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妹薄情 第70章

作者:红埃中 标签: 破镜重圆 重生 穿越重生

  是一个容貌上佳的女子。

  烟眉俏鼻,檀口含朱,斜梳堕马髻,插两?支同色相配的丁香磨珠花步摇,双耳坠红玛瑙珰。云鬟细腰,身着银红绉纱裙,腰束掐花紫云带。

  “敢问姑娘姓甚名谁,琴艺师承何处?”

  那美人似是讶异这般突兀,并未立即答话。

  恰这琴房的主?人出来,正是京城中出名的斫琴师,是个淡泊之人,从?来少接客,但自他手中制出的琴,向来被那些贵人追求,纵是千金,也是一琴难求。

  可?若谁的琴声能打动得了?他,哪怕白要,他都会眼都不眨地慷慨相送。

  这会,便为代答,抚手大笑说:“这是一个痴乐者,想必是听得你的琴声,想与你结识。”

  在此处,不必言说各自浮于红尘的俗人身份。

  孔采芙称是。

  那美人便起身,望着面?前气质似冰霜的女子,行过一礼,道:“我姓花名黛。”

  她敛目一笑,“至于琴艺承师,不提罢了?,是自学来得。”

  待孔采芙的琴修好?,已是一个时辰过去。两?人同坐桌前,相谈甚欢,全是有?关琴技。孔采芙这才得知她的琴身有?损,半月前拿来修整,这日?来取。

  花黛见外头天?将黑下,歉声道:“我该回去了?。”

  孔采芙跟着往外走?,却见她没有?马车,邀道:“我送你回去。”

  花黛推辞不过,也在方才的交谈里收获颇丰,更?是感激。

  两?人在车上又聊了?些许,待至西四胡同的巷子口,花黛敛裙,抱琴下车,再三道谢,才缓缓一个人朝胡同深处里走?。

  马车转个向,朝公府的大道去。

  路上,嬷嬷忍不住道:“那是个不知底细的女子,夫人不该让她上车来。听说这片住的多是外室,那些男人最?喜欢将人往这儿藏。”

  孔采芙却不在意,难得笑道:“她的琴艺很好?,她是何人,与我又有?什么关系。”

  如此,嬷嬷不再多言。

  花黛回到院子后,将那女子在泛音勾劈上指点的几处细练,果真将自己一直不通的地方都清楚了?。

  恰一个婆子走?进屋里,端来这日?的晚膳。

  “到了?年底,二爷在户部?忙得很,这半月都没过来了?,也不见你多问两?句。”

  花黛随手剔了?个商音,道:“他既然?忙,我还去烦他做什么,不若问多了?,让他快些厌弃我?”

  不管婆子的抱怨,想着那女子说是后日?有?空,可?到春山琴房。

  拨动按弦,只将这曲再练上一遍。

  *

  到二十九日?,除夕的前一日?,镇国公和世子就要回京。

  各处打扫干净,膳房备好?吃食,用炉子热着不能凉了?,整座府里的灯也都点了?起来。

  元嬷嬷上晌来过春月庭,笑说让表姑娘晚上去嘉乐堂用饭。

  寒腿的蓉娘好?一阵担心,硬是从?床上爬起来,在箱笼里一阵翻找,硬是找出不那么素,又符合孝期礼制的衣裳出来给姑娘换上,再三叮嘱在席上可?得谨言慎行。

  曦珠被她和青坠接连摆弄衣裳和头发,无奈地笑应。

  “知道了?。”

  天?都黑透了?,公府的人在大门口迎接,都等了?近小半个时辰。管事原说要不在花厅等候,这天?冷啊,元嬷嬷也劝,但国公夫人要出门等,大家伙只好?跟着都动了?。

  平日?出入都走?侧门,这会常年闭合的大门启开。

  门处,一排人在石狮子前头,揣着手炉探头盼望,仆从?们?提灯照光。

  曦珠站在末端,想到那事,没忍住看了?也在后面?的卫陵一眼,谁知让他察觉出,转眼过来,趁着大家说话的空闲,几步挪过来,俯首悄悄问:“怎么了??”

  见她微白瑟缩的脸色,和她身上外罩的镶兔毛斗篷,到底会冷的,怕她冻病,低声说:“这儿风大,我给你挡着些。”

  说着,就往吹来她的风口站定了?,又拉着她到身后些。

  曦珠被他的举动惊吓,这会那么多人,忙要躲开。

  也在这个时候,长街尽头传来震地的马蹄铁声,跟着公府派出去的小厮奔跑回来,欣喜喊道:“夫人,公爷和世子回来了?!”

第45章 家门宴

  夜风呼啸, 雪堆檐下?,铁骑的嘶鸣声穿街而过,恍若携带战场的煞气, 将还滞留长?街的百姓都骇然,接着被?南城兵马司的官兵呵退,忙不迭往两边退避。

  不忘拱着前头的人, 看热闹地望向此刻违制大开的南城门。

  卫旷进入城门,与守在那里的兵部官员交付印信后, 听自宫里来的秉笔太监笑道:“天晚风寒, 国公又?是从边疆乘雪赶回, 想必多?有劳累,这晚就?先?好好歇息。明日宫宴之前再前往觐见陛下?,陛下有些事想问询您。”

  卫旷颔首应下?,与身后众多将士分别。久未归京, 适逢年节, 大家早就?思家心切。

  等?及人散地差不多?,他才随长?子, 带着剩余二十余名亲信家丁,按循熟悉的道路回去府上。

  一路快马加鞭,当见门口等?着的众人时,勒缰下?马。

  杨毓忙奔下?台阶迎上去,望着面?前身着紫花罩甲, 体形健硕魁梧, 却也鬓发斑白, 从左侧眉弓到下?脸有长?疤, 瞎了一只眼的男人,眼里瞬时滚热, 哽咽道:“你回来了啊。”

  卫旷常年不苟言笑的脸终于得见笑容,声?音浑厚。

  “是,等?久了吧?”

