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她入幕 第59章

作者:岫岫烟 标签: 穿越重生

  那?甜汤吃多了容易腻人,宋珩因怕腻着她?,复又起身替她?斟一盏温茶递过去。

  这人近段时日似乎哪哪儿都有些怪怪的。施晏微满腹疑惑地抬手?接过茶碗,总觉得他的心理?状态有些不大对?劲,漫不经心地将那?盏茶饮完后,随手?搁下茶碗,小心翼翼地从他怀里起开身。

  未料宋珩并未横加阻拦,而是任由她?起身,漆黑的瞳孔和炙热的目光却追着她?的身子走,似要将她?身上轻逸的衣衫尽数剥去。

  宋珩勾着嘴角,观她?今夜精神尚可,面上笑意更深,平声提点她?道:“娘子病了这好?些日子,眼下既已见好?,明日起不必再喝那?药,素日里多吃些热水忌忌口,早晚注意添衣,再好?生将养上几日,自?可大好?。”

  施晏微看穿他眼中的心思?,心内暗道他旷了这十几日,昨日府上的婢女才带了女医工过来瞧她?,那?女医工道她?的身子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宋珩过来前必定是仔细盘问过此间伺候她?的婢女,加之这会子见她?不似前些日子那?般病病殃殃的,哪里还能忍得,今日夜里只怕少不得要挨他磋磨几回的。

  她?虽有心将自?己?视作一个死?物,奈何那?那?些记忆太过沉重,况她?病体初愈,就连身体都在本能地排斥他的到来。

  当?下见了他,几乎是下意识地瑟缩着往后退,纤长的卷睫随之微微颤动,眼神里写满了防备、不安和恐惧。

  晚风从半开窗子灌进来,吹动施晏微的净色襦裙,衣袂飘摇不定,就如同?她?此时轻颤的心房和身躯。

  宋珩见她?这副害怕的模样,心中料定她?必是想起了那?日夜里对?她?下狠手?的他,少不得上前将人拥在怀里,尽量让自?己?的面色瞧上去平易近人一些,往她?身边坐下,好?声好?气地安慰她?一番。

  未料宋珩却并未去扯她?的衣衫,只搂了她?的腰将她?抱在怀里,极力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温和一样,“好?娘子,上回原是我一时气急,手?底下便?没个轻重,平白叫你病了这一场。你且安心,往后我不会再那?般了。”

  说话间,还不忘垂眸打量她?,趁她?咬着下唇思?考他这番话的可信度时,顺势将她?打横抱起,走到塌边稳稳坐定,接着便?开始抬手?去抚她?的墨发,又去揉她?的耳垂。

  施晏微渐渐生起一层薄薄的细汗来,耳朵发红,眼中雾气氤氲。

  小半刻钟后,宋珩发现她?终于不再像刚才那?般抵触和害怕他了,便?又垂首看她?。

  施晏微的眸光只能瞧见他墨色的发顶,还有那?烛光下闪着金光的发冠,抿唇攥住他的衣料。

  一刻钟后,宋珩立起身来,自?去斟了一碗凉茶徐徐饮着,含笑道:“娘子这些日子好?生用膳将养着,瞧着倒是长了些肉,精神头也好?些了。”

  施晏微显是未想到他会如此行事,懒怠理?会他。

  宋珩问她?可要喝些水,施晏微面上尚还泛着浅浅的红晕,点了点头。

  “娘子早些安歇,明日晨间带你去坊市散散心。”宋珩一壁说,一壁将盛着温水的茶碗递给施晏微,又叫外?头侍立的婢女往浴房准备热水。

  一时热水备好?了,宋珩抱着她?去沐浴,施晏微自?知拗不过他,索性也就由着他去。

  宋珩替她?解了衣衫和罗袜,绾起袖子打横抱起放进桶中,竟是主动同?她?攀谈起来,说起他少时随他阿耶征战四?方的事情来。

  待说到幽云十六州,施晏微不知不觉间来了兴致,专心致志地听他说着幽州的景象和人情风俗,由他替她?涂抹澡豆。

  宋珩道幽州物产富饶,民风彪悍,易守难攻,又是北方异族人和东边海上夷人往来贸易之地,前朝的三镇叛乱,也离不开幽州的钱粮供应。

  “幽州的冬日寒冷异常,不宜种茶,独有一些矮小的茶树可活,其味较南边的茶苦涩了些。”

