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安南以南
只是师徒情谊,他没必要做的这个份上的。
棠梨越发觉得难堪。
她得做点什么,至少不能这样躲在屋檐下,装作无事发生。
对了,她记得前几日又有几位朝臣向她求画。
其中有两人在朝廷口碑一向很好,乃是忠厚贤良之辈。
于是棠梨开口说:“陆公子,能否帮我找一些画具来?”
陆辰远眼皮微抬,又垂下眼眸:“裴大人已经替你备下,就在书房里。”
“只是你尚有伤在身,最好修养几日再画。”
棠梨先是一愣,旋即像是掩饰一般端起桌上热汤,忙不迭地送到口中:“我明白,我今日先起个草图。”
陆辰远将她的急切收之于眼底,几乎有些狼狈地端起桌上清茶,狠狠灌了一口。
满心苦涩不旦没被压住,反而口中也泛起苦来。
若是他身处如此险境,她也会如同这般,迫切地想要为他做些什么吗?
或许……不会吧。
***
棠梨在别院养伤的第五日,听闻孙家被抄,抚桐巷杀声震天,家家闭户不出。
第七日,杨家被抄,听闻羽林军包抄杨府之际,有人拼死从后门偷偷送出去一个孩子,行至半路,便被当场射杀。
第九日,太尉周詹被打入大牢,次日早朝,参政知事为其求情,陛下当即大怒,鞭打参政知事十大板,罚俸半年,满朝文武无一人敢出言相劝。
当天夜里,皇后周氏于福宁殿门口长跪不起,天色蒙蒙亮时昏在殿前,宫中大乱,陛下辍朝。
两日后,周詹被放出大牢,陛下遣人送了一座西洋来的八角圆环钟形金饰以示安抚。
至此,这场风波才慢慢平息。
棠梨养伤的第十六日,忽闻马车喧哗,外出查看,却是邢钰一大早前来探望她,一副神神秘秘的模样。
过了午时,姑姑和两位哥哥也来了,棠梨这才明白,邢钰是被人送来圆谎的。
姑姑瘦了一大圈,看到她的时候险些落下泪来:“你这丫头,偏生这个时候不在家。”
上京波澜四起,她每日在家中提心吊胆,生怕棠梨在京郊出了什么事。
后来还是棠墨晚开口劝慰她:“姑姑想开些,若是我们家真出了什么事情,棠儿不在家反倒是好事。”
青骊其实也听说不少人家都在把少爷小姐往京外送,心下稍安,但又立刻没好气地瞪他一眼:“说什么不吉利的话呢!我们家好好的,什么事都不会有!”
棠墨晚只得陪笑:“是,我们定然不会有什么事,姑姑放心便是。”
话虽如此,青骊却依然吃不好,睡不着,直到上京这场风波渐渐平息,她忽然又听闻棠梨不小心摔伤了手,这才急匆匆赶来看她。
身上的伤都好得差不多了,唯独骨裂的手臂还使不上力气。
棠梨的说辞是晨起时不小心踩水滑倒了,姑姑倒是信了,拉着她心疼得不行。
棠墨晚和徐江松却是一副不信的样子,直到晚饭后找到机会,两人才逮着她问:“到底是怎么回事?裴大人前些时日坠崖负伤,怎么你也受伤了?”
棠梨对上哥哥一脸狐疑的神情,便知道坠崖之时,她也在马车上的事被压下来了。
她露出一副实在是瞒不住了的表情:“我告诉你们,你们可千万别跟姑姑说哦。”
棠墨晚敲了一下她的脑袋:“还不老实交代。”
棠梨捂着脑袋,委屈巴巴说:“我从山上摔下来了!本来就磕到脑子了,你还打我 ,小心我变笨!”
棠墨晚一副见了鬼的模样:“哪里的山?你爬山上去干什么?”
“听说京郊外的闻沽山这个时候会长蘑菇,我和邢钰结伴去采蘑菇,不小心踏空,从坡上摔下来……”
棠梨头上又挨了一下,她痛呼出声:“哥哥!”
棠墨晚虎着脸:“摔断手不跟哥哥说,把我当什么了?”
棠梨心想这哪能跟你说啊,要是把真相告诉他,棠墨晚不得找到裴府门上去闹。
她冲着徐江松讪笑:“大哥,你帮我说说话嘛。”
徐江松咳嗽一声:“受伤了不跟家里人说一句,确实该打。”
棠墨晚又一个眼刀飞过来,棠梨哀嚎着捂住自己的手:“我的手又开始痛了……”
棠墨晚神色紧张:“伤筋动骨一百天,你就该好好卧床躺着。”
棠梨嬉皮笑脸:“好好好,我乖乖回去躺着,你不许跟姑姑告状!”
棠墨晚无奈极了。
把这事儿糊弄过去,棠梨正色问:“朝中近日不太平,可有牵连到你们?”
