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今寺
后悔的是,梁南音一内宅姑娘,竟外出抛头露面,如此模样,将来恐怕无法许配个好人家。
所以,复杂心绪之中,对梁南音更是心生怨怼,但凡母女见面,秦氏便总似面对仇人,说话颇为怪异。
但梁南音也早习惯了。
习惯她?从前对自己的动辄打骂,习惯她?那之后对自己的横眉冷目,习惯看着她?对弟弟笑意温柔,如话本里那些辛勤体贴的娘亲一般。
习惯了。
“阿娘,”梁南音早已?泪落满脸,“若有来世,我也想?成为弟弟,”梁南音无力?的躺下来,感觉四?面走来的脚步声又多又杂,猴子的嬉笑声此起彼伏响在?耳畔,
“不,若我能不是梁南音,不是阿娘的女儿,若我从未生在?梁府,便好了。”
第36章
宁州黎阳县下李家村, 正是临近暮色四合间,土道内一四角挂金铃的犊车自?远处行驶而进,车壁镶金饰玉, 贵重非凡, 来往村民无不驻足围观,待见?犊车在一稍显破落的宅院前停下, 纷纷作鸟兽散。
日前县令一家遭飞来横祸, 火烧宅院七日才灭, 全?府上下几乎死了个干净, 留下残存两三活人亦是身子病的病,脸上毁的毁,黎阳县人乍听此消息无不同情感慨,偏偏这火连烧七日, 竟是揭露出?梁县令一家隐瞒丑事。
传闻梁县令家中子辈之所以聪明机慧,是暗中做了邪门歪道之事,梁府废墟一片中发?现?了好?些搁在角落里的铁笼子, 里头还有没烧死的猴子抓着铁笼拼命嘶吼。
一时议论纷纷, 都说梁府是信吃猴脑,子辈聪慧的传言, 每月进好?些猴子入府, 猴子本就灵性,梁府每月杀猴子不计其数,落到如此惨相, 是遭了猴子报复。
梁府侥幸活下来的几个老弱妇女本还受了几日村民照拂,待听此传闻沸沸扬扬, 恨不能离梁府幸存的几人越远越好?,现?下虽见?这犊车停在梁家人住的院落前深觉晦气, 却也因?好?奇,并未走远。
只见?犊车里一前一后下来两个穿墨蓝色道士服,扎太极髻的一男一女,前头男子相貌清冷出?尘,后跟女子温婉柔和,回身搀扶一身穿明黄色衣裙,戴黄金长命锁,绿翠碧玉镯,梳飞仙髻垂两条翠绿色丝带,杏眼桃腮的少女下来。
此女面容娇美,偏偏下来犊车便横眉冷目精品雯雯来企鹅裙依五而尔期无尔吧椅,站在犊车前与两道士说了什?么,继而冷哼一声,双手环胸再不上前一步,只在犊车前等着。
孟秋辞与许如意见?她如此,轻叹口气,方才进了屋院。
这宅院听闻是李夫人出?嫁时手里的嫁妆之一,多年未曾修缮,破旧狭小了些,却也勉强住人,刚踏入门槛,后头紧跟道脚步声,许如意微讶,
“听澜姑娘,你不在灼儿身侧伺候吗?”
这几日花灼想将听澜撵回长安,听澜在宫里就是个洗衣裳的小丫鬟,虽三公主骄纵蛮横,但也绝不是难伺候的主子,反倒出?手大方性情又随性。
听澜心里不想舍了这差事,病好?之后颇为殷勤,几乎寸步不离花灼身侧,闻言忙笑,“小姐说要?我来两位道长身边。”
许如意担心花灼一个人在外?头危险,不住回身打?量门外?,
“好?,那你跟我们来吧,送完药材咱们便回去。”
自?梁府出?事已过?十日有余,这期间只善渊姑娘会每日过?来许如意等人暂住的驿站为他们治疗伤口,顾念梁善渊一片仁慈之心,梁南音亦宅心仁厚,许如意孟秋辞便想在离开宁州之前,最后过?来探望一番。
正跨入宅院,却闻糕点清香,坐台阶上发?呆的一下人模样的女童见?状,忙上台阶喊,“姐姐!来人了!”
“谁来了?”
灶房里传出?熟悉声音,女子一身粗布衣裳,脸上缠了白布,见?是她们,目光又惊又喜,“两位道长!听澜姑娘!”
她要?跪下,许如意忙道,“翠柔姑娘快起!”
