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漆荞
“我想,那大概是个非常强的防御型或是辅助型技能。”
她背脊的冷汗,在争先恐后地往外冒。
纪明纱不知道自己此时的表情是什么样的,但大约仍是看不出真实想法,摆着一张无动于衷的死人脸——这大概是目前唯一值得庆幸的事。
压在门板上的手在自顾自地用劲,却始终做不出摔门的动作。
直到头晕眼花之际,她才察觉到,自己居然一直屏着呼吸——那不是想要关门,而是身体脱力到必须要倚靠着门板,才不至于摔在地上。
跟他面对面单独交谈,是比想象中还要可怕得多的事。
连刘岗花都未曾给她如此强大的压迫感,但在唇边含笑的青年身上,她真正感觉到了何为“恐怖”。
骗人的吧,怎么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
不不,他姑且还只猜到,她的技能不是攻击型,还有回环的余地……
然后,接下来,青年那极其平静的声音,给纪明纱的侥幸念头彻底判了死刑——
“比如说,可以在某段时间内抵御一定次数致命攻击的‘金钟罩’,找不到命门就不会死的‘命匣’,能看到未来景象的‘预知’,或者……”
青年停顿了数秒后,用不经意一般的语气,说出了令人心惊肉跳的话:“——是‘操控时间’,这类的技能?”
纪明纱手脚一片冰凉。
她的大脑里只剩下一句话——
回档吧,回到最初的美好。
*
曹宝山觉得他大概是脑子出问题了,不然,他怎么会越来越习惯跟“鬼”在一起的感觉呢?
见他把肉糜咽下去,刘岗花结结巴巴地问道:“好吃、吗?”
他真心实意道:“还挺好吃的。”
如果说第一口,他迫于刘岗花的“威胁”咽下去的,那后面的几口,便是出于本心了。
尽管吃不出来这是什么肉——它被煮得太碎,连原始的形状都没能维持住,但不得不说,它的滋味是好的。
一旦嘴里进了东西,曹宝山才发现,自己居然饿到了这种地步。
漫长的山路,沉重的精神压力,种种负荷加持,让他的胃袋早就空得蜷缩了起来。
在食物滑入胃袋的那一瞬间,那些没能说出口的拒绝,都在脂肪的香润气息中永远地消失了。
吃饱喝足,曹宝山躺在羽绒被铺满的席梦思上,由衷觉得:当这“新郎官”实在是太舒坦了。
他早就忘了,他之前还埋怨过自己运道不好,才沦落到给刘岗花作伴的地步。
事实证明,只要条件好了,跟鬼待在一起又怎么样?
做生意的,除开基本的烧香拜佛,搞些歪门邪道的也不少——虽然曹宝山没做过,但总归有所耳闻。
耳濡目染之下,他实际上也并不是非常排斥这些。
那濮月可说了,刘岗花的八字极好,那是能光宗耀祖的。那么,它就不是邪物了,那是要打破头才能抢到的神物。
“老公,你、你看——!”
刘岗花似乎是吃饱了,也不非要粘着他了,这会儿在屋子里东摸摸、细看看,然后,它从瓶子里拿出了一枝假的梅花,兴冲冲地往他面前凑。
但它似乎跟这具身体还没协调好,歪歪扭扭地跑到半路,“啪”一下,被皱了的地毯给绊了一跤。
它“哎哟”一声,有些委屈地揉揉膝盖,又爬起来,把梅花递给曹宝山。
“给我的?”
“嗯、嗯……好看,很、喜欢,给、给你……”
它拼命点头,脖子甩得一颠一颠的,生怕角度小一点会表达不出“快乐”的情绪:“刚刚背我、很辛苦,漂亮的花,给你……”
曹宝山愣住了。
隔着红盖头,他看不见刘岗花的表情,但能听出来它声音里的不好意思和浓浓的感激。
“刚才、一直帮不上忙,走不动、好着急……你不嫌弃我,谢谢你……”
生平第一次被鬼说“谢谢”,对曹宝山来说,也是一件很炸裂的事。
他局促起来:“不客气啊,小事,小事……”
刘岗花呆呆地看了他一会儿,红盖头下突然传来了细细的啜泣声。
“哎,怎么啦?”
“我家里、就不会这样。每次出去,我、走不动,我爸爸、会打我,用皮带,抽、抽到骨头肿起来……他也、不会给我肉吃。”
约莫是生前一直在耿耿于怀,说到这里,它连句子都说得流畅了不少:“他们说,家里挣不到钱,肉要省着吃,我、已经是大人了,得给弟弟妹妹吃的……我连肉汤、都喝不到,只能闻着……”
“谁不给你吃肉?刘秃子吗?”
