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之知
“沈将军之女沈妤不是已经死了吗?”
“这可是欺君之罪。”
沈妤在这纷乱的议论中沉默着,李延昌在这个时机选择揭穿她,太微妙了。
她脑中飞速运转,李延昌捏着她是女子这个把柄却隐而不发,一直尝试着拉拢她。
如今明显是李延昌改主意了,她在李延昌心中已是个弃子。
李延昌不再尝试拉拢她,定然有个契机,是什么呢?
“你百口莫辩吧?”李延昌道:“来人,沈妤罪犯欺君,即刻杖毙!”
“这殿中,似乎还不轮不到齐王来发号施令。”李昭年冷冷道。
李延昌轻蔑地哼了一声,“四哥是想包庇她?”
李昭年不接他的话,“沈妤乃父皇钦点的殿前司都虞候,如今父皇未醒,一切还等父皇醒来再做定夺。”
“太子殿下所言甚是。”江元青说:“况且她虽是女子却不输男儿,所谋为何还当查明再说。”
李霁风起身,“既然如此,那你们聊着,本王去如个厕。”
李霁风走出宣辉殿,沿着长廊越走越快,去的却并不是恭房的方向。
他一路策马到了北临王府,三步并作两步地冲进去,正好看到谢停舟大步从青朴居冲了出来。
李霁风心道他的暗线传消息还真他娘的快,他这一路跑来都他妈快跑断气了,幸亏呀,幸亏他当时读懂了沈妤的眼神,险险赶上了。
李霁风上前一拦,“你不能去。”
“让开!”谢停舟盯着着他。
李霁风气喘吁吁,心想老子这是图什么呢?
“是时雨,哦不,是沈妤让我来的,你平日那么聪明,如今怎么犯傻了呢?齐王就是想让你去,你到底懂不懂?!”
谢停舟当然懂。
他知道只要他一有动作,齐王就能把沈妤欺君罔上的罪名和他联系起来,就变成了北临意图谋反。
李霁风再接再厉,“他就是想逼你出来。”
“我让你让开。”谢停舟说。
李霁风气得跳脚,“你是听不懂老子的话吗?”
“我不进宫。”谢停舟沉稳道:“我去见两个人。”
李霁风松了口气,这才觉得适才跑得胸口都疼了,他揉了揉胸口,“我跟你说,方才在殿上,沈妤淡定得很,李延昌揭穿她之后,她根本没做任何反驳,想必心里已经有了谋划,她那么聪明,你别太心急。”
谢停舟垂着眼帘,低声道:“我知道,她一直在成长,我不会拖她的后腿。”
李霁风颔首,“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都是兄弟,你尽管提,不过……”
他拖着调子,“不过我就是个闲王,也起不了什么作用。”
谢停舟抬起眼皮看他,“如今确实有要你帮忙的地方。”
“什么?”
“别再在我面前演戏,我看着累。”谢停舟说罢,转身便走了。
李霁风站在原地,过了一会儿才笑了下,看着谢停舟的背影说:“那不是演习惯了么,这可是宫里的生存之道啊,喂!”
谢停舟应声回头,微抬了下眉示意他有话直说。
“都是戏子,大哥不说二哥,你戏还不如我好呢。”李霁风笑着说。
谢停舟唇角轻轻扯了一下,未置一词便走了。
沈妤没有被关在刑部或都察院,而是收押在了大理寺。
这不是她第一次进入大理寺了,进京时为了指认葛良吉,她也在此留宿过。
硬板床上的干草受潮的味道有些难闻,她靠墙坐着,将头埋在手臂上。
她知道自己不会死,所以她不怕,但是她很慌,得在短时间内理出头绪来。
不知过了多久,像是有心灵感应一般,她突然抬起头,看见了站在牢门口的谢停舟。
两人隔着丛棘相望,过了片刻,谢停舟才侧头向一旁的狱吏示意。
狱吏打开门,提醒道:“世子殿下,就半个时辰。”
“有劳。”谢停舟说。
他跨入牢房,走上前垂眸看着沈妤,“怕不怕?”
沈妤望着他,原本是不怕的,可人就是那般奇怪,无人问津时什么都能扛,一旦有人疼了,便学会了软弱。
“有一点。”她伸手揪着他的手指,被谢停舟攥入手中。
“别担心。”谢停舟安慰道:“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留给两人的时间不多,他们都不是只顾儿女情长不顾全大局的人。
沈妤道:“禁军押我出宫与大理寺交接,找宫女搜过我的身,幸亏我没有把账本放在身上,宫里的值房肯定也搜过了。”
“同绪帝看过了吗?”谢停舟问。
“看过。”沈妤说:“看完之后他要找李晋承的罪己书,但是那日礼部没有呈上,接着李晋承的死讯传来,他没有来得及下任何命令便昏厥了,李晋承连续送了十五日罪己书都没有得到同绪帝的任何回应,不再继续写应该就是存了死志。”
谢停舟蹙着眉,“你没有直接呈上账本是对的,现如今两党相争,两人势均力敌,太子压不住李延昌,此刻不论拿出什么都会是两党相争,太子会让人捏住把柄说他排除异己,只能等同绪帝醒来了。”
沈妤抓紧了谢停舟的手,“我怕他醒不来,或者说有人不让他醒来。”
谢停舟看着她,示意她继续说。
“李延昌多次想要拉拢我都没有成功,为何却在今日刻意揭穿我?”
