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若然晴空
入夜时分,略小的太阳当顶,虽然只是视线稍微受阻,但饶清还是让人点起一大堆篝火,在夜风下衣袍猎猎站在城门上方等着姬时到来,她也心急如焚,但为了让百姓安定,还时不时让人去安抚。
今日守在这里的百姓并不是都为了来看热闹,这些人里有很大一部分是家人被抓走劳役,又或是被燕家霸走家业的,还有些家中男子生得美貌被抢走的,桩桩件件触目惊心。
带着一群男子和俘虏,姬时是真的走不快,矿场只在城外山林不远,人拉马走带车一直到后半夜,姬时的身影才出现在饶清的视线里。
姬时手里还提着燕大,见到城门口人山人海,远远地又看到饶清翘首以盼,顿时一拍翅膀飞过去。
三言两语交接了燕大,姬时催促着饶清道:“饶太傅既然没睡,这么多人都等着没睡,不如连夜把案子审完,或许我还赶得上回宫吃早饭。”
饶清深吸一口气,看着底下被抓来的燕家人,对姬时深深行了一礼,转身喝道:“今夜升堂,审燕家所犯血案!”
这文弱的中年女子转身一霎,面沉似水,宛如再世包公。
这场审案是直接在城门口,无数百姓的视线下公开审问的,姬时坐在城墙垛子上往下看,先审了燕大私设徭役,征召劳工,打死人命的事,身上背负着百余血案的燕大只剩一口气,她也无从辩驳,很快被审了个死罪。
随后是燕二,她犯的事和燕大差不多,先是发布徭役抓来许多农夫,占了些良田又强买荒林,逼迫农夫为她开荒耕种,打死累死的人数竟达八十二人。
燕三年龄最小,才二十几岁,心思也最活络,她开办赌场,教唆赌鬼卖夫卖子,又开花楼逼良为娼。自来娼赌不分家,赢了钱的赌鬼再去花楼花销,照样被榨干钱袋,她手底下一样有人命,同样是死罪无赦。
处理了燕家三女,还有十几口子燕家亲眷,这些人在燕家发达之后替燕家做事,有的在矿场做管事,有的在花楼当账房,都是令姬时万分厌恶的伥鬼。
饶清按照罪行轻重分门别类,最高死罪,最低劳役二十年,令出画押,周遭许多百姓不一定见过燕家掌事人,但对这些狗腿子绝对是恨入骨髓,纷纷发出欢呼声。
此时已近黎明,审到那些护院管事之流,姬时直接跳下城墙,替饶清判道:“杀人者死,其余罚去苦役二十年,对了太傅,有大赦罪犯这种规矩吗?”
饶清犹豫着道:“殿下被册为太女时,西凤国就曾大赦,令劳役二十年者刑期减半,死罪者免,罚为劳役二十年。”
姬时差点厥过去,抓了抓脑袋,果断对饶清说道:“我回去就让母亲免了这大赦,燕家的事未免夜长梦多,正好大家都在这儿,先给她们杀了吧。”
这话早一天说,饶清会震惊得无法思考,但现在她麻木得像个大润发杀鱼人,沉默地点了点头,然后让人去把刽子手叫醒。
姬时摆手,“哪用那么麻烦。”
她说着就从燕家人里挑了一个燕大出来,走到篝火边上。
无数百姓的视线都追随着她,姬时站在火堆前,先对众人招了招手,然后笑着说道:“死罪流程太长,燕家人又情况特殊,未免让大家不放心,所以饶郡守决定现场处决燕家人,给大家伙助助兴,有小孩的先把小孩眼睛捂好了……”
她等了一会儿,不少人对上她的视线,迟疑着当真把孩子的眼睛捂住了,她这才把燕大拎起来,一脚踢进火堆里。
燕大本已经奄奄一息,但人进了火堆哪有不精神的,顿时惨叫得不似人声,拼命地往外爬,她每爬出一点,就会被姬时踹回火堆里,踹了有五六次,燕大躺在火堆里不动了。
姬时又按次序把燕二拎到火堆边上,如法炮制,等到燕二也不动弹了,姬时看火堆变小,抬手一挥,火堆底下的木料明明没剩多少了,火势却越来越旺了,仿佛地上出现了第三个太阳那样炽烈。
等待燕三的就是一场一人多高的大火,她年轻力壮的,拼命往外扑腾,姬时嫌烦,大手卡住燕三的脖颈,把她的脑袋按在火堆里烧了一会儿,等到脑袋烧化了,这才收回连羽毛都没烧化一点的手臂,一脚把燕三的残躯踢进火里。
饶清有些担心百姓们接受不了,但姬时那边烧着烧着,等烧到了燕家其余人口时,忽然有个人高声叫道:“死得好!”
