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辅的早逝白月光 第96章

作者:安南以南 标签: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重生 穿越重生

  皇城巍峨, 古树参天, 廊腰缦回, 檐牙高啄。

  积了一夜的雨水顺着琉璃瓦缓缓滴落,如同断线的珠帘。

  宫道上的积水早已被宫人打扫干净,经过雨水洗刷的汉白玉此时在夕阳的映照下泛出凌凌金光。

  花木扶疏,花影落到身着官服的裴时清身上。

  青年眉眼微垂,便如画中游仙,皎如玉树临风前。

  几个朝臣将他簇拥在中间,你一言我一语,溢美之词不言于表。

  裴时清只是淡淡听着,间或礼貌应和几句。

  裴时清前些日子跌落悬崖,卧床休养了许久,今日一上朝,圣上便任命裴时清为太子太师。

  不过弱冠之年,又如此简在帝心……

  这位裴大人,可当真是潜龙在渊,前途不可限量。

  今日议事完毕,众人自然赶着来奉承。

  “裴大人重伤初愈,还需仔细调养,此前我叔父摔伤腿,用了一位苗疆的大夫,效果甚好,裴大人若是需要,我便遣人来替大人看看……”

  “裴大人原该好生休养,但钱某老母过两日恰逢六十大寿,大人若是赏脸,鄙舍必然蓬荜生辉……”

  你方唱罢我登场中,一个侍卫匆匆走向裴时清,低头在他耳边耳语几句。

  众人只觉青年那琉璃雕像一般的眉眼忽然生动起来。

  侍卫退下,裴时清朝众人拱手:“今日本该请大家小酌一杯,但家中忽然有事,裴某便先走一步,改日再向各位大人赔罪。”

  众人自然是笑道下次再约。

  裴时清再度拱拱手,沿着红墙消失在转角处。

  息邪候在宫墙外,远远见裴时清来了,朝他行了一礼:“公子。”

  裴时清上马车,问:“她等了多久?”

  息邪微微一埋:“午时便到了,只是也不进府,一直在外面的斜巷候着。”

  裴时清眉头微蹙,旋即又想到自己这些时日的安排。

  她心思玲珑,定是猜到了几分。

  裴时清合上车帘,淡淡道:“走吧。”

  息邪注意到公子原本的几分欢欣尽数散去,整个人又如同被暮霭笼罩。

  他垂下头,拱手称是。

  棠梨倚着马车看了一天的书。

  从日上三竿,到金乌西沉,裴府面前车马来来往往,棠梨翻完手里的书册,也渐渐生了困意。

  车夫坐在车辕上,抖着腿,百无聊赖地拿着蒲扇扇风。

  门房来请过,棠小姐却拒绝了,说在外面候着便是。

  他觉得奇了怪了,去人家府上好茶好点心侍奉着不好吗,非得在这马车上窝着。

  中间他跟着小姐用过两回食水,但就这么在车上枯坐一天,也怪累人的。

  这些个贵人的想法,他是搞不懂。

  他往马车里看了一眼,见棠小姐似乎是睡着了,腿也不抖了,索性也靠着马车打起盹来。

  裴时清到时,便看见一架马车停靠在裴府对面的斜巷内,车夫倚着车打盹。

  晚风卷起车帘,露出一张精致的侧脸,眉如墨画,发髻松散,细碎的金光在她乌发上跳跃。

  风停,车帘很快合上,少女睡颜消失。

  裴时清却依然凝望着马车。

  息低声问:“公子,我下去知会车夫一声?”

  裴时清扬手制止,片刻之后,他说:“你先回府,如果有人来问,便说我今日有事,不知何时回府,改日再来找。”

  息邪抬头看他一眼,又低头:“是。”

  今晚的风尤其调皮,时不时卷起车帘,拂起她的青丝,又在裴时清刚刚看入迷的时候,倏然将车帘合上。

  暮色很快褪去,檐角绢灯被人一一点亮,暖色的光倾泻而下。

  棠梨陡然转醒的时候,天色都已经暗了下来。

  她打起车帘,看到一只蛾子在灯下飞舞。

  她揉了揉发酸的肩颈,叫醒车夫,又去裴府门口问了一遭。

  小厮脸上陪着笑:“棠小姐,实在是不巧,我们大人今日有事,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呢,您要不改日再来?”

  棠梨笑了笑:“多谢。”

  裴时清隐在暗处,看着少女踏着一地昏黄的灯光离开。

  待到马车前的时候,她忽然看了一眼裴时清的马车。

  泊车的位置没有点灯笼,裴时清便也沐浴在一片暗色之中,隔着车帘的缝隙静静看着她。

  棠梨很快挪开视线,朝着自己的马车走去。

  裴时清目送她走远,垂在袖中的手指缓缓蜷起。

  他听到车夫问:“小姐还等吗?”