孟秋辞将她扶起来,“你虽无大症,但到底脸上身上都落了伤,怎么还起来做糕点?不是雇了个下人?”
翠柔见?着她们就高兴,泪眼朦胧,高兴的不住摩挲着孟秋辞的手,“好?姐姐,好?姐姐,我想着南音姑娘爱吃我做的糕点,怕她往后吃不着了,便起来做些给她。”
“正好?你们过?来,也带些回去,”翠柔欣喜的快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又问,“好?姐姐,郡主殿下呢?没过?来吗?”
“嗯......”孟秋辞点了下头,“她身子还不大舒坦,翠柔,我们先进去看看。”
与翠柔告别,三人撩帘子进屋,只闻满屋子清苦药味,正往里屋去要?撩帘子,一双苍白若玉的手便将帘子先撩了起来。
露出?张温和美面。
女子一身白衣,耳垂坠白玉耳饰,墨发?映衬面庞越发?苍白,若萦绕月辉光彩,她眉目柔和似画,浅笑道,
“方才便听几位声音传来,没想还真是。”
听澜一见?梁善渊,心口就觉怪异,她面红耳赤,喊了声,“五姑娘。”
梁善渊朝她弯笑,浅浅点了下头,听澜心中喜不自?胜。
“善渊姑娘好?耳力,我们过?来看看。”许如意举手中药材。
“不必带东西的,两位道长见?外?。”
梁善渊挪开步子,这时,里头听见?动静的人也起身过?来,“善渊,是谁啊?”
秦氏穿一身布衣,她身上伤的不重,只脸被猴子啃咬毁了好?些,如今也如翠柔一般脸上缠裹白布,但却比翠柔更?有精神,声音自?带几分?高昂。
“秦姨娘,是两位道长和听澜姑娘过?来了。”
秦氏忙招呼,“三位快进!快进!”
屋内药苦味更?浓。
许孟二人目光环视一圈,才望向床榻上躺着的人。
只这一眼,便不忍心的移开视线。
梁府起火,梁南音伤的极重。
当日梁府深陷怨鬼结界之中,许如意为破阵绞尽脑汁,花灼急的将自?己的手指头都尽数咬破了帮着许如意一同画符,三人才在最快的时间内破出?结界,唤来当地火术使灭火。
发?现?梁南音时,此女将亲母护在身下,满身几乎快被烤的不成人样。
虽当日亲眼所见?之时便被梁南音的模样吓了一跳,可如今再见?,依旧不免心中难过?,二人心境复杂,还是听澜擅话语,自?家人般拽两张椅子要?孟秋辞许如意坐下,问梁善渊,“现?下姑娘正睡着还是醒着?”
梁南音面目全?非,脸上裹白布,看不大出?来。
“醒着呢。”
秦氏坐在床边道,她手里剥着栗子,茶桌边好?些栗子肉堆着,栗子皮满当当扔在个木篮子里,秦氏拿着栗子肉喂到梁南音嘴巴,梁南音一动不动,秦氏眼睛睁得很大,眼眶通红,朝孟秋辞等人笑起来,
“我家南音醒着呢!没睡!”
“南音啊,你看看是谁过?来啦,”秦氏的声音像在哄着小孩子,轻轻缓缓,
“是两位道长过?来啦,他们去过?好?些地方呢,我家囡囡不是一直想出?去云游四海吗?可惜娘不太懂,南音啊,你跟两位道长说说话好?不好?啊?你听他们给你讲讲,阿娘不懂,你听他们给你讲讲其他地方有意思的事情,对?了,郡主不是从长安过?来的吗?我家囡囡一直喜欢长安呢!我家囡囡也去过?长安呢!”
秦氏一说话便停不下来,方才碰面时显露出?的正常好?似一点点撕破了个口子,秦氏哄孩子似的坐在梁南音床边,手里剥栗子的动作根本没停下,“囡囡啊,你看看,你看看他们嘛,嗯?”
兴许是她的坚持有了作用。
梁南音一双眼皮费力的眨了一下,转过?眼珠,望向孟秋辞三人。
三人对?上她目光,心中五味杂陈,孟秋辞鼻腔一酸,咬了咬唇,搬着板凳坐的离梁南音近了些,“南音姑娘,我们过?来看看你。”
梁南音似是笑了一下,目光显得颇为柔和,费力“嗯”了一声。
秦氏听见?梁南音说话就高兴,又在一旁自?说自?话起来,早就伤痕累累的手上不断剥着栗子,又似忽然?反应过?来,对?孟秋辞等人高兴道,
“哎,我不说话了,你们聊,你们多跟南音聊聊天!跟她多聊聊!多讲讲!”
