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张佳音
她话音刚落,外屋,“哐当”一声巨响。
许正义摔倒了。
丁巧巧就站在门口,着急忙慌地冲过去,“爹,爹!你没事儿吧?”
许诚妈也慌急,“你别这时候出啥事儿啊,儿子还在大队部呢,你没听见吗?他们要送儿子去派出所!”
许正义半个身子僵麻,舌头也麻,“畜生,畜生,还管他干什么……”
“那是我儿子!”许诚妈哭起来,“我哪能不管?”
许正义这情况,扶起来也走动不了,婆媳俩只能费力地扶他进屋躺下。
然后许诚妈就要出门,但她没一个人走,还叫丁巧巧叫醒两个孩子一起出去。
大队大院儿人很多,赵新山和赵柯怕出什么乱子也没走。
婆媳俩带着两个孩子过来。
路上,许诚妈就对母子三人说过,许诚要是没了,他们就没丈夫和爹了,以后得过苦日子。
两个孩子害怕,哭一路,“爹!呜呜呜……”
老太太一到大院儿,哭得像上坟一样,“儿啊~妈不能没有泥啊……”
丁巧巧对许诚满心的恨,哭不出来,紧紧牵着两个孩子的手,将他们护在臂弯下。
大库里,许诚听到亲妈孩子的哭声,燃起希望,呜呜呜地哭喊起来。
老太太一听就认出许诚的声音,扑到库门上,边拍边嚎:
“你咋这么糊涂啊……”
“你要是出啥事儿,我也不活了……”
“我这命咋这么苦啊,我就这么一个儿子……”
两个孩子也哭得声嘶力竭,脸憋得通红喘不上气。
在场的社员们同情许正义夫妻和许诚的媳妇儿孩子。
“这么大岁数了……”
“孩子多可怜,有这么个爹,长大可咋办啊。”
“许诚真是造孽……”
而赵柯见着两个孩子的模样,便发火:“带孩子过来干什么?送回家去!”
许诚妈转向赵柯,直接跪下。
赵柯一惊,立马躲开。
赵新山喝止:“你干啥,赶紧起来。”
许诚妈非但不听,还拽着两个孩子给赵柯和赵新山跪下,“孩子啊,快求求他们,不能让你爹走啊……”
两个孩子“扑通”跪在地上,哇哇大哭起来,“要爹……”
丁巧巧也被拽着跪下,一串串儿的眼泪流下来。
社员们看得不忍心。
赵柯不同情,压着怒气,“你们让孩子以后怎么自处?让他们起来。”
许诚妈不让起,哭求:“他们爹都要没了,他们不为他爹求情,谁求啊……”
赵柯转向丁巧巧,“巧姐,你就看着孩子们留下阴影?以后一辈子忘不了?”
丁巧巧最在乎的就是孩子,抱住两个孩子,捂住他们的耳朵。
许诚妈哭:“都是一个大队的,不能送啊,送去命就没了……”
“陈三儿的命不是命吗?”赵柯忍无可忍,“我就问你们,陈三儿的命,不是命吗!”
许诚妈哭声低了些许,声音哀切,“我和老许就这么一个儿子啊……”
“你的儿子是儿子,别人的孩子哪怕没有人护着,也一样价值千金。”
赵柯斩钉截铁、不容置疑,“大队要为所有社员负责,我们是大队干部,我们不嫌麻烦,永远站公理,必须正风气,我今天就警告所有想要以身触线的人,不要心存侥幸,大队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坏人,也不会冤枉任何一个好人。”
“法理容情,容得是人间真情。他们有害人之心,他们活该。”
“同情吗?用以后村子的治安混乱来换。”
赵柯就是这么铁石心肠。
她退,那是她愿意退,她不想退,谁说话都不好使。
社员们看向彼此。
赵柯方才挺不近人情的。
可他们心里一下子就安心,踏实了。
其实这两天,大伙儿帮着陈老爹准备陈三儿的宴席,正常的干活,表面上都若无其事,但心里根本不太平。
咋能不清不楚地逼知青嫁给陈三儿呢?
就算为了集体的利益,为了“皆大欢喜”,也不能不讲道理啊?
赵村儿大队不应该是那样儿的。
他们不是光明正大的吗?