  这夜,宋珩乐此不疲地同?她?说了许多话,全程都是和颜悦色的,甚至存了讨好?的意味在里面,施晏微面上虽表现得不大在意,却也是在耐心听他讲话,难得一回,二人能够这样平心静气地面对?彼此。

  宋珩抱了她?出浴,见她?神情轻松,心内暗自?后悔,若能早些这样待她?,不像从前那?样过于心急地逼迫她?,他二人之间的关系自?不会像现在这样。

  次日清晨,宋珩一早醒来,施晏微尚还在他怀里睡得香甜,一条细白的手?臂搭在他的腰上,脑袋枕在他的臂弯里。

  未醒时不觉得有什么,这会子清醒过来,这才发觉手?臂被?她?枕得发麻。

  宋珩凝眸看着她?的安稳睡颜,终究没忍心唤醒她?,由着她?又睡了一会儿,这才出声唤她?起身。

  用过早膳,漱了口,宋珩牵她?的手?,迁就她?的脚步缓缓往府外?去,扶着她?先?上了马车,这才跟着上去。

  施晏微近来心情不佳,还是不想同?他说话,一路上皆是沉默着。

  马车一路畅通无阻地来到坊市处,待停稳后,宋珩牵着她?下了车,往坊里进。

  宋珩偏头瞧了冯贵一眼,冯贵那?厢便?小跑着离了他二人身侧。

  施晏微被?小摊上的小玩意吸引去目光,买了些精致玩意,又往前行了数十步,忽而飞来一只鸽子般大小的赤嘴鸟,施晏微唬了一跳,忙抬起手?遮住脸,阖了目。

  那?鸟儿却是在她?额前方悬停了下来,未有下一步的举动,宋珩见状只是笑了笑,握了她?的手?腕往下按,“娘子莫怕,那?鸟儿不伤人的。”

  说话间,自?怀中取出一枚铜钱,唇间安抚她?道:“娘子且看着我。”

  施晏微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将信将疑地睁开了眼,但见宋珩将那?枚铜钱捻在指尖,朝着那?只赤嘴鸟伸了出去。

  那?赤嘴鸟像是认得铜钱,张嘴叼了那?铜钱,张开翅膀风一样地飞走不见了。

  “此鸟名唤赤嘴乌,由人养之便?可识得归家的路,外?出向人乞铜钱。只驯养起来十分困难,整个洛阳也不过两三人而已。”

  施晏微听后只觉惊奇,暗道古人果真聪慧,竟能想出这样的法子来挣钱,却不知是用了什么样的办法来让那?鸟儿识钱的。

  正?想着,那?赤嘴乌竟又飞了回来,仍是不偏不倚地落在施晏微的面前,经过刚才那?一遭,施晏微不似方才那?样害怕了,便?也挺住脚步去瞧那?鸟儿。

  宋珩递了一枚铜钱过来,鼓励她?也试试。施晏微觉得新奇,亦想尝试,遂接了那?枚铜钱过来,伸出手?去,那?鸟儿仍是张嘴叼了,兀自?飞走。

  施晏微的目光追着那?鸟儿飞走的身影,不禁莞尔一笑。

  一旁的宋珩凝视着她?的笑颜,亦勾起唇畔来。这好?些时日过去了,总算见她?笑了一回,倒也不他连个日耗费心神想出了这样的法子来讨她?开心。

  这一日,施晏微买了好?些东西回去,从侍奉她?的婢女媪妇到厨房的伙夫小子,尽数叫人送了东西去。

  窗阴似箭,不觉又是十余日过去,六月将至,施晏微身上大好?。

  宋珩因忙于处理?公务,数日不曾来过。

  施晏微乐得自?在,心情方好?了一些。

  这日,入夜后,宋珩方踏着月色而来。

  暖黄的烛光下,施晏微抓着案沿,阖目咬着下唇,只跟块木石死?物似的由他掌控。

  宋珩自?后方目不转睛地看着她?那?摇摇欲坠的墨色发髻和不断晃动的赤金步摇。

  她?的身子才将将好?。宋珩不断地告诫自?己?,极力克制着。

  豆大的汗珠顺着他的脸颊滑落至肩颈处,滚烫灼人。

  不多时,只听咣当?的一声闷响,施晏微发间的步摇尽数坠落于地,绸缎般的墨发披散开来,沾染汗水贴在肩背之上。

  施晏微偏了头轻轻咬在自?己?的手?背上。

  宋珩恐她?咬伤了自?己?,捏了她?的下巴令她?松口,捞起她?与他面对?面坐着,凝视她?的清亮双眸,抚着她?的鬓发,温声细语地道:“杨楚音,看我。”

