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纪婴
悚然一惊,小白狐狸打了个哆嗦。
到那时,江白砚恐怕得真疯。
最令人摧心剖肝的,绝非自始至终一无所有,而是先得到满足,再被毫不犹豫一举抛弃。
……算了。
让施黛好好守在江白砚身边,既能保障她的性命安全,又可以时刻监察江白砚的一举一动。
阿狸默默退回小窝。
江白砚现在的精神状态勉强正常,至少从没伤害过施黛。听施黛的描述,办案过程中,她还被江白砚救过几回。
天平倾斜的方向,是朝着她这一边。
想到这里,阿狸神色复杂。
江白砚胆子再大,说到底,只敢摸一摸手罢了。
换成别的穷凶极恶之辈,早就上演完一圈强取豪夺她逃他追插翅难飞,保不准还有威胁囚禁的戏码,狗血淋头。
江白砚……他连趁机亲吻都不懂。
世事不易,狐狸叹气。
原本只想在灭世魔头手下苟个命救个世,局面怎么莫名其妙成这样了?
它想不通。
抬头望去,施黛迎着月亮,犹在打量手中的圆润琥珀。
颇为欢喜似的,她弯起眼,瞳仁泛出澄亮亮的碧色。
这样也不错。
无可奈何闭了闭眼,白狐狸轻摇尾巴:“你开心就好。”
*
施黛如约履行承诺,第二天早早醒来,抱着阿狸生龙活虎到了膳厅。
孟轲一眼瞧见她,停下往食盒里装盛糕点的动作,喜笑颜开:“嗳呀,我刚要给你送吃的去呢。”
施敬承正往夫人嘴里塞虾饺,偏头过来:“黛黛好些了?”
“好多了。”
施黛神清气爽:“能吃六个大包子。”
“今日吃咸口,虾饺和凤爪。”
沈流霜抚上她额头,确认不再发烫,松了口气。
两人交换一道视线,异口同声。
沈流霜扬唇:“恭喜,不用喝药了。”
施黛喜上眉梢:“是吧?不用喝药了!”
中药乃大敌。
施黛病怏怏躺了一天,今早对任何吃食都格外感兴趣,如往常一样,依次朝在座众人打招呼。
目光扫过江白砚,她声音顿了顿。
江白砚喜穿白,身上是件宽袖云纹长袍,一丝不苟地正襟危坐,不笑时,带有剑客独有的凌厉感。
完蛋。
她现在一见到江白砚,就想起昨天晚上的尾巴。
挥之不去,像爪子在心里挠。
看出她的停顿,反倒是江白砚先开了口,很轻地笑笑:“施黛。”
施黛迅速回神:“早。”
“来来来,尝尝这个。”
孟轲夹来一筷子虾饺:“清淡口味,正适合患病初愈。”
施黛道了声谢,垂下脑袋。
虾饺晶莹剔透,外皮白中透粉,圆溜溜一团,很是可爱。
她夹起放入口中,只一咬,软糯轻薄的白皮破开,露出内里热腾腾的馅料,既有虾的鲜美,又带香菇和脆笋的清香。
施黛两眼晶亮:“好吃。”
“那个词怎么说来着。”
孟轲笑眯眯:“百媚千饺,必然是味道不错的。”
沈流霜点头,戳戳碗里的小不点:“饺小玲珑。”
施云声:……
施云声:“味道还行。”
可恶。
他的文化水平不足以跟上家族传统。
“今日的虾饺,是你爹亲自做的。”
孟轲道:“他和我年轻时候去南海捉妖,跟第一酒楼学的这一手。”
施黛勾起嘴角:“很好很好,大厨水平。”
施敬承笑得不甚矜持,坦然接受夫人和女儿的夸奖:“下次试试西北的菜。”
印象里,施敬承虽忙,每每空闲在家,常要露上一两手,做点儿源自天南海北的特色菜。
当然,做菜的天赋比不上他的刀法,水平忽上忽下,有时能做出惊艳的美味佳肴,有时端上桌的成品异常惊悚,让人为无辜死去的食材痛心哀悼。
今天的尝试,无疑很成功。
“说起来,黛黛十七了。”
孟轲咽下一口凤爪:“有中意的公子吗?”
一句话出口,施敬承无声一笑,沈流霜与施云声掀起眼皮。
江白砚安静饮下一口茶,指腹无意识轻抚瓷杯。
施黛本人最茫然:“什么?”
她在镇厄司里忙得焦头烂额,满脑子除了查案还是查案,哪有工夫去想这个。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乍一听罢,她居然有些心慌——
像被点破秘密的那种心慌。
“今后如果要喜欢谁。”
孟轲正色:“记得挑个会做饭的。”
施敬承笑:“去厨子堆里选?”
“会做饭的话,往往懂照顾人。”
孟轲瞅他一眼:“黛黛若是被纨绔公子哥骗走,我非得——”
她本想说“非得扒了那小子的皮”,唯恐吓到施黛,换上和颜悦色的语气:“黛黛慧眼识珠,想必看不上纨绔公子哥。”
施敬承位高权重,放眼长安城,施黛结识的世家子弟不在少数。
作为娘亲,孟轲愣是没看出她对谁动了心思。
“娘亲说得对。”
施黛笑吟吟接话:“我记住了。”
沈流霜沉吟加码:“最好再懂些洗衣、净屋和女红。”
“只会这些也不成。”
施敬承认真思考:“刀剑符阵,或是别的什么保命手段,总该精通一样。否则遇上危险,莫非要躲在你身后?”
身为大昭最强战力之一,施敬承有慕强的本能在身上。
要真见到个弱柳扶风的女婿,他保不准哪天就倒拔垂杨柳了。
施云声一声不吭吃虾饺。
第无数次,他觉得人族的世界很恐怖。
原来长大后被人喜欢,要做到这种程度。他听来听去,自己竟是一项都不符合——
刀法会一点儿,远远称不上精通。
真麻烦,施云声想,与其学会上述的杂七杂八去讨女孩子欢心,不如他一个人快快乐乐练刀。
施黛也觉得越说越偏:“别别别,这得从天上拽神仙下来了。”
很奇怪。
方才有一瞬间,她条件反射地想,江白砚是懂做菜的。
剑术也很厉害,看上去十项全能,只是恐怕不懂女红。
还有什么是他不擅长的吗?
“而且,我不一定非要喜欢谁啊。”
施黛把思绪拉回来:“一个人也挺好的。”
这回连孟轲都愣了愣:“一个人?”
施黛点头:“潇潇洒洒自由自在嘛。”
打青春期开始,她很少考虑风花雪月的事,大多数时候,在为生计奔波。
久而久之,对这样的状态习以为常。
一个人独处意味着更多的选择权,施黛不觉得有什么。
说到底,她的生活会变成怎样,最终要靠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