像一簇被点燃了的火焰,人群中渐渐有了回应,直到大火燎原,声震云霄。
“死得好!”
“多谢饶郡守!多谢大恩人!”
“燕家真要死绝了,死得好,死得好!”
“还有两个……”
姬时把判了死刑的燕家人都火化掉之后,也发现了先前人群中说的“还有两个”是指什么了,一对十来岁的燕家少年少女相互支撑着靠在一起,少女脸上满是仇恨,少年隐忍含泪垂着头。
姬时抓了抓脑袋,看向饶清,饶清朝她微微摇头,示意这对少年少女并没有太大的罪责在身。
第24章
姬时记性很好,记得这对燕家姐弟姐姐叫燕春,弟弟叫燕夏,都是燕大的儿女,取名方式明显是跟着雨燕君燕秋来的,两人上面还有个姐姐,是姬时亲手烧死的。
燕二有个儿子,也是和都尉邱宜的女儿定亲的那个,因为纵奴行凶,当街打死过人,刚才被姬时一起踹进火堆手动火化了。
燕三是无后的,她倒是纳了不少男子在后宅,但一直也没能生下孩子,这和她自己的想法有关。
鸟雀小族繁衍并不困难,但燕三偏偏就想撞运气,纳的都是有着猛禽羽翼的男子,一般来说女儿血脉随母,儿子血脉随父,但也有些例外。燕三不肯接受自己生的是雨燕蛋,都给砸了,只盼着得个猛禽蛋,所以到死都没能如愿。
燕大是雨燕君燕秋的母亲,她的一双儿女自然也是雨燕君的弟弟妹妹,姬时盯着两人看了一会儿,脑子想了不下十种安置办法,最后还是对饶清摇摇头,“我不想把这两个孩子带回西凤宫,如果把他们送到雨燕君那里,也就是让他们换了个地方过富贵生活。”
这对被燕家残害过的百姓来说是很不公平的。
饶清只道:“留在初南郡,他们活不下去。”
这点姬时也明白,她想了想,对燕春和燕夏说道:“我会把你们送进皇都的育慈院里,和普通的孤儿一样,或者你们有别的想去的地方,也都可以和我商量。”
燕春看到姬时盯着她看,抱着头发出无意义的尖叫,就在这时,饶清翻开案卷记录,忽然面露疑色,对姬时道:“殿下,燕家这位小娘子还有件未了公案。”
姬时的视线投向饶清,饶清翻开案卷,皱眉道:“去岁有一名老人上堂报案,称他的孙女卫小二在燕家失踪,他的老妻去燕家寻人,被打瘸了腿扔出来,而卫小二正是燕春的两名伴读之一。”
燕春脸色一白,她身侧的燕夏呆滞地动了动眼睛,向后瘫坐下来。
姬时回忆饶清判案时提到的人名,开口道:“姓卫,燕大曾派人杀害一对卫姓老夫妻,可是同案之人?”
饶清点点头,有两三个被判苦役的燕家护院听了两人的话,立即开口道:“卫小二不小心打碎了春小娘子的花瓶,春小娘子气不过,让人把花瓶碎片给卫小二喂下肚去,那小妮子活活痛死了,后来她家人来找,老太爷说斩草要除根,让大娘子弄个死无对证。”
所以饶清这里只有报案而没有下文,因为这一家子都已经不在了。
姬时原本对待孩子的平静神情又冷了下来,她把燕春抓了出来,捏着脑袋按在火堆旁。
燕春年纪小,直面熊熊烈火,吓得裤子都尿湿了,先前仇恨的眼神也变为惊恐,她拼命地蹬腿挣扎,脑子嗡嗡的一时都不知道要狡辩,下意识地大声叫喊,“卫小二是死契,她是奴隶!杀奴不犯法!她家人是我阿娘杀的!我没有动手……”
她不过是吩咐了人去这么做而已啊!她只是说了一句话,就要被活活烧死了吗?