  施晏微不肯依从他,错开他的视线,看他身后的那?架绘花鸟的三折屏风。

  宋珩并未深究施晏微看的究竟是何处,此时此刻,周遭的一切都瞧不见了,他那?深邃的眸子里仿佛只容得下她?一人,紧紧拥着她?,“好?娘子,叫我!”

  叫他什么?宋节使、家主、晋王?施晏微大脑混沌一片,迟迟得不出确定的答案,索性装作没听到他的话,只当?个据嘴葫芦。

  宋珩蓦地按住她?,眸色深深,郑重其事地又说了一遍,“叫我的名字。”

  这人的脑子是才刚被?门夹过吗?

  施晏微实在懒得理?会他抽风,也不稀得喊他的名字,伸出手?去抓挠他的后背,存了心叫他也不好?过。

  只她?没想到,宋珩竟是没来由地执着于此,因她?迟迟不肯出声叫他,跟个固执冲动的少年郎似的从塌上起身,唬得施晏微本能地环住他的脖子,防止自?己?掉下去磕到头。

  “杨楚音,叫我。”宋珩不厌其烦地又重复了一遍。

  因怕伤到她?,浑身上下纵有使不完的劲,也不敢轻举妄动。

  施晏微眼中的泪还是毫无疑问地又多了一些,轻张朱唇匆匆道出“宋珩”二字后,低下头在他的肩上,终究没有让喉咙里多余的声音透出来。

  宋珩抱着她?稳步走到那?张妆台前,偏头看向上面置着的铜镜,在她?耳边轻声说道:“好?娘子,往后你且安心在我身边,莫要再想着逃开我,自?会有一番大造化。你既这般喜欢舀人,从今往后我的肩臂腰背独属你一人舀可好??”

  施晏微实在疲累,大脑渐渐变得混沌模糊起来,根本无心去听他说了些什么。

  宋珩怜她?病体初愈,怕她?又病了,复又将人抱回床塌上,敛目俯视着她?,认真又执拗地道:“杨楚音,看着我,再叫一遍我的名字,此番便?饶了你。”

  这句话于此时的施晏微而言,无疑有着极大的吸引力和诱惑力,她?的头脑逐复又逐渐得清明起来,缓缓睁开眼望向他,纠结再三后终是徐徐开了口,“宋珩...”

  那?声音听上去轻飘飘软绵绵的,搅得宋珩心里痒痒的,双手?撑在她?的腰边将她?禁锢在方寸之间,垂首凑到她?耳畔,低低地道了句:“娘子当?真听话极了。”

  这话说得实在没头没尾,施晏微不甚清明的大脑努力地分析着这句话的意思?,忽被?宋珩低下头覆住了柔软小巧的唇,打断了她?的思?路。

  施晏微的一双桃花眼蓦然圆睁。

  可他就连手?臂都是那?样的强壮,她?的手?连他手?腕的一半都圈不住。

  窗外?骤然吹起一阵遒劲的疾风,翠绿的树枝打在窗棂上,发出啪嗒声,绿叶吹落于地,又被?那?风儿卷起。

  ……

  屋内归于寂静,施晏微侧过身,按住穴位。

  宋珩出了满头的大汗,低低喘着粗气,迫使自?己?冷静下来后抬手?落下床帐,扬声命冯贵差人送热水进来,又叫往浴房备凉水。

  待那?媪妇端来水盆离开后,宋珩方将床帐半挂起来,将巾子往铜盆里沾了热水拧至半干,悉心替施晏微擦洗干净,竟是主动同?她?说起那?日他生气的缘由来。

  “其实那?日挨了娘子的一个巴掌倒是不打紧,我最气的还是娘子将那?扇坠子给了姓林的,他是什么东西,也配排在我前头拿你送的东西?我可没少派人往娘子跟前送礼献宝,其中不乏千金难求之物,娘子却是连句好?话都不曾给过我,叫我心中怎能不气;我问起那?扇坠子时,娘子非但不肯坦言相告,反为着他与我扯谎,只这两桩事便?足以?叫我气昏了头,后来娘子的那?一巴掌不过是正?好?点燃了这两把火。”

