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漆荞
再加之……
“他”的暗示,给得也太多了。
*
时间过得飞快, 一路都没有出什么太大的岔子。
她过分顺利下了飞机,顺利地从冬珠乘坐高铁, 顺利地回到了隧道口。
并且,顺利地看到了意料之中的人。
——或者说, “鸭”。
一年多的感官时间,足以让人混淆某个词的定义。
这就类似于,你在碗里发现鼠头时, 在某些特定的情况下(例如:大学食堂), 会让人犹豫到底是该用它原本的名字, 还是该用“鸭脖”来指代。
纪明纱就陷入了这种困境。
“纱纱。”鸭妈主动出声唤道。
不过,她的穿着相当讲究, 桑蚕丝的黑色衬衫, 配了一条同样黑色的长裤。
衣服垂感很好, 穿在她身上,显得干脆而利落,同时手里还拎了个大挎包。
这身打扮,很“孟玉田”。
是母亲最常穿的搭配。
有那么一瞬间,纪明纱几乎要脱口而出一声“妈”。
不过,她最终还是举起手,和对方打了个招呼:“妈咪。”
她的眼睛一下一下地眨动着,看着莫名透出悲伤:“你是什么时候知道这件事的?”
纪明纱试图装傻:“啊?什么?”
她从未在鸭妈身上闻过旃檀的味道,因此,尽管对方一心一意地偏向自己,她也从未把对方当成“那谁”的影子(或者该说,一部分?)。鸭妈是独立而特殊的那一个,也正是因此,对方才会在全世界都在放行的时候,独独过来阻拦她。
加之对方此刻眼熟的打扮,纪明纱当真有种离家出走却被母亲当场抓获的心虚感。
虽然这显得很愚蠢,但纪明纱在试图狡辩——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给自己找些糊弄亲妈的拙劣借口。
然而,她的“啊?”、“咦?”并没有起到作用。
鸭妈像铁了心要说个清楚一般,缓缓道:“我们……乃至这个世界,是假的——这件事,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她的语气更轻了:“我想知道,你一直都在骗我吗?”
纪明纱沉默了一会儿。
最终,少女用了个委婉的说法:“其实,我不喊我妈叫‘妈咪’。”
那也就是说,从一开始,纪明纱就从来没有认同过鸭妈“母亲”的身份。
鸭妈的身体晃了一晃。
纪明纱没见过鸭子流泪的画面,但今天,她看到了。
但很快,鸭妈便和真正的孟玉田一样,很克制地用手指擦拭掉眼角的水珠。
随即,她诚恳道:“纱纱,我们确实是骗了你,对不起……我们没办法‘拟态’到那么精准的程度,所以只好找了‘妄想症’的理由。但我们只是想安抚你,让你好好地在这里呆下去。”
好一会儿,她才用自嘲的语气道:“我本来以为,你已经接受了。纱纱,为什么要走呢?这里不好吗?”
她的语调越是平静,反而越显得悲伤。
“这里是很好。”少女试图安慰她。
“但你还是要走。”
纪明纱有些内疚。
鸭妈叹气:“是因为‘那小子’吗?”
“……嗯。”少女顿了顿,莫名有些心虚,画蛇添足般替自己辩解,“我是回去揍他的。”
她、她可是有完全正当的理由!
当然了,她说得没那么露骨。
面对跟母亲如此相像的形象,她不好意思说些“杀”来“杀”去的话。
鸭妈道:“你在这里也能揍他,还能揍得更狠。”
显而易见,虽然鸭妈并不在现场,但纪明纱的凶相,她知道得清清楚楚。
“不想自欺欺人。”纪明纱道,“都是假的,死了也不解气。”
“假的?不不不,纱纱,不全是。这个怪诞世界是靠他的拟态支撑起来的,那些人虽然不是他,但他插手以后,就可以算成是他拟态出来的一部分。”鸭妈道,“等数据回流,他收回这个世界的意识,那些‘拟态个体’经历的情感反馈,就会同步到他身上。
“——而且,是同一时刻,一起发作。”
纪明纱目瞪口呆。
“所以,你为什么不留在这里,多杀他几次呢?”
