一直到第四日?晌午,一行人才启程回城。
曦珠记起前世,因她不慎被利石伤了?脚,大家提前了?一日?回去,那日?落的雪很大,几乎将下山的道路给埋了?。但今时的天?很好?,万里无云,一山雾蒙的雪色,整片天?如水洗的蓝。
似乎一切都在朝好?行进。
摇摇晃晃大半日?,终于进城。前头马车里的孔采芙遣人来说,让她们?先行回府,并帮忙带上卫锦和卫若。
丫鬟解释说:“二夫人的琴昨日?下晌断弦了?,要去更?换,才让奴婢来说,也不知何时能修好?,让四小姐和表姑娘先回。”
卫虞知二嫂最?是爱那些风雅,不在意地摆摆手,说知道了?。
如此卫朝和卫锦登上这辆马车,曦珠将卫锦抱坐在膝上,而卫若则和卫朝挤一块玩。
两?辆马车在一个十字路分开。
孔采芙让车夫往城东去,行过近半个时辰,才到一处幽僻地界。
车停在外,她抱琴来至一户宅院前,推开半阖的门扉,走?了?进去,正对一条小路,路的两?侧栽植成片的青竹,白雪落于枝叶,更?是翠色.欲滴。
她行至半途,骤然?一阵琴音穿林而来,如鸟鸣声脆不绝,泉溪流转长远,幽微舒缓。
是《乌夜啼》,极高的琴技。
孔采芙一下顿住脚步,于竹林幽径,静静听完这一曲,这才迈步走?进春山琴房。
便见到了?背对书条纹窗棂,端坐圆凳,面?前桌上是一把神农式,正以手按琴止音的人。
闻门外动静,她抬头看来,露出一张柔情似水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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