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她入幕 第74章

作者:岫岫烟 标签: 穿越重生

  今日轮值的几?个侍卫不知宋聿是?用了什?么法?子,总之,一个都没有出现在她二人?眼前。

  冬雪拿出对牌道是?奉三郎君之命特意出府采买几?样?要紧的东西,角门的守卫见了,并未多心,即刻放了行。

  跨出门槛的那一刻,施晏微胸中那颗悬着的心方落下一些。

  二人?出了府,就?见巷子口处停着一辆马车,冬雪与她一前一后地上了车,取出砚台磨了墨,“婢子剑霜,奉郎君之命护娘子周全,若娘子不弃,定当?生死相随,永不离弃。郎君准备了不下百两黄金,十?余张空白过所,另有户籍若干,娘子欲要往何处去,只需在空白处填上即可?。”

  剑霜将一张空白的过所递给施晏微,接着挑开帘子出去驾车;施晏微不欲与她一道同行太长的路程,但太原周遭实在不能?让她安心,暂且与她同行一段时日再做计较。

  施晏微打定主意,赶在马车到达城门前,在过所的空白处填下“延州”二字。

第60章 延州

  宋府内一派热闹忙碌的景象, 无人留意施晏微的动向,亦不曾察觉到浮翠院的异常,一切都是那样的神不知鬼不觉。

  及至晌午, 身?着红色圆领深衣的崔珏骑在高头大马上?, 携一众男傧相浩浩荡荡地往宋府而来。

  马儿在宋府门前停下,崔珏翻身?下马, 迈着大?步进了府,先将一对亲自猎来的活雁置于正堂完成?奠雁礼,再与一众男傧相前往宋清和梳妆的东屋。

  崔珏在厢房内耐心侯上一个将近时辰,仍不见新妇出得?门来的身?影,不免焦急起?来, 起身来至正房外, 朗声催妆。

  廊下的女傧相见了,毫不客气地将人拦在屋外, 不予理睬。

  崔珏无法,只得?悻悻而走,又过得?小半个时辰, 崔珏起?身?复又往阶下来, 再次扬声道出催妆诗。

  不同于上?回的无人应答,但见一袭妃色襦裙的画屏推了门, 自屋中走了出来, 浅笑着道:“新妇将要加簪, 细郎稍安勿躁。”

  崔珏闻言,与数位男傧相齐齐朝人插手?施礼, 语气恭敬道:“有劳娘子相告。”