棠墨晚和徐江松对视一眼,“没有,这些事情你不必操心。”
棠梨便察觉出两人有话瞒她,她故作不开心:“还怪我瞒你们,你们不也有事情瞒着我嘛?”
棠墨晚这才叹了口气:“前几日大哥下值,经过东塘路的时候,忽然闪出一个挺着孕肚的妇人,状告大哥背信弃义,飞黄腾达后抛弃她们母子,一头就要撞死在墙角……”
棠梨愕然:“还有这种事?”
徐江松苦笑道:“是啊,谁能料到这般污蔑之事也会发生在我头上。”
“若不是裴大人暗中派人保护着我,在那孕妇往墙上撞的那一刻眼疾手快伸手拦下,恐怕我第二日就要被人弹劾,背上两条无辜人命。”
棠梨心尖一颤。
裴时清说会暗中保护她的亲友,果然说到做到。
徐江松见她沉默不语,轻轻拍拍她的肩:“上京如今的确不太平,虽说这场风波暂且平息了,但依我看来,恐怕后续还要波澜再起,你在此处好好养伤,等彻底痊愈再回去也不迟。”
棠梨喃喃:“可是我还是想回家养伤。”
这是实话,她背上的伤口已经结痂,只要小心一些,不会被姑姑发现。
这宅院里除了小厮丫鬟,便只有她和陆辰远两人。
她每日里忙着作画,陆辰远似乎也时常出门,交集虽然不多,却还是别扭。
都已经事退了亲的人,住在一处宅院中,又成何体统?
然而棠墨晚难得一脸严肃对她说:“反正你和姑姑马上就要回扶梨,依我看来,你不如就在此处,等伤彻底养好之后再同姑姑他们一起回家。”
“我已经和邢大人商议过,他亦是支持他妹妹同你在一处作伴。”
怕棠梨听不明白,他又加了一句:“你可知周太尉从大牢里出来之后,陛下送他的是什么?”
棠梨只知太尉入狱,不知陛下还送了东西,于是问:“是什么?”
棠墨晚眸色变深:“八角圆环钟形金饰。”
棠梨聪慧,立刻品出其中含义。
钟,忠。
原来是在暗中敲打。
可陛下如今龙体抱恙,又对周氏一党愈发不满,这朝廷……恐怕还真太平不起来。
于是棠梨只好点点头:“那阿苍和秋月……”
“没事,他们好好的呢,今日阿苍和秋月原本闹着要一起跟来,但毕竟这是人家的地盘,我们人来得太多也不好。”
棠墨晚又说:“你就安心在这里住下吧,上京城中不少人家都把公子小姐们往外面送,就连小陆大人不也被派出去做事了么?”
见他提起陆辰远的名字,棠梨不自在极了。
哥哥他们哪能想得到,陆辰远就与她同住在这个宅院里呢。
棠梨勉强笑了笑:“嗯。”
棠墨晚等人离开前,忽然想起来交代她:“裴大人此次凶险至极,听说卧床调养了许久,至今没去上朝,你在京郊也别忘了写信关照你的这位先生。”
卧床调养?怎会如此严重?
陆辰远不是跟她说,裴先生已经没有大碍了么?
棠梨眉心一跳,唇上已经失了血色,却依然掩饰般道:“我知道的。”
拢在袖子中的指甲,却用力嵌进肉里。
第75章 花灯
◎他在暗处,看她许久◎
天气沉闷了一宿, 凌晨的时候,终于下起一场酣畅淋漓的雨来。
邢钰起身时,见棠梨已经收拾妥当, 一副要出门的样子。
邢钰发髻松散倚在窗前:“棠棠,一大早的你要去哪里啊?”
棠梨站在枝叶苍翠的树下,眉眼弯弯:“我回城一趟。”
邢易这一次将计就计将邢钰送到京郊,其实也存了避祸的心思。
虽说上京近几日看似风平浪静, 但到底是暗流涌动,局面波谲云诡, 邢钰一听她说要回去, 不放心极了:“很急的事吗?”
昨夜辗转难眠,棠梨今晨眼下浮着淡淡黑青,用脂粉重重压了一层, 才勉强遮住。
棠梨对她笑了下:“嗯, 很急。”
邢钰也并非多事之人, 闻言只是点点头:“我再派两个护卫跟你一起去, 早点回来,今晚我吩咐人做松鼠桂鱼吃呢!”
“好, 待会回来我给你带桂芳斋的芙蓉糕。”
邢钰笑起来:“好呀!我最喜欢吃他们家芙蓉糕啦!”
棠梨一入城便发现气氛紧绷。
街上人寥寥无几,商铺清冷, 店家们坐在柜台, 每每外面有车马经过,便警惕地抬头看来。
央央大街上, 居然只有几辆马车在走动。
棠梨放下车帘, 心里盘算着得尽快把姑姑和秋月他们送走。
上一篇:表妹薄情
下一篇:Beta女仆也可以是万人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