刘岗花点点头。
曹宝山:……
他意识到,这可能是关键线索,遂往下追问。
不问还好,这一问才发现,刘秃子这人,白瞎了“忠义”这个名字——那简直就是个畜生啊!
*
倒霉投胎到刘秃子的家里,大概是刘岗花不幸人生的根源。
从小,她就要帮着家里养鸭子,还得跟在刘秃子身后,把这群鸭子送去市场叫卖。
「姐姐,买个鸭子吧!」
「叔叔,我们的鸭子,很新鲜的!」
她按着刘秃子教的话,一板一眼地念着。
她不知道,为什么那位姐姐再回来时,会变了一副嘴脸,骂她“小小年纪就烂心烂肺,病鸭都敢拿出来卖”。
后来,再大一点时,她知道羞愧了,但她不能“胳膊肘往外拐”,只是卖的时候,把头低得低一点,再低一点。
上完初中后,刘秃子嫌几百的学费太贵,让她辍学回家一起养鸭子。她的成绩还不错,中考出来,考上了一所不错的高中。
她没去,因为“家里需要她”。
但即便家里养着那么多鸭子,刘岗花也常年吃不上一口肉。
刘秃子生意头脑好,就连发瘟的鸭子,他都能找到卖出去的途径——当然,市场是做不下去了,谁都知道刘秃子是人人喊打的货。
那些病鸭,被低价卖给一些黑作坊。
刘岗花常年饥饿难忍,但弟弟妹妹却并不在乎。
刘秃子常在小孩面前说,以后他的鸭场是要给大女儿刘岗花的,一个子也不会分给其他的小孩——在这样的氛围影响下,弟弟妹妹年纪还尚小,就对刘岗花充满了敌意。
连刘岗花多吃一口菜,都要被他们第一时间举报给父亲。
于是,少不了又是挨一顿打。
为了“继承鸭场”这个目标,刘岗花辛苦地吊着一口气,每天勤勤恳恳地伺候那些鸭子。
可是,她实在是饿得厉害,饿得头晕眼花。
直到那一天,她一头栽倒在鸭子中间,突然闻到了一阵让人头晕目眩的食物香气。
她吃力地转头,看着食槽里还剩下一半的饲料。
她没能忍住。
一开始,她只敢吃一两口。但是,鸭子饲料的味道居然不错,里头有玉米,菜饼,鱼粉,还加了点食盐,吃起来有滋有味。
于是,一两两口,变成了半碗半碗地往嘴里塞。
她变得越来越饿,胃越来越大。
家里很是奇怪,鸭子的胃口越来越大,为什么肉却不见长呢?
她也很奇怪,她吃了那么多饲料,为什么还是那么饿呢?
直到有一天,她发现,她的指缝里,长出了鸭子的绒毛。
而父亲站在她的面前,对她露出了罕见的可亲笑容。
「小花,家里实在是没什么钱……」
父亲的脸上是她很熟悉的表情,当年,她中考结束后,他也是这样的表情。
果然,他说出了那句话——
「你这个病啊,医生说,治也是治不好了。要不,你为家里,做最后一点贡献吧?」
他的身后,是闻风而来的记者,和对准她的黑洞洞的摄像机。
*
喉咙在皱缩着,血管突突地跳动。
在前所未有的恐惧中,纪明纱却进入了连她自己都诧异的冷静状态。
——如果有必要,她得杀死青年。
这个念头出现在脑中时,她豁然开朗。
*
纪明纱意识到,她太轻敌了。
或者说,她把“回档”的优势,想得太大了。
因着“技能”,她一开始就发现了青年在欺诈的事实,因此,连她都没意识到,她实际上脱离了局内人的身份,转为成为了“观测者”。
“反正无论发生了什么,只要回档就好了”——一旦拥有了这样的想法,在不知不觉间,她像是坐在了比青年更高一级的观众席上,高高在上地观赏他的一言一行。
但实际上,并非如此。
尽管她自诩小心谨慎,但猎物和猎手的位置早就在不知不觉间对调了。
她成了一只无知的小虫,毫不知情地在青年布下的蛛网里欢欣地摇动着翅膀。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是该感谢青年的,他给她好好地上了一课。
在这之前,她一直都未曾深思过这样一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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