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边人 第28章

作者:胡马川穹 标签: 穿越重生

  但是等?真正入眼的时候,才知道?那不?过是自己?骗自己?,那份疼如同剐骨,那份成全太过卑微。

  一样东西既然不?能全部?属于自己?,那不?如早早地……全数舍弃,即便那是一份曾经的真心。

  被别?的女人染指过的所谓真心,她?嫌脏!

第32章 第三十二章 先认怂的周家二郎

  周秉在外头喝了一顿闷酒。

  他觉得头痛欲裂, 像个需要壮胆才能面对恶婆娘的乡下村夫,直到?喝高了染了通身的酒气,才摇摇晃晃地回了西园。

  屋子里点了一盏小?灯, 黑漆架子床上的帷幔一半放下来, 一半用紫铜帐钩挂着,多了一股寻常百姓的家常气。边案上散放着牛角梳子和两样简单的银首饰, 靠墙的椅子上耷拉着一件女式的外衫。

  明明只是多了几样简单的摆设, 周秉却有些神魂颠倒,总觉得鼻子边萦绕着一股沁脾的暖香。

  他仗着酒意摇摇晃晃地走过去。

  实际上却是一种蹑手蹑脚的姿态, 像个鬼祟的歹人一样,只敢踮脚扒在绣了暗八仙纹的藤青帐幔边, 悄悄拿眼往里看。

  鹅黄色的被褥打开了, 床上却没?有人。

  如同附骨的惊惧再次如约而至,周秉猛地扯开被褥,甚至还抓在手心儿里抖了抖。

  被窝里是凉的, 从头到?尾都没?有人在里头睡过。

  就好像再一次没?有任何预兆的不告而别……

  周秉开始是茫然的。

  这似曾相识的一幕重?演,让他的脑子里像是铁匠手上落下的大锤, 哐当一声?就碎的不能再碎。他发懵地盯着账幔上的紫铜帐钩,感到?身上有丝丝缕缕的生痛。

  心口像有一块巨大的石头压着, 有无数的细针在不停地往下扎……

  这一世明明什么都还没?有发生,谭五月也顺顺当当地被他赚到?了京城, 为什么两人还是同从前一样形同陌路?

  放弃文举转试武举,主动?疏远包藏祸胎的陈文敬,再不光顾酒肆妓坊,刁难上峰吩咐下来的差事兢兢业业的办妥帖, 与母亲周旋许久让她松口答应谭五月进京……

  桩桩件件,这些还不够吗?

  显然还不够。

  周秉多少年没?有哭过了, 早就让这无情?世道修炼出了一副铁胆肝肠。这会?儿不知道是不是酒水闹腾的,只想躲在一个没?人知晓的角落里大哭一场。

  金丹入口时引起了腹内绞痛,肠子一寸寸地被暴烈的药性崩断,那时候的他只剩一个念头。

  ——这辈子我负了谭五月,到?头来却连一声?对不起都没?来得及说?出口。以为还有无数个弥补的机会?,谁知道一闭眼一睁眼就是一辈子……

  身后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

  半躺在角落里的周秉迟钝地抬起醉眼,就见左手边不常用的小?书房门口站着一个人。

  夜已?深,屋子里的光线不是很好。

  那人举着灯,用手护着飘渺的灯芯儿,不言不语的静静站着。

  周秉象冰层下被封住的人,冰层瓦解后猛然间?得到?了可救命的新鲜空气。他的心肺欢喜的好像要裂开,却又怕唐突惊动?树叶上的晨露,只能小?心翼翼的傻问?了一句。

  “你……怎么不在床上安歇?”