  施晏微并不在意他那?样对?待她?的真正?原因,她?只知道,他实实在在地伤害了她?,将她?生而为人的尊严和人格狠狠地踩进泥里,骂他猪狗不如只怕都是辱没了猪和狗。

  她?实在是累了,懒得再与他争论分辩任何道理?,因为在这个世道上,如他这样的掌权者和上位者是可以?肆意定义道理?,歪曲事实,颠倒黑白的;她?不过是一个无枝可依、无权无势的孤女,难道还能妄想着与他争个孰是孰非出来吗?

  想到此处,施晏微自?嘲地笑了笑,扯了被?子过来盖住脸,实在不想再看见他。

  宋珩才刚穿了里裤,当?下见她?竟是蒙着头睡,忙不迭过来掀她?的被?子,语重心长地劝她?道:“娘子这是又恼我了?只是不该这样与自?己?置气,可仔细闷坏了头。”

  施晏微懒得理?会他,背对?着他阖上目,只装作自?己?睡熟了。

  宋珩今夜格外?话多,即便?施晏微不怎么搭理?他,他仍是热情满满地与人说话,笑着问她?:“娘子还未穿衣,就这样睡下,倒不怕明日一早叫人瞧了去。”

  话音落下,施晏微只觉浑身一哆嗦,几乎是下意识地环抱着胳膊,往被?窝里缩了缩,冷着一张脸叫宋珩出去。

  宋珩自?然舍不得这时候走,往螺钿柜子里取来一套干净的里衣,厚着脸皮坐回床边去扒施晏微身上的薄被?,颇费了一番功夫方替她?穿好?衣物。

  门外?传来回话的声音,道是凉水已经备好?。宋珩利索地拾起地上的外?袍披了,自?去浴房里泡凉水澡。

  良久后,宋珩方将那?股未尽的火气强压下去,穿上中衣里裤,隔着门吩咐冯贵领着人退下。

  回至里屋时,施晏微已沉沉睡去了。

  宋珩担心她?受凉,又怕吵着她?的好?睡眠,只弯腰替她?掖了掖被?子,而后自?去取来一床极为单薄的被?子,轻手?轻脚地往她?身边躺下,随手?将那?张褥子差不多厚度的薄被?盖在身上。

  夏夜炎热,屋里又没有放置冰块,宋珩按捺住抱着她?睡的想法,不多时便?将那?薄被?拧成一团踢到床尾,背对?着施晏微闭上双眼,强迫自?己?入眠。

  翌日,卯正?刚过,天边才刚泛起鱼肚白,施晏微便?被?宋珩滚烫的体温热醒了。

  感觉到腰上放着一只大手?,不用想,定是宋珩又从后面抱着她?睡无疑了。

  施晏微努力回想今天是什么日子,才想起是每十日一次的旬休,轻轻去挪他的手?。

  即便?她?的动作极轻,宋珩还是在须臾间清醒过来,故意使劲不让她?抬起自?己?的手?,一双深邃的凤目就那?般毫不避讳,紧紧地盯着她?的雪白脖颈看。

  施晏微怀疑他是不是醒了,少不得回过头来打量他,二人目光相触时,施晏微轻轻蹙眉,嫌他身上太热,叫他起来些。

  宋珩一脸无辜,死?皮赖脸地躺在她?身边不肯挪动分毫,嗓音里带着些无辜的语调:“昨儿夜里我另盖了被?子睡的,并未抱着娘子,想是睡着后手?脚不听使唤,还请娘子勿怪。”

  此人过于敏锐,就是那?等身手?了得的刺客想趁他睡觉时下手?怕也很难成事,更遑论是她?这样连花拳绣腿的功夫都没有的普通人了。

  施晏微自?忖间,一脸嫌恶地去捶他,没好?气地道:“你在这里躺着怪热的,我还想再睡会儿,你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