谢停舟:“他想让我动起来。”
“不对。”沈妤说:“你在此刻动起来对他并没有任何好处,他首先要解决的人并不是你,又怎么会在此刻把你拉进来,我认为我们演的这出决裂的戏已经有了成效。”
是啊,谢停舟茅塞顿开。
他们平日隐藏得也算深,沈妤坐上都虞候这个位置之后便从未踏足过北临王府,谢停舟到她宅子上也是深夜前去,应该无人知晓。
“我想了很久。”沈妤继续说:“他隐而不发如此之久,却选择在这个之后揭穿我,是因为我在他眼中已经成了弃子。”
谢停舟一点就透,“他有了更好的人选。”
两人对上视线,口中同时吐出一个名字,“蒋安。”
蒋安是禁军都指挥使,禁军负责皇宫巡防要务,沈妤一除,整个皇宫都在蒋安的掌控之中。
第190章 祸水东引
李延昌想做什么?
他们已经从对方的眼中得到了相同的猜测。
“李延昌想要逼宫。”谢停舟说出了答案。
沈妤颔首道:“德福也是他的人,他向李延昌指认我,说我当夜进宫意图不轨,如今德福在陛下跟前伺候,蒋安把持着禁中,这是将同绪帝的命脉都抓在手中,恐怕他们会对陛下和太子不利。”
“他应该不会急着杀同绪帝。”谢停舟说:“他想要一个合理登上那个位置的理由。”
理由和方式都太多了,比如立诏易储,比如储君暴毙。
如果能胁迫同绪帝易储,名正言顺地坐上九五至尊之位,谁又会想做乱臣贼子呢?
沈妤沉默地盯着晃动的烛火,“太子死得冤枉,修建行宫用不了那么大一笔银子,我之前脑中也曾闪过疑惑,又见他行事铺张奢靡,以为是他耽于享乐挥霍了,现在想来,会不会是用来收买官员了?”
谢停舟却并没有接话,盯着虚空的某一处有些愣神。
“停舟?”沈妤喊了他一声。
“嗯。”谢停舟侧首看她一眼,“或许我们该往深了想。”
“想什么?”
谢停舟道:“贿赂官员不可怕,可怕的是养私兵。”
沈妤一听这话,霎时心下一凛。
“把持了禁军和大内等同于拿住了同绪帝,但并非是万全之策,京里一出乱子,各地藩王和驻军皆可上京勤王,他手里若没有实打实的兵权,怎么敢妄动,不过过这也仅仅是我的猜测而已。”谢停舟说:“若是让我来做这个局,定然是手里有兵权才敢有所动作。”
沈妤越想越觉得这想法可信,“户部的银子,还有粮草,这些足够豢养私兵了,说不定鬼雄他们运走的粮草根本就没有卖,而是运往各地养兵。”
谢停舟目色越来越凉,“你还记得鬼雄他们运粮到何处吗?”
“只记得其中一两个地方。”沈妤道:“不过家里书房有一叠备用的供词,上面应该记载详细了,你是准备派人去查探?”
“不一定来得及。”谢停
舟突然笑了笑,“李延昌这样精于谋算,却没用在正途上。”
沈妤稍作思量,“你不能调动青云卫。”
谢停舟看她一眼,“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吗?”
沈妤此刻没工夫和他玩笑,严肃地说:“假设他真有私兵,你若是调动了青云卫,各地驻军就不是上京勤王,而是围剿北临了,因为在他们眼中青云卫远比私兵更可怕。”
“我知道了。”谢停舟勾唇,“所以我说他精于谋算,若青云卫动了,岂不是成就了他这出祸水东引的好戏?”
“可宫里怎么办?”
谢停舟道:“如今我想要进宫估计……”
“你不能进宫。”沈妤紧紧抓住谢停舟的手,打断他。
“怎么了?”
沈妤想起了重复过无数次的那个梦魇,他倒下的地方,正是宫门之内。
谢停舟凑近,抵着她的额头,说:“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我不进宫,让李霁风去。”
沈妤点了点头,“你在外面要小心,还有我哥……”
谢停舟截住她的话,“你哥那里我已经去过了,不用担心,他不会妄动。”
说起来简单,之前见面时却是险些打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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