现在,啥都明白了。
赵村儿大队永远是有底线的。
赵村儿大队的干部是追根究底的。
这才是赵村儿大队的味儿。
社员们挨骂也得劲儿了。
而许诚妈呆坐一会儿,忽然哭得撕心裂肺。
赵新山不反驳,社员们也不替他们说话,许诚被带走的结局注定了。
赵柯再次重复:“别让孩子待在这儿,不想回家,就带他们去办公室待着。”
许诚妈只想陪着儿子,贴着库门不走。
丁巧巧看着两个孩子惊惧的脸,拽起他们去办公室。
两个孩子安置在办公室的桌上,丁巧巧哄他们睡觉,默默流泪。
赵柯没进去,坐在门口的板凳上,听着许诚妈的哭声,望着天上的月牙出神。
片刻后,门静悄悄地开了又关。
“聊聊吧。”
丁巧巧紧张地搓手指,缓慢地走近,站在旁边。
“坐。”
丁巧巧摇头,“不用,我站着就行。”
赵柯也不勉强,自顾自地说道:“枕边人应该最了解枕边人,许诚跟方静的事儿,你肯定有所察觉吧?”
丁巧巧倏地揪住衣袖,想否认,“没……”
“不用急着否认。”赵柯侧头看她,黑夜下看不清人脸,看不真切她的表情,“万事讲证据,但我没找你。我试过几次了,被动地去说服一个人太费力,我喜欢用事实说话。”
“现在大队已经找出许诚,无论如何,他的名声已经跌落谷底,你的孩子受到影响已成必然,你还要否认吗?”
赵柯咄咄逼人,“如果陈三儿背上这个罪责,没了一条人命,你心里不愧疚吗?”
“我只是不想家散了,只是想我的孩子安安稳稳地长大,我有什么错?”
丁巧巧崩溃,她当然受折磨,“我不恨他吗?可他是我孩子的爹,我不能让他的名声坏了!”
赵柯怕那两个孩子没睡着偷听到,出现些莫须有的麻烦,起身靠近丁巧巧耳边,低声道:“既然你恨他,你大可以送他一程……”
丁巧巧崩溃的情绪卡顿,不明白她的意思。
“他这种人,如果还能回来,后患无穷,你真的希望他回来,再继续祸害你的孩子吗?”
丁巧巧……当然不想。
赵柯轻声问:“有证据吗?”
丁巧巧缓慢地点头。
“把证据交给许叔,说就算许诚对不起你,你也愿意像女儿一样陪伴在他们左右,不想留他们孤苦伶仃;说你不想带孩子们回娘家寄人篱下,过苦日子。可许家的名声彻底坏了,孩子们留在赵村儿大队,要受白眼,你实在没有办法……”
“这就可以?”
“让许叔大义灭亲,比你不顾情分,更能挽回许家的名声,不是吗?许家的条件,还是不错的……”
丁巧巧眼神渐渐清明。
赵柯站直,用正常音量道:“犯错的不是你们,你们完全可以继续留在赵村儿大队,大家嘴虽然碎点儿,人嘛,大部分还不错,回娘家不会比在赵村儿过得好。”
“你以后多跟曲茜茜、春妮儿走动走动;你家的两个孩子,我会交代赵小草和牛小强带一带,那两个孩子,全都正义感十足,不会让人欺负他们。”
“时间久了,事情的影响总会消弭,人活成什么样儿,全凭自己。”
赵柯言尽于此,留下她一个人走了。
许正义还在家,身体也不太好,丁巧巧把孩子暂时留在这儿,回家去看他。
很久之后,丁巧巧才重新回到大队部看孩子,照看婆婆。
许诚妈哭了很久,哭得嗓子都哑了。
库房里,许诚和方静也在哭,彼此咒骂不休。
一个晚上的恐惧,折磨的两人不成人形。
天亮后,傅杭开着拖拉机,拉着许正义夫妻,许诚和方静,还有几个青年,去县城报警。
许诚和方静被拽上拖拉机的时候还在奋力挣扎,还想逃走,许诚妈也拽着许诚,不想他上去,哭得惨极了。
村里社员们看见,同情归同情,可赵柯说得话对,他们活该,按照法律该咋判咋判,都是他们应得的。
而陈老爹一早起来听说之后,很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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