  他自去年年底,连年都没过,就?领了调令,离京奔赴北疆抗敌。若非不久前狄羌内部出了乱子,不得不休战议和,这年怕还要?在边关?度过。

  卫虞抱着母亲的手臂,在旁笑地梨涡都出来,喜地插话道:“原先?娘与我们在厅里等?爹和大哥,但好一会都盼不见人回来,就?出来等?了。”

  卫旷笑地花白胡须颤动,伸手比量着小女儿的个子,道:“瞧着都到你娘的肩膀了,比我走时要?高好些。”

  他转目看向一边的二子和二媳妇。

  卫度也高兴,平日冷清的脸上,此刻带着笑,叫了声?爹。孔采芙跟着行礼。

  卫旷对?着夫妻两个点点头,跟着看向后面?,就?见小儿子和一个姑娘站一块,一下?愣住。

  这一望,将众人的目光都引过去。

  曦珠僵住身子,这时才注意到旁边的卫陵自见国公,好似也一直沉默。

  杨毓笑说:“这是曦珠,玉莲的孩子,之前与你说过的。”

  曦珠抬眼,看着面?前已至知天命,权势滔天的男人,心微微发紧,想到前世这样一个人物,最后却落了那样潦倒的结局。上前去,曲膝行了一礼,恭敬道:“曦珠见过国公。”

  卫旷想起去年津州确实来过信,说要?交托女儿到公府。

  他面?容肃整些,点了点头。

  此时卫朝已经扑入爹的怀里,他都近一年没见过爹爹了。

  曦珠又?看向身披薄甲玄衣的男子,再行礼。

  “见过大表哥。”

  卫远单臂抱着儿子,一手虚抬示意,笑呵呵道:“表妹请起,不用见外。”

  卫陵在旁见她再一次曲膝,不觉皱眉抿唇,正要?开口,卫度打断道:“都别在门口站着了,进屋说话不迟。”

  他也顺势笑道:“二哥说的是,这外头冷,有什?么话,都进屋再说。”

  灯火摇曳,长?廊传来匆忙却有序的脚步声?,和时不时的传唤,管事领着亲信家丁去偏厅用饭。他们都是得国公和世子重用,又?未成家或是有要?事在身,才随行听候安排。

  杨毓一面?跟元嬷嬷说多?派几个丫鬟去厢房那边,再看看有没有缺漏什?么,赶紧补齐。一面?让管事去膳房吩咐,再多?做些肉菜送到偏厅,另说热水也要?备足,吃过好洗漱歇息。

  都是餐风饮雪的人,又?是为公府做事,这些细处没得亏待。

  这边路上,卫远将儿子抱起,感?慨道:“重了许多?。”

  董纯礼眉眼带笑,“每顿都能两碗饭了,自然长?大好些,先?前不喜吃蛋,现下?也肯吃了,每日还要?吃两个。”

  卫朝搂住父亲的脖子,奋声?道:“娘说只要?吃了,就?会变得和爹爹一样厉害,那我就?可以和爹爹一起去打仗了。”

  卫远听了,没忍住对?妻子发笑,曲指弹了下?儿子的脑瓜子。

  “小子,你以为打仗好玩啊?”

  且行过一路,快至嘉乐堂,前头忽传斥声?。

  “去秋猎也能将自己摔昏过去,你说说你,平日关?起门来,不认真习武也就?罢了。出去了,那三脚猫功夫,不是给我惹祸,就?是给我丢脸!”

  这番话委实不客气,一回来就?教训人。还是号令过三军的嗓音,自带严厉森然。

  来来往往的丫鬟和小厮听见国公教训三爷,只管将头低下?,赶紧做事。

  那时杨毓急得不行,什?么法子都想了,但卫陵还是昏睡不醒。适时丈夫来了家信,直到卫陵终于醒来,杨毓才回信,自然也将此事写了进去。

  卫远上前两步拦说:“三弟,爹是关?心你,娘送去的信,他刚看开头,就?担心得很,着急地连信都拿不住,也是看到后面?,晓得你没事了,还高兴了好几日。”

  卫旷被?揭短,睨一眼长?子。

  卫远笑着住嘴。

  卫陵插科打诨道:“爹,我那是一时不小心,也不知那日怎么回事,惊雷受了惊吓,恐是头一回见那么多?头狼,直接将我摔下?去了……”

  谁都不知当时的情形。

  这话倒是将罪责都怪到一匹不会人话的马身上。

  卫度嗤道:“总归与你半分关?系没有,不是?”

  卫陵反笑,“二哥,你偏要?在爹和大哥回来的日子,呛我的不是,就?不能其乐融融,大家高高兴兴的?”

  若按往常,三弟定要?与他争起来,现下?却将卫度一噎。

  卫虞笑眯眯道:“就?是就?是。”

  众人在前头说笑,只曦珠和孔采芙两人落在后面?。

  等?到厅中,圆桌上已摆满热菜,丫鬟正呈端上最后一道酒糟牛尾狸,角落有两个大火盆烧着银丝炭,热烘烘的。

  卫锦和卫若两个孩子方才未出去,只在仆妇看管下?等?候,这下?见祖父回来,都有些怯地那一身气势。

  卫旷见两个孩子,各自抱起来颠了颠,听得孙子孙女叫了自己,将其放下?,才坐到最上的首位,而后道:“都坐下?吧。”

  杨毓坐到丈夫右侧。

  随即一众人纷纷落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