  谭五月把?灯放在桌上,似乎不知道怎么开口才好,神情?也有些倦倦的,“我有些认床,怎么都睡不着。看见你书房里的小?榻正对着院子,种了几株才开的紫茉莉,闻着还香……”

  大概是宽了外面的衣裳,谭五月散着头发,整个人显得比实际年龄稚弱了一些。身上只穿了一身薄薄的内衣,白天的提防顺道也松散许多。

  她的脸不是京城现今流行的美人尖,脸是长团形的,下巴稍稍有些短,眼睛毛茸茸的。

  这种长相其实很占便宜,一笑便显得年龄更小?了些。

  但她给人的印象始终都是稳重?老成,因为谭五月很少有舒心大笑的时候。

  这女子像崇山峻岭里的一池深潭水,是可以包容万象的,所以才纵得他上天入地。一个筋斗云翻出去满世界撒欢,没?想到?一转身……从前的家就回不去了。

  没?有谭五月的宅子,不管再富丽堂皇,好像都不能称之?为家。

  周秉像个真?正的小?年青儿一样咽了口唾沫,不敢仔细看谭五月的脸。

  眼睛在室内游移着,余光却止不住地往女人身上扫。白色的素面寝衣在烛灯下有些透,隐隐露着锁骨上的一点粉。

  人只要没?走就好。

  周秉别别扭扭地站直了,掩住眼里几乎要宣泄的湿气,尽量语气自然。

  “你还是睡床吧,床上松软些。”好像表决心一样又描补了一句,“我睡在书房,那边靠近水池,潮气重?,你睡了不好……”

  谭五月一愣,没?有答话。

  周秉只当没?看见她的迟疑,摸着桌子给自己倒了一杯冷茶。尽管急于让人明白自己的心思,但更怕一腔子没?处散的热情?把?人吓走。

  这女子与生俱来的固执他早就见识过,眼下只能徐徐图之?。

  “我不知你听说?了些什么,可别人的话也做不得十分准。我们两家有交情?,即便不看在我的份儿上,也还请你三思。你在做任何决定之?前,万万不要伤了祖母的心……”

  这时候唯有把?霍老太太搬出来救急。

  桌上的烛灯散出昏昏黄黄的光,谭五月的脸笼在一层柔光里,象庙里的观音菩萨一样安闲。良久才听她嗯了一声?,似是叹息一般地同意,“我明白,祖母对我和谭家有活命大恩……”

  霍老太太这面盾牌还是如意料中的一样好使,但周秉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说?到?底,谭五月并不是为了他才心甘情?愿的留在周家的。

  他死盯着女人,舍不得移开视线,然后就听女人继续平稳地说?话,“让祖母留在京城养老,你把?休书给我,我回江州的衙门去上档也行……”

  周秉很是意外,简直要气疯了。

  再次恨这女人的冥顽不灵,甚至恶劣地想顺了她的意,给她一纸休书又如何?

  江州县衙的现任县令只要有一点机灵,就知道若是没?有他的亲笔书信,这件事就做不得准,那封休书就如同废纸!

  虽然不知道自己的亲娘到?底说?了什么,左右不过那些难听话。可谭五月的性子本来就有些轴,这回显然被林夫人伤得很了。

  别的女人若是遇到?这种事,第一个反应肯定是哭天抢地,要死要活的让丈夫收回成命。

  偏这女人从来都与众不同。

  在那一世时是不张不顾,一心只在江州老宅抚养幼子,视曾经同床共枕的结发夫如无物。这一世更生猛,一上来就直接开口要休书……

  周秉隐隐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但刚喝过大酒,脑子不太好使。

  谭五月垂了头,声?音轻的不能再轻。

  “祖母对我有大恩,我谭家名?下总共二十三间?铺子靠她老人家援手才能存活下来,几百号伙计家里才不至断了炊,我就是粉身碎骨也难以报答一二。原先?……我以为嫁给你,一辈子尽力对你好,就算报答老太太了。”

  她顿了顿,眉眼间?终于浮现一丝明显难过。

  “可成了亲我才明白,这世上有些账不是这样算的。你娘看不上我嫌我是拖累,周家上下都明白得很。偏我不懂这些,性子又左,半点也容不下你在外头的那些,生生忍得憋屈……”

  周秉呆立当场,他没?想到?那些视作平常的应酬会?这么让人反感。

  还有往家里抬人之?类的传言,完全是自作自受的无妄之?灾,谭五月从前从来没?有说?过这些。

  她的心像石头砌的墙一样,一年比一年砌得高。

  女人的眼盯着翘头边案上的松景盆栽,寝衣下的手指却不自觉地攥紧。

  谭五月远没?有面上表现的那么镇定,周秉心头忽然笃定。

  因为格外在乎才会?格外介意吧?