  似是晚风吹散铃兰,一个“等”字幽幽传到耳边。

  裴时清猛然闭上眼,小几上放着的白玉茶盏应声而裂。

  棠梨似乎听到了这边的动静,扶着马车回望。

  然而就在这时,一道温润的声音响起:“棠妹妹。”

  棠梨和裴时清同时循声望去。

  陆辰远一身浅青色纱袍,站在灯火阑珊处,他快步走过来:“棠妹妹,你怎么突然入城了。”

  棠梨从马车上下来:“我来找裴大人,陆公子怎么会在这? ”

  陆辰远道:“家仆傍晚出门的时候,恰好看见你的马车候在裴府前,我今日下值才听到消息。”

  棠梨点头:“那倒真是凑巧了。”

  陆辰远看了一眼紧闭的裴府大门,道:“今日陛下亲封裴大人为太子太师,想必此刻裴大人正在和同僚庆祝,棠妹妹……改日再来吧。”

  似乎是方才看到的那只飞蛾在围着灯笼转悠,棠梨脸上被投下忽明忽暗的光影。

  片刻之后,她忽然一笑:“是吗,那改日我再备上贺礼来恭贺裴大人。”

  陆辰远颔首:“改日再登门拜访也不迟。”

  他又问:“这个点,城门已经关了,棠妹妹今夜要宿在青园?”

  棠梨神思恍惚,随便点了点头。

  陆辰远说:“走吧,我送你。”

  马车晃晃悠悠离开,飞蛾围着灯笼飞了许久,忽地扑入灯芯。

  灯火大亮,又很快暗下去,一缕青烟袅袅飘起。

  长街更暗了,裴时清看着无垠的黑暗,一动不动。

  马车如同被寒霜笼罩的神龛,琉璃神像寂寂无言。

  棠梨和陆辰远很少同乘一辆马车。

  陆辰远坐在马车角落里,背脊绷得挺直,就连衣袖的弧度都一丝不苟。

  棠梨亦是一言不发,只剩车轮滚滚,马儿打着响鼻的声音。

  沉默了许久,陆辰远终于开口:“今日坐了那么久的马车,伤口可疼?”

  陆辰远和她在一个宅院中住了那么久,自然知道棠梨背上还有一道伤口。

  其实伤口已经结痂,只是到底伤得太深,留下了一道狰狞可怕的疤,加之天气又热,现在时不时还会发痒。

  或许真的是因为在马车里坐了许久,棠梨此时倒真觉得伤口有几分火辣辣的痛。

  然而她面上不显:“没事,都好得差不多了。”

  陆辰远看她一眼,不说话了。

  马车又在沉默中继续前进,待到拐过一个弯,棠梨忽然看到前方河面上飘着点点灯火。

  她将车帘揽起:“有人在放河灯呢。”

  陆辰远注意到卖河灯的小贩还未离开,心念一动:“棠妹妹,不如我们也下去放河灯?”

  棠梨眸光微动,几乎没有犹豫便答应了:“好啊。”

  小贩手里还剩几只河灯,见一对璧人朝自己走来,连忙招呼道:“公子,小姐,要放河灯吗?快过来挑一挑,给你们便宜算!”

  棠梨提着裙裾蹲下去,捡起一只漆金荷花灯。

  小贩忙说:“小姐,这只荷花灯做工那可是顶顶的好,我少算你们几个子儿,要不把旁边几只也一并买了?”

  棠梨见旁边还零落着几只河灯:“好,那我一并要了。”

  小贩喜上眉梢,连忙把河灯递给他们,嘴里说着吉利话:“谢谢小姐,谢谢公子,祝两位日子过得红红火火,蜜里调油。”

  棠梨接过河灯的手指微微一僵,陆辰远亦是停滞了片刻。

  在陆辰远抬眸朝自己看过来的时候,棠梨微微一笑,说:“祝你生意兴隆。”

  因着小贩一句无心之语,两人之间的气氛倒是有些微妙起来。

  棠梨提着裙裾走在前方,陆辰远抱着几只河灯跟在她身后,看着她发鬓上插着的那支攒珠梨花簪轻轻颤动,心也跟着轻颤。

  棠梨挑了个水势开阔的地方,抱着裙子蹲下来,仰起脸朝陆辰远讨河灯。

  月色皎洁,在水面上泛起鳞鳞银光,少女乌黑的眸底波光荡漾,像是藏着漫天星河。

  陆辰远愣愣将河灯递给她,在棠梨指尖触到河灯的那一瞬,他忽然开口问:“棠妹妹曾说要带我去河里捉鱼……还算数吗。”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