姬时看着燕春在死亡面前什么都交代干净了,凤眼里倒映火光,她微微叹了一口气,手下稍稍用力。燕春脑袋一歪,确认她没有呼吸之后,姬时把她投进了火里,这一点小动作无人发觉。
燕春还只是个孩子,她也许心智未熟就过早地被教会了恶毒,但大错已经铸成,唯有以血还血。她能给这个孩子最后的一点温柔,就是让她死得痛快些。
饶清等到燕春死透了,才装模作样地提醒,“殿下,杀奴的确不犯法。”
姬时瞥了饶清一眼,“那就算她犯我的法。”
饶清不说话了,她只觉得今日畅快无比,为了这场血案得清,她就算是不做官了,乃至事后要下大牢被陛下问责,也觉得值当了。
处决燕春之后,只剩下燕夏了,这位年纪不大的小公子的确没有人命在身,从燕家的仆役到护院都没有开口,初南郡的百姓也没有再举证,毕竟燕夏只是个养在深宅里的小公子。
处理完案子,姬时在无数初南郡百姓的簇拥下来到了都尉府,都尉邱宜还被绑着,姬时让士卒们都回去,把邱宜拎在手里,和燕夏一起,左右手各拎一个,就准备回返西凤宫了。
饶清决定留下来,燕家的家财都是搜刮而来,她想散去燕家家财,来弥补百姓损失,这不是一两天就能完成的事情。
这就和姬时没什么关系了,她见人算账脑壳就疼,回去之前她对饶清说道:“不用担心母亲那边,我会说服她的,饶太傅,你是一个很好的人,也是一个好官,要一直这样才好。”
饶清看着她踏入云霄的背影,看了很久。
她……并不是一个好人,发觉太女心善,她就毫不犹豫地利用了。她也不是一个好官,陛下不想要她做的事,她拼命在做,像她这样的人,官场上本就走不远。
可若用她的人是太女殿下,她也应当会很好用的。
一路风驰电掣,邱宜晕了又醒,醒了又晕,倒是燕夏一直醒着,飞行路程过半的时候,忽然听他啜泣:“我从来没害过人,为什么一夜之间就成了孤儿?”
姬时不为所动,只道:“你没害过人,所以你还活着。”
燕夏不说话了,快到皇都的时候,他又小心地道:“我只剩大哥一个亲人了,能把我送到大哥身边吗?”
姬时摇头,同样不为所动。
他说的大哥,就是指雨燕君,姬时对雨燕君的印象不差,母亲也上年纪了,身边有个可心的人这很好,可并不是为了他放任血案的理由。
正如她对燕夏没有恶感,他毕竟没有害过人,但也没有好感,散发着恶臭的污泥沼里生出来的花朵,难道会有人低头去垂怜吗?
姬时很快在皇都的育慈院前停了下来,把燕夏放在门口,对他道:“进去吧,这里的育慈院很好了,会养你到十八岁,还会教很多谋生的手艺,你好好学,可以活下去的。”
她说完就走,燕夏呆呆地站在育慈院门口,昨天白天他还是燕家锦衣玉食的小公子,一夜之间天翻地覆全家火化,他成了路旁孤儿。
姬时把邱宜扔在梧桐宫里,很快姬游就从殿中走了出来,她大约已经从洪殷太傅那里听说了原委,一见到姬时回来,就带着几分怒气地道:“饶清呢?她怎么不敢回来见我?小七你也跟着她胡闹!燕家的案子我自有打算……”
姬时见到雨燕君也从殿里走出来,眼角红红发鬓散乱,一副楚楚可怜模样,原本和母亲的嬉皮笑脸又收敛了一些,微微低着脑袋,咬字清晰地道:“饶太傅留下处理燕家余财,母亲,我没有胡闹,燕家十九口人全部归案,犯的都是死罪,只有一个小公子身无罪责。”
雨燕君一声啜泣,拉住了姬游的衣袖,姬游缓了一口气,对姬时说道:“算了算了,你年纪小,这些案子想必都是饶清跟你说的,等燕家人缉拿回来,一定不会让无辜的人受害。”
她说这话时明显意有所指,还安抚地拍了拍雨燕君的手背,姬时昨天晚上临时决定将燕家人就地火化,就是防着这个,这会儿虽然有种意料之中的痛快,但看着姬游满眼都是雨燕君的模样,再想到燕家做下的那些血案,姬时心里还是憋了一口火气。
姬时忽然开口道:“燕家人都被我烧死了,上上下下十九口子人,除了一个没犯法的小公子,全烧死了。”