  周秉眼皮子跳了一跳,不知怎么的,茅塞顿开地忽然想通了这点。

  他欢喜得几乎要落泪,胸膛里好像有什么热烫的东西要咆哮而出,踉跄冲过去牵着女人的袖子。

  凑得紧紧的,贪婪的嗅着女人脖颈间?的淡淡香气,“你放心好了,真?没?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儿。明天我就去跟我娘说?清楚,让她不要为难你……”

  女人一时愣怔住,连手脚都没?地方放。

  等?了又等?不见松开,似乎忍受到?了极限。伸手两根指尖把?他冒着酒气的脑袋推开,声?音依旧清冷无波,“我来……只是来要休书……”

  这句话谭五月已?经说?过好几次了,一次比一次认真?。

  周秉心凉了。

  他本来是仗着酒意耍回无赖,想让谭五月心软。但他的嘴唇触到?女人冰凉软滑的肌肤上时,才知道自己渴望的程度,竟然比想象当中的还要深还要迫切。

  “嘘……别说?话……”

  周秉温柔的哄着,嘴角鼻尖不断地碰触,“都是我的错,往日都是我太看高自个了,京城里头比我聪明的多的是。我自作聪明地算计别人时,其实早就被别人玩弄于股掌。”

  他的语气喃喃,“这回我一定好好地守着你,再不让别人欺负你一分去……”

  谭五月细白的脸凝住了,在晕黄的灯光下甚至有些发青。

  色魂授与的周秉胆子更大了些,浅啄渐渐变得急切。

  一手握着女人柔韧的细腰,另一只手摸索着女人裙上的腰结。不知是喝了酒还是怎么回事儿,看着简简单单的绳扣却怎么也解不开。

  正焦燥得满头大汗不得其法时,双手忽然被一股极大的力道隔开。

  周秉睁开已?然半醉的眼,几乎要开口求人了,“你千万信我一回,从进京的那天起,我就没?有和别人好过。整整三个多月了,我都规规矩矩地在家里安歇,不信你可以问?家里的下人……”

  这样的温言软语,这样俊朗的痴缠,这样祈求的神色……

  但凡是个女人都要被融化掉。

  谭五月的神情?变幻,手心里很快冒出滑腻的水渍。

  周秉大着胆子做着上辈子做梦都想干的事,一时间?深悔自己浪费了太多的时间?。

  他笃定这女人心里自始至终都有他,所以毫无顾忌,所以有恃无恐。

  只是因为这样那样的误会?才让两人形同陌路,只要说?开了,他们就是神仙也要艳羡的般配眷侣。他这样碎碎地想着,裹住女人腰身的手掌就渐渐用力。

  “哐啷……”

  一股巨大的、叫人骇惧的力道猛地踹了过来……

  全无防备的周秉只感到?胸口被巨锤一击,好一会?儿过后才有一种钝钝的痛慢慢翻卷而上。五脏六腑都好像被挪了位,胸腹处火辣辣地疼。

  他一屁股摔坐在地上,左手傻傻地往后支棱着。

  又不知头发碰巧勾到?了哪里,原本好好放在桌上的茶壶茶盏茶水茶叶全部兜头而下。那份狼狈如此彰然,越发显得他的模样滑稽可笑。

  谭五月稳稳地站着,低着头看过来。

  那双眼睛再不见平日里温顺,熠熠生辉像有团火焰,简直亮得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