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渣被逼考科举 第150章

作者:映在月光里 标签: 种田文 科举 基建 穿越重生

  恰逢驿卒提了热水进屋, 方寅问了句他是何处人士, 得知他祖祖辈辈都在云州府,便同他略微聊了几句。

  驿馆住的都是官员, 大多眼高于顶, 只把他们当做伺候人的仆从, 从不拿正眼瞧他们。

  方寅是出自京城户部的官员,言语态度还算温和,驿卒受宠若惊,很是健谈。

  “以前驿馆破旧得很,云州府府城没官员会来, 就算来人也会住在城中最好的客栈。驿馆年久失修,外面下大雨,里面下小雨,到处都破破烂烂, 程知府上任之后,得到了修葺, 现在屋子里能住人了。”

  驿馆本隶属于朝廷兵部, 各地的驿馆保证了朝廷消息的通达,在打仗时传递军情,在平时送信, 供官员住宿。

  一般来说, 驿馆的房屋修补, 所需的钱, 由兵部负责。

  户部连各路兵的粮草都经常拖欠, 照理说,驿馆应当是更要不到钱才是。

  事实上并非如此,户部拖欠谁,都不敢拖欠驿馆的钱。

  因为大周各地的来往消息,都要靠驿卒传递,要是他们不干,京城就成了睁眼瞎。

  官员们出门,驿馆无法歇宿,他们的家书,友人们的书信往来,就要面临中断的可能。

  大周不打仗的太平时日,各路兵在官员眼里,远没能切实影响到他们方方面面的驿馆来得重要。

  驿馆的钱如数拨付,那么云州府的驿馆,为何会年久失修?

  方寅已出仕几年,未曾天真到,连里面的这点猫腻都看不明白。

  钱肯定是被贪腐了。

  方寅说不出什么心情,随口道:“驿馆重新投用,云州府客栈的买卖就该清淡了。”

  驿卒笑道:“方郎中有所不知,云州府有外地来的客商,他们有钱,客栈食铺的买卖都好着呢。”

  方寅愣了下,高兴地道:“那云州府的百姓,日子真好过了。”

  驿卒笑呵呵道:“客栈酒楼食铺,寻常的百姓可没那开的本事,有钱人赚钱罢了,与平民百姓何干呐!”

  有钱人赚更多的钱,平民百姓的日子照旧。

  大买卖背后的真正东家。都是达官贵人。他们铺子赚再多的钱,只能收到可怜的几个赋税。

  该不该交税粮?

  这税粮,总不会是由官绅交,大周律写得清楚明白,非但他们不用交,他们的子孙后代还会享受祖上当官带来的好处,同样有免税的权利。

  至于大周的土地亩数,向来是一笔糊涂账。

  官绅们有的是办法,比如一百亩的免税额度,他们能将五百亩的田地,硬生生写成一百亩。

  方寅自从考中举人之后,家里有了田地,就发现了里面的各种手段。

  程子安的问题是,该不该在穷苦不堪的底层百姓身上,再用利刃在他们身上刮下仅存的那丝血肉?

  方寅脸色比哭看上去还要难看,无论如何都说不出,云州府该缴纳赋税钱粮。

  交得出,且该缴纳的,是他们这群享受了种种好处的官绅!

  这是唯一能解决朝廷国库空虚的办法,也是百姓该有的公平公道!

  方寅心若明镜,哪怕就是圣上,都不敢轻易提出来,让官绅一并纳赋税。

  “我先回去了。”

  方寅嘴张了张,最终颓然起身,道:“过几日我就启程回京。”

  程子安起身相送,笑着拍了怕他的肩膀,道:“打起精神来,遇到事情,躲不过就迎头而上,怕个逑!”

  方寅要比程子安矮半个头,程子安并没用力,他还是被拍得往前趔趄了几步,不禁回转身望着他,瞪着他道:“我知道了,你别动手动脚!”