  耳畔响起?崔珏诚心道谢的声音, 宋清和着一袭桂子绿连裳襦裙,心下紧张不已, 攥着锦帕的双手?沁出细汗。

  铜镜中的女郎云鬓花颜,面?色含羞,发上?金钗熠熠生辉,额间绘就的梅花花钿鲜红欲滴,甚是好看。

  不多时,又有婢女呈了檀木托盘进前,高夫人取下花树冠子簪进发髻正?中,另以一对莲瓣金钿和金镶玉步摇饰其左右,云朵髻上?簪十?支鎏金花钗。

  画屏只消看上?一眼,便?知她这满头的簪钗必定十?分压头了,见她由小扇和画屏搀扶着起?身?,忙迎上?前去。

  宋清和含着泪与高夫人和薛夫人话别?一会儿,转而又去与祖江澜说话,当她人群中寻到施晏微的身?影时,屋外再次响起?崔珏高诵催妆诗的洪亮声音。

  未及同她道出一句话,手?里?不知何?时攥了一把团扇,高夫人催促她以扇遮面?,宋清和着急忙慌地依言照做,恍惚间被婢女媪妇们簇拥着出了门。

  浮翠院中,江砚最先醒来。

  此时天已黑了,月上?枝头,偌大?的院子不见一点烛火,静悄悄的,眼睛尚还未全然睁开,头脑亦不甚清明,倏地想起?什么,记忆却只堪堪停留在饮下那两大?碗茱萸酒前。

  现下这是什么时辰了?江砚立时便?清醒过来,猛地睁大?眼睛,三两步离开长凳摸黑来到窗边,往外看去,但见天边挂着一轮玄月和数颗星子,月色皎洁,星光暗淡。

  这一整个下午,他是做什么去了?头脑酸胀得?厉害,整间院子安静到落针可闻,撑开窗子,让月光透进来,借着那道光亮回头去看他们几个,竟还在睡着。

  坏了。江砚的心脏开始狂跳,顾不得?理会趴在桌上?的同僚,三步并作两步迈出门去,直奔施晏微居住的正?房而去,推开门,其内空无一人。

  便?又火急火燎地往偏房里?去,但见三五个婢女媪妇围着桌案东倒西歪,似乎睡得?比他们还要沉。

  男女有别?,江砚不好直接拿手?去触碰她们,只得?提起?茶壶满上?一碗茶水,将她们挨个泼醒。

  刘媪半梦半醒间胡乱抹了一把脸,照见跟前立着一道人影,开口就要责问,恍然间觉出哪里?不对劲,登时立起?身?来,睁大?了眼睛左顾右盼,身?边哪里?还有杨娘子的半个影子。

  杨娘子这是给她们下了蒙汗药自己跑了不成??刘媪想到这个可能,浑身?都止不住地轻颤起?来,两腿直发软。

  其余的人接连清醒过来。

  橘白有气无力地揉着太阳穴,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整理思绪,断断续续地道:“是冬雪,冬雪她,我昏倒前,看到你们先昏倒了……那杯酒,对,我没喝,那杯酒,一定是那杯酒,冬雪怕我叫嚷,将我劈晕的。”

  酒。江砚上?前打开酒壶的盖子,凑到鼻前确认一番,确是茱萸酒无疑。

  伺候杨娘子的婢女媪妇与他们饮下的是一样的酒。

  杨娘子素日里?鲜少出门,即便?偶尔出府游街,皆是在他们的监视之下进行的,根本不可能寻到蒙汗药,更遑论放进酒里?。

  至于那名唤冬雪的婢女,从前并不是浮翠院里?侍奉的人,如今浮翠院中原有的所有人都在,独不见她们口中的冬雪,倘若杨娘子果真逃了出去,那么襄助她的人必定是冬雪无疑。

  且她能够准确无误地一掌就将人劈晕,定是有些功夫底子在身?上?的。

  江砚眉头皱地愈深,赶忙跑去下房,将其余的侍卫一一叫醒,借着神色焦急地前去退寒居里?寻找冯贵告知此时。

  冯贵才刚打了热水,预备洗漱过后早早歇下,未料竟在此时得?知此消息,又去晴天霹雳,震得?他久久回不过神来。

  待他反应过来此时的严重性,自是心急如焚,睡意全无。

  整整一个下午的时间,足够杨娘子顺利离开太原城往周遭的县镇去了。

  他们都不过是底下伺候主子的人,如何?能够调动城中的官兵去外头大?张旗鼓地寻找杨娘子呢?

  何?况听江砚所说,杨娘子此番能够逃出府去,乃是有人相帮,倘或再精心乔装打扮一番,想要寻到人就更难了。

  究竟是何?人有这样的胆量,胆敢放走家主心尖上?的人呢?冯贵在心里?暗暗盘算着,只在片刻后,他便?想到一个人来。

  府上?的三郎君,家主的胞弟,宋聿。

  三郎君素来待人和善,颇重情?义,杨娘子的阿兄杨延为救他而死,临死之际又曾亲口将孤苦无依的杨娘子托付给他,他的心中定然是有愧于杨娘子的。

  倘若杨娘子先前对家主的情?意都是装出来的,实?则还在秘密谋划着离开家主,依着三郎君的性子,在知晓杨娘子的真实?意图之后,会出手?助她出逃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三郎君素来心思缜密细腻,既有心要放走杨娘子,必定会做好完全的准备,只怕是就连过所和户籍都替她二人备好了...

  想到此处,冯贵自责不已,不由倒抽一口凉气,心情?沉到了谷底,暗怪自己没有多留个心眼多多提防着二郎君。

  家主尚还在外上?阵杀敌,他却连家主最为珍之爱之的女郎都看顾不住,竟然叫她再次神不知鬼不觉地背弃家主而去了,实?在有负家主所托。

  冯贵甚至不敢想象当家主打了胜仗后,快马加鞭、日夜兼程地赶回太原,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到杨娘子,然而入眼的却只有空荡荡的房间,他会伤心生气到什么样的地步。

  这一回,家主怕是真的会想杀人的罢。

  这一仗,家主胜算极大?,自可在洛阳登基称帝,九五之尊,天下之主,他的尊严,岂能容一个小小的女郎如此践踏在脚下?

