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支云
许芷生气道:“不是让你莫要进来吗?你疯了?”
“你染病了……”宁确的声音都颤抖了。他从地上爬起来,朝许芷走过来。
许芷吓得后退了两步:“你真是疯了,你没听见我的话吗?”
此时已经入夜,院中的光稀稀落落地洒在她面上。她因为激动,发丝微乱,面颊泛着红。
气血十足。
宁确在恍惚中怔忡了下,觉得她的模样不像是染病……但他也不曾亲眼见过得骨蒸病的人……好似说,得病的人会咯血,脸白而两颊红?
宁确步子不停,甚至还踉跄了下。
许芷喉咙里的声音堵住了:“你,你……”
她没能再说出更凶狠的斥责。
宁确冲上去,一下抱住了她。实在胆大包天,什么都不顾了。
许芷瞪大眼。
此人君子之道学到何处去了?
宁确只觉仿佛末日加身。
他喃喃道:“夫人允我一同死吧。我家中兄弟众多,爹娘也有人供养……”
许芷挤出声音:“我,我这也还没死呢。”
宁确冷静了些,问:“今日吐过血了没有?”
“没有。”
“可有发热?”
“没有。”
“手足乏力,呼吸艰涩?”
“……没有。”
宁确狼狈地松开她,后退两步拉开距离:“……我……夫人你……这……可有大夫来瞧过?”
许芷:“没有。”
宁确更狼狈了,他低下头:“那夫人为何说出那样的话?夫人难道没有染病?”
许芷:“兴许染了,我不知道啊,所以我才问你,想知道骨蒸病是怎么一回事?如今也没大夫敢上门……”
宁确闭上了嘴,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孟浪!
孟浪了!
第287章 臣自请侍疾!
许芷也觉得尴尬,说着说着便住了嘴。
冷风刮过庭院。
二人沉寂半晌。
宁确突然抬起头:“夫人为何不肯让我进来?是因哪怕只有一分染病的可能,也不愿我一同走入这死地吗?”
许芷道:“自然是因许家之事,怎能牵扯旁人?”
“我若心甘情愿呢?”
许芷震撼无语。
她动了下唇,小声道:“就算如此,也不允你死。”
宁确点头:“我知道了。”
许芷有点抓心挠肺。他知道什么了?怎么就知道了?
“若夫人身死,我也会襄助了宣王后再死。”宁确道。
许芷愕然:“你说什么话?我方才并非那个意思……我只是……你这样的人,不应当就这样死去。”
宁确心有所动。
他忍不住迈动步子,朝她进了一步。
“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许芷更惊愕了:“你这是作什么?”
宁确垂首道:“……腿软了。”
许芷:“……”
宁确哑声道:“夫人方才将我吓坏了。”
许芷一下又无奈地笑了起来,笑里有了几分释然:“你真是……”她朝他伸出了手,她道:“我扶你起来吧。”
宁确受宠若惊地看了看她,尴尬就此烟消云散。
虽是闹了个笑话,二人之间却骤然亲近了许多。
许芷的手隔着衣袖,扶住了他的小臂。
宁确犹豫片刻,想到方才误解时那一刻的悲恸……他咬了咬牙,反手也隔着衣袖……却是抓住了许芷的手腕。
随后一借力,稳稳当当地站了起来。
“你……”许芷脱口而出的话,最终又被咽了回去。
她什么也没有说。
二人顶着沉沉的夜幕,谁也没有再开口。
但那无形的藩篱,却这样消失了。
皇宫。
梁德帝已经召见了他身边的近臣,还有些算不得亲近却身居要职之人。
梁德帝并未提起宫中的疫病,只说他风寒一场,醒来便乍闻宫外骨蒸病肆虐一事,心下何等挂怀百姓安危……说罢,便各分其职,令人严查下去。
臣子们心中虽有疑虑,但见皇帝开口仍中气十足,精神万分,便也没敢往更坏处想。
只要有皇帝主持大局,京中的疫病也不过是一时的危难罢了。他们得了方向,自然也知道该怎么维持大局。
内侍先后送走数位大臣,等返身回到梁德帝身边,这个已经不再年轻的帝王,方才显露出一丝委顿和疲累来。
王御医跪在他的脚边,颤声道:“臣、臣看不出病根所在……臣无能……”
梁德帝合上眼,并未责骂他,只问:“七皇子如何了?”
“命悬一线。”王御医道。
梁德帝的面上飞快地掠过了一点愠怒之色,然后又恢复了平静:“其余皇嗣可还平安?”
王御医道:“太医署那边未传来消息。”
“嗯,那想必是无事了。”梁德帝说到这里,又觉得一口气吊不上来,只能暂且躺了回去。
他以为两个御医诊断之后,会说他也得了骨蒸病,这便是最坏的结果。
但事实却是,他二人也倍感茫然,不知是何病症。
难道是疑心才生的病?
梁德帝想到这里,却又觉得鼻内滞涩,吸一口气,好像一路堵到了胸口。紧跟着头疼欲裂,眼前发黑。
他仰倒下去,吓得王御医拥上去,立即唤人取药来。
冯御医跪在更远处,他匍匐着身躯,更是一言不发。
陛下似是染了风寒。
但不应当是这样简单……
陛下还觉得呼吸不畅,胸中似有淤血欲吐而吐不出。
冯御医实在太怕下错了结论,招致灭族之灾,便将那念头压了下去。再想想,再想想!究竟是何处出了错!
又是一日过去。
贺松宁依旧来求见梁德帝。
禁卫惊讶道:“不是早就和公子说了吗?陛下近日都不见人了。”
贺松宁道:“我或有解病之法,求陛下召见。”
禁卫惊疑地看了他一眼,也不敢就这样回绝贺松宁,便回头禀报了上去。
不多时,贺松宁终于又被领入了宫中。
他一步一步走在石板路上,从漆成厚重颜色的宫墙间穿过。
他攥紧了拳头,咬紧了牙关。
他知道,如今宫中兴许也有那骨蒸病,他当然没有什么解病之法,只不过是他为了踏进这道门的托词……
但他今日便要做那赌-徒。
他从来很清楚,对他的生父来说,他这个没有名分的儿子,实在无足轻重……
他对薛清茵的喜欢,虽然令梁德帝想到了过去的自己。但还不够,还不够!
唯有共患难,唯有同生死,他才能真正从他的子嗣之中脱颖而出。
贺松宁被带入殿中。
隔着一道屏风,他哽咽道:“陛下,臣自请侍疾。”
京中有疫病的消息,很快也传到了丰城。
薛清茵脸色微变:“不知阿娘他们如何了……”
一旁的杜鸿雪当即主动请缨:“不如我等前往查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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