  程子安朝他抬眉挤眼,哈哈笑道:“方郎中,你这身子虚得很啊,看来你真是在值房坐久了,要多出去走走。”

  方寅懊恼道:“走走走,走到何处去。我现在愁得很,回京城要如何交差!”

  程子安白了他一眼,道:“你先回去慢慢想,好生想!”

  方寅哼了声,“我就不该领这个差使,不该见你!”说罢,转身气冲冲大步离去。

  程子安看着他的背影笑个不停,转身回了后衙。

  崔素娘立在屋檐下,看着他回来,问道:“方寅怎地走了?”

  程子安轻快地道:“生气了,回了驿馆。”

  崔素娘气道:“你又欺负他了?”

  程子安手搭在崔素娘肩膀上,推着她进屋,一本正经道:“阿娘,什么叫又?我何时欺负他过?阿娘,你别多想,让他自己去气,去想。唉,我这个人虽然聪明,有本事,但我也不能天天给他想主意啊。”

  方寅想要在仕途上更进一步,总会有比如升任为侍郎,或者到地方为官的那一日,到时必须要靠他自己拿主意。

  崔素娘笑着骂他了两句,道:“早些去歇息吧,织造学堂人来人往,热闹得很,我要早些前去,多看着些。”

  程子安道:“阿娘,明朝我与你一道去,我也要去看看,花楼机的进度如何了。”

  崔素娘不由得关心起来,道:“子安,要是这台花楼机拆了装不回去,草儿说过,提花缂丝再也做不出来,签出去的布料,可是一尺都交不出来,而且学生们只能学到普通的织布方法,提花这些才是真本事,织造学堂就剩下了个名头。”

  程子安何尝不知,但不尝试,云州府的织造学堂,很快就会垮掉。

  除此之外,各县的蒙童班笔墨纸砚,府衙也后继无力,承担不起了。

  程子安望着繁星流转的天际,给自己猛打狗血:绝不能放弃,绝不能妥协,一定要坚信,黑暗之后就是光明!

  狗血起不了多长的用,早上睁开眼,程子安生无可恋躺了好一阵才起身,洗漱用过早饭之后,面上不显,暗自却怀着壮烈的心情,同崔素娘一道前去了府学。

  天刚微微亮,府学大门前的童子,靠在门边打着哈欠,鸟儿叽叽喳喳叫着,秋日的薄雾缭绕,安宁又清幽。

  童子见到程子安他们下车,醒过神,飞快地遥遥见礼。

  程子安想到了以前在明州府府学上学时,守门的几个童子,见到他与辛寄年几人,总是会头疼别开头,心情不由得放松了些,微微笑起来。

  到了织造学堂前,远远就听到了里面哐当声,崔素娘哎哟一声,道:“他们是早起来了,还是昨夜熬了个通宵没歇息?”

  程子安亦感到惊讶,道:“先进去看看。”

  两人进了摆放花楼机的厅堂,到了门前,母子俩都一起停下了脚步,惊讶莫名。

  角落的灯笼,想是已经燃烧了一整夜,只剩下几盏还泛发着微弱的光芒。

  窗棂被高高支撑起来,借着晨曦的光,屋内的工匠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有人拿着纸笔,耳朵支起,听着手拿各种部件同伴的说话,飞快记录着什么。

  而曾经高耸到屋顶的花楼机,早已不见,变成了地上一堆堆,整齐堆放的支杆。

  韩直的常袍掖在腰上,蹲在门左侧大声叮嘱道:“切记,一定要按照顺序,做好记号,不能弄乱,弄混了!”

  工匠回道:“头儿放心,弄乱套就装不回去,我们都懂!”

  韩直呼出口气,撑着腿站起身,余光瞄见门口的程子安,立刻神色一震,拱手见礼:“程知府来了。”

  程子安叉手回礼,介绍道:“这是我阿娘,阿娘在织造学堂教人识字。阿娘,这是京城将作监来的韩管事。”

  韩直忙见礼,崔素娘还礼,实在忍不住好奇,问道:“韩管事,你们将花楼机全拆了?”