  他虽忠心于宋珩,可面?对一贯与人为善的杨娘子,他也是存着几分好意和不忍的。

  时至今日,他倒也真的有几分发自内心地敬佩起?杨娘子的坚韧心性来了。

  为今之计,唯有弄清楚杨娘子手?中的过所究竟指向何?方,尽快将杨娘子寻回。冯贵思及此,迈开大?步,自去寻宋聿。

  且说宋聿今日吃了些酒,沐浴过后便?往祖江澜屋里?去,见她抱着胖乎乎的宋麟哄,怕她累着,忙不迭上?前将宋麟抱至怀里?,抬手?拍了拍他的小脸。

  宋麟耷拉着眼皮,原本要睡,被他拍得?醒了瞌睡,顷刻间啼哭起?来,唬得?祖江澜着急忙慌地抱他回自己怀里?,瞥他一眼嗔怪他道:“三郎这毛手?毛脚的习惯可得?改改,总这么着,可不是净给妾身?帮倒忙么。”

  说道完他,又将目光落到宋麟白里?透红肉嘟嘟的小脸上?,轻轻顺着他的后背柔声细语地道:“齐奴乖,你耶耶并非有心要扰你的好睡,齐奴莫要与他一般见识可好?”

  宋麟不过八个月大?,如何?听得?懂祖江澜口中的话,只是眨巴着一双水灵灵的葡萄大?眼,颇有几分好奇地盯着她一张一合的朱唇看,稍稍怔了片刻,发觉没什么意思,复又开始哭闹。

  幼子的哭闹声入耳,宋聿哪里?还顾得?上?去想施晏微的事?,暂且抛至脑后,手?忙脚乱地去寻宋麟喜欢的拨浪鼓和布老虎。

  那布老虎乃是宋聿得?空时,特意请教绣娘后亲自缝制的,虽然缝得?歪七八扭,宋麟却是出奇的喜欢,常常捧在手?里?揉捏摆弄。

  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用过晚膳,已是傍晚时分,宋麟被乳娘抱去喂奶,宋聿这才得?以近祖江澜的身?,让她坐在自己怀里?,替她揉肩捶腿。

  宋聿想着施晏微出逃之事?,一时不察手?上?的动作便?重了些,祖江澜低低嘶了一声,宋聿登时回过神来,正?要道歉,忽听婢女来报说,冯郎君在外求见,却不肯往院里?来。

  “既是二郎身?边的冯贵寻我,想来是有要紧的事?。十?一先睡,无需等我。”话毕,出得?门去。

  当下瞧见神色晦暗不明的冯贵,宋聿心中便?知剑霜将事?情?办妥了?

  冯贵将他引至假山后,朝着宋聿直直跪下了双腿,“杨娘子不见踪影已有半日,可是郎君将人放走的?”

  宋聿一早料定瞒不过他和二兄,故而也不打算为自己开脱,弯腰扶他起?身?,大?大?方方地承认:“这桩事?,确是某苦心谋划,放走了杨娘子不假。”

  冯贵虽在心中想象过千百次这样的场景,可这会子见他应答得?如此云淡风轻,仿佛放走的不过是一只再普通不过的笼中鸟雀,颇有几分不可置信地睁大?了双眼。

  “郎君明明知道家主要纳她为孺人,此事?也是杨娘子亲口答允了的,郎君怎可如此行事?!”

  宋聿只是冷笑,沉着声反问他道:“是吗?可杨娘子曾亲口告诉某,她不愿做二郎的孺人。某不知道你们是用何?种手?段逼迫了她的,某只知道,她是杨郎在这世上?唯一的阿妹,某断然不能助纣为虐。二郎将来是要成?就大?事?的,岂能做出此等小人行径!你该知道,某会如此做,也是为着二郎好。”

  冯贵对他伸过来的手?视而不见,兀自跪在地上?不肯起?身?,“郎君执意如此行事?,就不怕伤了你与家主之间的兄弟情?分?”