雨燕君通红的双眼一下子瞪大了,他直接瘫软在地,姬游连去扶他都忘记了,看着神情漠然的姬时,不确定地道:“小七,你……”
姬时看着姬游,明明她比姬游矮很多,但她的眼神却犹如俯视,一字一句地道:“三百四十七条人命,他一家老小拿命去抵都不够,母亲,你让我很失望。”
她是真的把姬游当成母亲来看待的,虽然姬游陪伴她的时间不多,但凤国女子就是不怎么看顾孩子的,她对母亲这个词汇有多少美好的向往,现在就有多么失望。
姬时抿唇,转身就走,走到邱宜边上的时候顺带飞起一脚把她踢死了,防止姬游爱屋及乌不处置她。毕竟邱宜的罪责已经被饶清顺带手整理出来了,她收受了燕家很多钱财,命令士卒为燕家当护卫打手,杀死了许多流民,死得不冤枉。
回到水云宫,迎面就是大哥嬴政的面容,也许是错觉,姬时从他的脸上看出几分担忧来,但她此时选择相信这份错觉,带着一身的烟火气,她一头扎进了嬴政的怀抱里,像个受了委屈的雏鸟。
刘彻慢人一步,站在边上瞅了瞅,忽然动了动鼻子,问姬时道:“你一天一夜出去干什么了?一身的烧烤味。”
姬时:“……”
大概,也许,可能,是去烧烤了几串雨燕吧。
第25章
放在先前,姬时会怕吓到了她这些柔弱兄长们,但如今话都说开了,就算是没什么用的三哥也当过皇帝,手底下不可能没几条人命,她也就没什么顾忌了,蔫头耷脑地把事情说了。
朱元璋一边吃炒花生一边听的,他听得还挺痛快的,等姬时说到回来之后见到女皇的种种,再看这只垂头丧气的小鸡,咽了一口花生碎,叹气道:“有什么可失望的,你要对皇帝抱什么希望?”
还是死得太早了,死时才三十二岁,那这皇帝才当上几年?四舍五入还是个孩子,想事情简单得很。
刘彻瞥了朱元璋一眼,看着姬时一副茫然无措的样子,伸手呼噜了一下她的头毛,“西凤国地广人多,初南郡不过十三郡中之下郡,人口两百万计,几百条人命在皇母看来并不算什么,反之你令她失了颜面,这是比几百条人命更严重的事。”
但话是这么说,刘彻的脸色也没变化,姬时如果是个寻常太女,她和皇母翻脸尚且要考虑这是唯一女嗣,最多斥责而不可能将她废黜,何况这好命小鸡什么都占全了,她不仅是西凤国的唯一女嗣,还是整个祖凤大陆现存唯一真凤。
当年西凤国那位最后的真凤皇在世时,年年寿诞都是一场盛会,东南西北哪有凤女不来朝。
刘彻虽然现在心情平复了不少,但想想还是酸楚得很,呼噜姬时头毛的力道更大了几分,看她这幅沧桑模样也不大顺眼,“你还是变回去好看些。”
姬时本来也没穿啥东西在身上,很快就化回羽衣女童,这下换成嬴政眉头蹙了蹙。
羽衣女童固然玉雪可爱,可他觉得成年女身更好,那样沧桑中带着包容姿态的神情,让人看了就安心。而且既然那就是小七的本来面目,她也更习惯如此,为什么要让她缩在格格不入的女童身躯里?
但今日是刘彻开了口,这人话多且善于诡辩,嬴政也懒得和他争辩,给姬时倒了杯茶让她润润喉咙,等到没人开口了,嬴政才淡淡地说道:“你这事,做得很好。”
姬时喝了一口热茶,尝出些甘甜的冬枣滋味,又得了这样一句肯定,原先的那点委屈早已经烟消云散了,她咕嘟嘟把冬枣茶喝干,忽然看向曹操,笑着道:“六哥异能一级了,好天赋啊!”
众人都朝着曹操看去,曹操是昨天晚上突破了,一直憋着没说,如果不是被姬时当面戳穿,他其实是想等有人突破了自己再说的,别问,问就是曹某一生谨慎。
曹操有些尴尬地一笑,手掌摊开,运气五秒,很快掌心里就出现了一块成型的冰刃,正是冰系异能一级的显化,凭空化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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