  韩直答道:“是,昨晚我们花了一整晚的功夫,将花楼机完好无缺拆了下来。不过两位放心,既然我们能拆,就能再装回去。要是一切顺利,两位明早再来,就能看到花楼机重新立在这里了。”

  程子安怀着无法掩饰的激动心情,一个箭步奔到工匠身边,他们要起身见礼,被他阻止了:“别动别动,你们忙,只管忙,我就看看,就看看......”

  说到最后,程子安的声音控制不住朝上瓢。

  花楼机被拆开,分门别类被堆放在一起,工匠们在拆下来的部件上,按照顺序做好了标记。

  按照这个设想与构思,装回去时,只要按照顺序即可完成。

  韩直整晚没睡,眼眶都凹陷了进去,他却半点都不感到疲惫,兴奋地给程子安介绍着:“程知府,下官清点了一下,统计有一千余的部件。花楼机制作起来,并不算是太过复杂,我们多拆装几次,就能动手开始做了。”

  将作监代表了大周最高的工匠技术水平,可以说天底下最有本事的工匠都聚集在此。

  他们当然觉得简单,但是在民间来说,一个学徒跟在师傅身边学艺,尽心尽力侍奉且不提,不学个十余年,基本没有亲自动手的机会。

  除了亲传弟子或者自己的儿孙,师傅还会留着看家本领,不会教出来。

  所以民间的花楼机,为何会这般难做,少见,除了花楼机做太多,要考虑到成本与收益的关系外,技术密不外传,学艺难,才是根本缘由所在。

  程子安高兴得很,脑子转得飞快,道:“韩管事,你们昨晚熬了一晚,一定要注意歇息,不能累坏了身子。”

  韩直双手乱挥舞,道:“不累不累,我们都不累!”

  能亲手摸到支杆,门楼,衢盘等,哪还会累!

  除了云州府,就是在将作监,他们都没这么好动手学习的机会!

  程子安哈哈笑道:“韩管事,这样吧,你们分成两班,一班前去歇息,另一班留下来,彼此换班。或者,都一起去歇息,一起再来继续做事。身子要紧,身子要紧呐!”

  韩直听到程子安说了两个法子,下意识开始了选择。

  若是分班歇息当值,就会错过另一班做的那一部分,无论是他,还是其他工匠都不愿意。

  韩直当机立断选择了一起歇息,道:“晚上终究是不方便,看不清楚,还是白日做事好,免得弄坏弄错了,耽误了功夫。”

  程子安想都不想道:“好,全依韩管事的想法办。”

  程子安说完,再朝着莫柱子喊道:“柱子,去给韩管事他们买吃食,去陈家食铺,他们铺子里的羊肉汤,羊肉包子做得最好,白切羊肉也买几斤,今朝,我出钱请客,你们敞开吃!”

  工匠们累了一整晚,此时早已饿了,能吃到向来昂贵的各式羊肉,都开心笑起来,朝着程子安道谢。

  莫柱子赶紧去买吃食,程子安同韩直说了几句,赶回了府衙。

  跟着韩直他们学习的木匠,要赶紧到位。

  除了制作花楼机,他还要开始编撰详尽的制作步骤,技艺之书。

  打破各种技艺垄断,技术到民 ,惠及于民,才是大周进步的关键!

  作者有话说:

第149章 149 一百四十九章

  ◎无◎

  云州府的手工匠人好找, 只是本事参差不齐。匠人的手艺都是父子,师徒相传,太年轻尚在学艺阶段, 很想来织造学堂, 在这之前却还是有顾虑,先要听取师父的意见。

  至于师父, 除了是亲生父子, 九成都会拦着。

  一是为了怕被徒弟学到本事, 翅膀硬就飞走了。二是就算要交给徒弟,也要掌控在师父手中,他们拥有主动与决定权,父子之间亦如此。

  无他,皆因为权威。

  控制, 驯服,臣服,无论何种阶层,总有生处最底层的那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