“好?。”
许如意对?秦氏点了下头,看着秦氏剥栗子剥到染着红血丝的指头,微微一顿。
但说,其实也没什?么可说。
尤其许如意孟秋辞,本就不善言辞。
气氛沉默之际,倒是听澜,到梁南音身侧道,“南音姑娘,平日定要?好?好?吃东西,多注意疗养,日后到长安,我们郡主一定带着南音姑娘一同游玩。”
“对?!一同游玩!郡主殿下带着我们囡囡多出?去玩玩走走!”秦氏喜悦道。
孟秋辞望着梁南音,面上却没有笑,“南音姑娘,多多保重。”
“嗯。”
梁南音道,目光望向左右,却张了下嘴,颇为费力的问,“花......花灼......姑娘......呢?”
“花灼妹妹她,”孟秋辞话音微涩,对?上梁南音一双望过?来的清白目光,不知为何,孟秋辞摁住了许如意的手,先他一步道,“花灼妹妹她,心里对?你有些怨,才没过?来。”
旁侧秦氏剥栗子的手一顿,继而,颇为僵硬的抬起头来。
几人都没料到孟秋辞会如此说,唯独梁南音望着孟秋辞,“对?......对?不起......”
秦氏猛地站起来,要?发?怒,孟秋辞却连一眼都没看她,
“你不必道歉,花灼妹妹年岁小,想事情简单,但此事,我与花灼妹妹想法一致,南音姑娘,我与花灼妹妹对?你的做法,心中都无法苟同,”
孟秋辞浅浅皱起眉来,终是眼眶含泪,哑声道,“你天资聪慧,本该若人中龙凤,为何就选择走到今日这地步呢?”
秦氏再无话语。
她松下肩膀,垂头坐着,泪珠打?湿了衣衫,落出?几个深色圆点,继而捂住脸,大声呜咽哭出?声来。
“因?为......”梁南音的声音极为沙哑,她目光望着他们,“因?为我知道,我跟五姐,静姐儿......没差,”梁南音极慢的眨了下眼,有泪掉下来,她吸了口气,
“我知道,我永远......也走不出?去,我以前......想救静姐儿......后来......我想寻五姐的尸身......再后来......我想给六哥......伸冤......”
“可我什?么也做不到......我跟花灼......姑娘不一样......”梁南音闭上了眼,似还能回想起当日,那个子娇小的女孩挽着她起来,替翠柔与六哥鸣冤屈。
“我总想救他人......可没成过?......只能眼睁睁看着......无能为力......最后一回......总是成了吧?”
梁南音浅淡的声音,伴着秦氏的哭声,响在这不大的屋子里。
身穿一身明黄色衣裳的小姑娘站在外?屋,紧抿着嘴唇,下巴憋得满是褶皱,梁善渊递来块白帕,花灼瞪她一眼,发?间系着的翠绿色丝带一晃,她眼眶绯红一片,用气声恶狠狠道
“我才没哭!多管闲事!”
梁善渊轻轻“哦”了一声,继而百无聊赖的望了眼窗外?天色,又翻起手中的红色花绳来。
当真无趣。
梁善渊轻吸了口气,闻着这满屋子的药苦,站旁侧小姑娘稍近了些,闻到她身上清爽的橙桔香味方才几不可见?的松了微蹙眉心。
却瞥见?,旁侧少女目光正朝他望来。
梁善渊微歪了下头,对?她笑起来,“怎么了?”
花灼皱眉看着梁善渊这张清丽绝尘的脸,她似与满屋病气隔绝而出?,明明玉观音模样,但脸上根本不见?对?即将逝去者?的丝毫怜悯与同情。
若非花灼有眼,看她这副闲散模样,都快要?误以为现?下二人正站在茶水摊旁聊天。
当真是无心之鬼。
但花灼也没说什?么,她刚撇开目光,忽闻一阵药苦香迎面扑来,花灼整个人被梁善渊伸臂抱在怀里,她一顿,继而忍不住,“你是头脑有什?么病症吗?”
“没有啊,我觉得很正常。”
此鬼两侧耳垂挂着的白玉耳饰微晃,他将怀中娇小的少女抱在怀里,才喟叹出?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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