鸭妈持续怂恿道:“多来几次,这种痛苦的意识体验,没准能把他的意识直接摧毁。到时候,就算他活下来了,他也会变成一个疯子,一个感知不到任何情绪的活死人……你不心动吗?”
纪明纱:……
鸭妈自顾自往下说道:“没准都不需要‘几次’,再多来一次就好了。他这次本来就玩儿得过火了,分出那么多意识,就为了逗你高兴。虽然也我看不出来,你到底高兴了没有……嗯?”
鸭妈的声音突然一顿。
随即,她警觉道:“纱纱,你会觉得高兴吗?”
纪明纱说得斩钉截铁:“不可能会高兴。”
滴滴滴!
这声音来的又快又急,从鸭妈一直提着的包内传出。
纪明纱愕然:“什么声音?”
“测谎仪。”鸭妈神态自若地打开手里的包,看了一眼,“哦,测谎不通过。”
纪明纱:…………???
*
少女的瞳孔猛地震颤了一下。
随即,她摆着面无表情的一张脸,用干巴巴的语气道:“测谎仪的原理是测量血压脉搏等生理因素,检测人在说话前后,有没有出现异常的情绪波动。”
言下之意:她身上都没有外接的检测装置,要怎么测谎?
鸭妈道:“这都怪诞世界了,通过空气感知,不行吗?”
纪明纱:“说谎。”
鸭妈乐不可支。
好半天,她才道:“行吧、行吧……退一万步说,就算‘测谎仪’是说谎,但是,你的下意识反应也暴露了哦。”
“我什么反应?”纪明纱反问道。
“啊呀,乖女,别慌啊。”鸭妈关上包,镇定自若道,“放心吧,我屏蔽他了,‘他’不会知道这件事的。”
……很难相信。
“这一点还请相信我吧,我也不想看到他太得意,会很恼火。”鸭妈道,“我来就是想确认这一点,按照我们朴素的观念,在家呆着,总是要比在外头漂泊要好的。”
她叹了口气,显得有些无可奈何:“既然你高兴的话,那我好像也没什么阻止你的理由了。”
尽管很清楚对方不是孟玉田,但这一刻,纪明纱还是想给自己刨个坑躺进去。
“……我不是为了‘他’回去的。”
连她自己都觉得,这很有欲盖弥彰的味道。
但若要多说两句,似乎也毫无益处,只不过把这种可疑感又放大了数倍罢了——因此,她很挫败地闭上了嘴,不再说话了。
鸭妈道:“‘他’喜欢你,所以会影响到我身上。”
纪明纱想都没想,一口反驳道:“他不喜欢我。”
那是利用、是欺骗,是百无聊赖下的逗弄,但是……
绝对不可能是喜欢。
于是鸭妈又意味深长地笑。
笑得纪明纱浑身不自在。
“嗯……保持这种想法也很好,要坚持下去啊。”鸭妈道,“我爱看。”
……爱看什么?
鸭妈显然没有要解释的意思,而是往旁边退开,催促纪明纱:“回去吧。如果‘它们’等待不下去,一定会试图穿过裂隙。到那时候,它们很容易就会发现:这个世界只是拟态出来的某种假象,实际上不堪一击。”
她叹了口气:“如果到了那种地步,我的存在就岌岌可危了。所以……我就不送你了。我躲起来,比暴露在明处要好得多。”
纪明纱迟疑了片刻,问道:“你是谁?”
鸭妈道:“他们管我叫‘世界意志’,不过,我还是更喜欢听人喊我……”
她的声音顿了顿。
“——‘天道’。”
*
蝙蝠此时急得浑身烧得通红。
它现在终于符合了它的性别,成为了一口发烧的平底锅。
但发烧也无用。
比滋滋冒烟的身体更折磨人的,是不停发出噪音的“主办方”。
“她回来了吗?”
黑斗篷坐下去,又站起:“知道她现在的位置吗?”
然后又坐下去:“她有没有发消息过来?”
“没有,不知道,没有。”蝙蝠机械地回答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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