  “家主是什么样的性子,郎君与我皆是心知肚明,倘若事?情?败露,杨娘子被家主寻回,只怕会生不如死;郎君若肯悬崖勒马,循着杨娘子的去处及时将人截下,此事?尚还有转圜的余地。”

  宋聿淡淡凝他一眼,目光坚定地摇了摇头,“没有转圜的余地,那过所之上?乃是留了白的,杨娘子究竟会往何?处去,某亦不得?而知;至于城中的人马,更不会为了寻找一个女郎如此大?动干戈。”

  “二郎如今出征在外,如何?能为这样的琐事?分心,孰轻孰重,你跟了他这好些年,心中当有决断才是。”

  话毕,拂了衣袖,任由他继续跪着,头也不回地离了此处,去寻江砚等人,叫他们千万以大?局为重,暂且莫要将此事?以书信告知远在岐州的晋王。又叫人去寻了府上?的管事?来,命护卫加强戒备,无他的授意,任何?人不得?私自出府,更不可暗中传递私物出去。

  翠竹居。

  冯贵眸色深深,满腹心事?地行至阶下,照见刘媪从里?头出来。

  她的面?色亦是十?分凝重,想来是才刚将杨娘子出逃的事?禀明了太夫人。

  刘媪沉着一张脸走下台阶,抬眸瞥了他一眼,“杨娘子出逃失踪一事?,老身?方才已回明太夫人,太夫人不甚在意,似是不大?想管此事?;再者就是,太夫人推说身?上?乏了,才刚撂下话不见任何?人。”

  冯贵岂肯轻易放弃,自是不顾刘媪的劝阻,踏上?石阶,正?要扣门,浣竹从屋里?推门走了出来,朝着他摇头。

  浣竹引人拉到拐角处,劝他道:“杨娘子出逃一事?,太夫人面?上?瞧着不动声色,实?则心内是动了怒的,才让疏雨取了木鱼来敲呢,这会子无论如何?是不肯见人的。”

  薛夫人用得?惯的得?力人统共就疏雨、堆雪、瑞圣三人,如今堆雪拨去了浮翠院,这翠竹居里?,身?边的得?力人只疏雨和她,自是升了一等婢女,贴身?伺候着。

  经她又劝一回,冯贵这才堪堪止了求见薛夫人的心思,礼貌地与她寒暄两句,继而转身?离去。

  底下的人提了食盒进来。

  薛夫人正?在屋里?生着闷气,浣竹恐她一时不察触了主子的霉头,伸手?指了指门,皱眉摆头,示意她里?头的人心情?不好,莫要再往前头进了。

  浣竹伸手?去拿她手?里?的食盒,“你且下去歇着,我替你走这一遭。”

  那女郎朝人叉手?施一礼,点头退下。

  浣竹提着食盒进屋,取出汤碗双手?奉至薛夫人跟前,“太夫人用些安神汤罢。”

  薛夫人握着木锤的手?一顿,停下手?里?敲木鱼的动作,眼神示意浣竹将那汤碗搁下,徐徐张口问她:“可是你将他打发走了?”

  浣竹颔首,“走了。”

  薛夫人摊了摊手?,拧着眉轻叹口气,幽幽道:“方才乍一听了那样的话,老身?的确恼恨杨娘子如此三番两次地背弃二郎;可仔细想想,这世间的男女情?.爱,本就不是凭着权势就可强行求来之事?,她若不喜二郎,凭二郎如何?费尽心思手?段,亦无法得?到她的半点真心;与其如此,倒不如就此随她去了,也不必大?费周章地再将人寻回来。自古成?大?事?者放不拘小节,岂可囿于男女之情?,二郎屡屡因她失了体统,坏了规矩,绝非好事?;现如今,她既自个儿跑了,想来二郎回来后得?知此事?,也该醒悟了。”

  浣竹稍稍设想一下,倘若她不喜冯贵,会否因为他是家主身?边的红人,在府上?颇有几分体面?而接受他呢?

  可这天下间没有如果的事?。

  “太夫人思量的是极。”

  彼时,千里?之外的岐州。

  程琰离镫下马,急急步入营帐之中。

  宋珩搁了手?中朱笔,立起?身?来,负手?来至程琰跟前,垂眸看向沙盘之上?的城池,平声问道:“城中百姓转移的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