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之知
“时雨知错了。”
这是她从前被沈仲安和沈昭训多了,慢慢总结出来的,对方在气头上的时候,就乖乖认错,狡辩和倔强只会火上浇油。
最后一笔写完,谢停舟放下笔,这才挪眼看去。
“错在哪?”
沈妤没有从谢停舟的言语间听出强烈的情绪,放下心来,“错在想知道消息应该直接问殿下,不该自己来偷看。”
谢停舟薄唇抿紧,“仅此而已?”
沈妤乖乖回答:“不该撒谎骗人,银子是我在陆氏的店里支的。”
乖得有些过分了,谢停舟心想。
“他们会支给你?”他不信。
“给的,”沈妤说:“少将军给了我陆氏的印信。”
谢停舟起身走到他跟前,“你一个近卫,他为何会给你?”
沈妤咬着下唇不说话,她算是明白了,在谢停舟面前,谎言或许当时能蒙混过关,但用不了多久就会被他拆穿。
他这样手握生杀大权的人,不会轻易被人左右,与其撒一个终究会被拆穿的谎言,倒不如不说,他内心
自有定论。
谢停舟垂下眼,夜行衣领口露出一截秀气的后颈,那样白,那样细。
让他想将他掐住,啃咬,再撕碎。
让他像梦里一样软弱地向他求饶,在颤抖中抱紧他的背。
“殿下?”沈妤抬起头。
对上时雨茫然的视线,谢停舟猛地回神,难以置信的挪开眼。
他转身走到窗前,袖子下的手紧握成拳。
疯了!
他方才在想什么?!
谢停舟闭了闭眼,睁开时掩盖了情绪,“念在你救过我一次,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自己去找兮风领鞭子。”
时雨一走,谢停舟立刻让人备马,长留一溜烟跑了。
兮风听说时雨来找他领鞭子,却没说到底领多少,只能去找谢停舟请示,正好在门口追上刚上马的谢停舟。
兮风说明来意。
谢停舟执鞭坐在马上问:“按例该领多少?按规矩办。”
兮风:“这……”
“怎么?你办不了?”谢停舟语气微冷。
长留就在谢停舟身后,也骑着马,接话道:“殿下,按例已经斩了。”
谢停舟:“……”
长留年纪还小,单纯不过脑子。
兮风赶紧给台阶,“轻则鞭笞二十,重则……”
“那就二十。”谢停舟说完便打马离开。
长留想跟上又有话想跟兮风说,经过他身旁时丢了一句:“你看,我就说他不一样。”
谢停舟一路策马去了醉云楼,下马后将马鞭一扔。
老鸨急匆匆来迎接,陪着笑脸说:“正好风公子也在呢,公子可是要找他?”
“不找他,”谢停舟往楼上走,目光扫过楼间行走的花娘,忽然问:“有小倌吗?”
老鸨拿绢掩着唇笑,“自然有,只要公子想要的,都能给您弄来。”
还是之前顶楼的那间房,谢停舟坐在椅子里。
他在这里做过荒唐的梦,也在这里落荒而逃。
而现在,他想要在这里求证一件事。
第56章 念想
“公子,人来了。”老鸨在门外说。
谢停舟抬眉,小倌依次进房,约莫六七个,在厅内站成了一排。
老鸨知道这位爷挑剔,却又拿不准他的心思和喜好,只好各种类型都挑齐了。
有的高大魁梧,有文弱书生……
谢停舟目光在一人身上多停了两息,那小倌个子不高,清秀白皙,脸很小。
老鸨懂事,推了小倌一把,“公子瞧你呢,还不快去。”
小倌缓缓上前,“公子。”
谢停舟看着他,上下打量。
老鸨一看事成了,笑着说:“他还是个清倌,公子慢用。”
老鸨带着剩下的人离开,房中只剩下谢停舟和小倌。
小倌受过调教,虽还是个清倌,但知道怎么伺候人。
他跪坐在地上,伸手抚上谢停舟的小腿。
谢停舟眉心一皱,喉间泛出一股强烈的反胃感。
小倌的手缓缓往上移,刚滑过膝盖,胸口忽然一疼,被谢停舟一脚踹翻在地。
小倌捂着胸口惊恐地看着他,不知道自己哪一步错了,“公,公子。”
谢停舟摆了摆手。
他得到了答案,心却暗自沉了下去。
小倌连滚带爬地起来,刚拉开门,门外贴着门偷听的人险些摔进来。
李霁风是从老鸨处听说谢停舟来了醉云楼,还叫了小倌。
这场面他哪能错过,直接就上了楼。
谁知什么都还没听到,小倌又被撵出来了。
“你来干什么?”谢停舟问。
“自然是关心你,”李霁风拖着椅子靠近些,说:“怕你钻牛角尖,你牢里那个人对你来说很不一般吧?”
李霁风嘿嘿一笑,摇着折扇走到谢停舟对面坐下,“我也好奇,你挑来挑去,到底喜欢什么样的?”
谢停舟思绪纷乱。
见他不说话,李霁风道:“这普天之下的人非男即女,你都不喜欢,就喜欢成日和那些畜生混在一起。”
谢停舟目光凉淡,一眼看去,李霁风连忙改口。
“别误会别误会,我是指苍和白羽,一个天上飞的一个地上跑的都不喜欢我。”
谢停舟没接话。
李霁风靠着椅子,自顾说:“你看看我,身为
皇子,除了在文采上有点造诣以外,其他一窍不通。”
谢停舟被他的自夸逗得笑了一声,“你是在享乐上有造诣吧。”
李霁风假装没听见,“人活一世不就图个乐吗?你谢停舟身为北临世子,算起来比我这个不受宠的皇子还高贵两分,可你活得快活吗?”
谢停舟默然盯着窗台。
生平第一次自问:你快活吗?他已经很久没有快活过了。
他见过阴谋,见过生死,见过将军马革裹尸,见过灾民食不果腹。
这还不够,如今还要如同一具行尸走肉一般身不由己的困在这座皇城里。
可这些他全都不在乎。
他只是凭着本能在做事,不论征战还是权谋都不是他想要的,只是怕不做的话,他这个人就会在阴暗里慢慢发霉发烂。
他需要站在阳光里。
李霁风似乎也想到了,原本浪荡的表情一收,“其实我也不快活,我也想安邦定国,可你看我,那些人在背后说我烂泥扶不上墙我都知道,但是他们说得没错,我就是烂泥,什么也干不了。”
李霁风的声音低下去,“停舟,你以为我想成日享乐成日混迹勾栏吗?但是如果我不是烂泥,我那些兄弟,个个都会想要我的命。”
不具威胁,才能保全性命。
都是身居高位却身不由己的人,谁也没好到哪里去。
“所以啊,”李霁风给他倒了杯茶,“及时行乐吧。”
及时行乐,谢停舟懂,可他接受不了这样的自己。
气氛太过沉闷,这是李霁风最受不了的。
一杯茶下肚,他仍旧是那个浪荡的九皇子,“书上说得好啊,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公公母母。”
谢停舟咬了咬牙,抬眼看去,“你读书读傻了?”
李霁风目光诚恳,“你也不用觉得难受,我看过那人了,你放心,你定是在上面那个。”
哪壶不开提哪壶,谢停舟看他一眼,起身便走。
李霁风连忙丢了杯子追出门,“我跟你说,他是个男人又如何……救命——”
看见谢停舟拔出长留腰间的刀,李霁风拔腿就跑。
……
沈妤挨过揍,也受过伤,只是没想到挨鞭子竟然这样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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