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茵漫
向钱呼吸急促,激动得肥脸通红,背着手不停打转,“新皇登基已经五年,三年大赦时间已过,按大越律例,流放之地犯人开荒,三十税一……”
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不管粮税多少,这次是真真切切收到官府手中,收到他向钱手里了!
雍州流放地被放管多少年了?他向钱打从被贬到这里为官开始,就没从流放地收到过一粒粮!
在他之前的至少两位官员也没收过!
如今事儿成了,他还在任的时候流放地竟然规矩了!把这事儿往上一报,就是实打实的政绩!升官加薪指日可待啊!
思及此,向钱立刻把头上官帽正了正,撩起袍摆就往外走,“去,带上人,现在就去流放地登记!”
话毕,脚下又猛地顿住,不知道想起什么来,他清了下嗓子回走,坐回椅子,“你这就给师爷递话,让他亲自带人去流放地走一趟,把农户人数多少、各家各户所拥水田旱田多少,登记好了再报上来。师爷是本官得力助手,此事交由他去办最合适合理。”
待衙差把大人的命令下达师爷处,师爷当即就拍了桌子摔了凳子,眼神随时要刀人。
好哇!自己不敢踏进流放地那个龙潭虎穴,就叫他去送死?
下属的命不是命?!
“你马上去找掌簿,让他把此事办妥了!记账做册子是他的本分,让他细致些,若出差错,大人怪罪下来没人敢替他求情!”
衙差,“……”
呵。
他一小喽啰能咋?
上头的人你一脚我一脚互相踢球,他照着命令到处跑,把球捡起再递出去呗!
反正最后背锅的也不是他!
……
正月末,冰雪还未消融,流放地外城已经开始呈出春耕才会呈现的繁忙热闹。
佃农们被沉甸甸的枷锁压了十数年甚至数十年,从不敢想有一天居然还能直起腰,还能呼吸到自由的空气。
狂喜来得太过剧烈太过迅猛,将他们身上沉积的暮气一扫而空,迸出强大生机与动力。
从得到消息时不可置信,到确定后喜极而泣、与亲人抱头大哭,缓过劲儿来之后,无数佃农扛起农具冲进田里,铆足了力气的干活。
等不了!
一刻都等不了!
上冻后的土地硬得像石头,每挥一锄都要用上比平时大更多的力气,也消不了他们的热情。
从今而后,在这里洒下的每一滴汗水,都是为自己流的!
高兴!
徒北村人解放得更早,但是不妨碍他们凑这份热闹。
村民们成群结伴出村,去看冰天雪地里开荒的情景,往田边地头一蹲,扬着嗓子跟曾经的佃农们能聊上半天不觉累。
不少人还纷纷从自家匀出些粮种给相熟的人送去。
年后的每一天,都热闹至极。
苏家堂屋里,妇人们坐在一块边烤火边干点手工活儿,人人脸上挂着笑。
“听的时候没多少触动,但亲眼看见的时候,感受真的不一样。”长公主跟苏家妇人们熟悉之后,就爱往这儿跑,主要还是因为儿子待在这边的时间更多。
她笑着揶揄,“每天坐马车在路上来回都能瞧见路边开荒景象,人多得像赶集似的,还有光着膀子干活的!我这才知道,你们家女婿以前原来是大地主。我很好奇你们家老老实实本分人,怎么跟胡帮主走一块去的?”
苏老婆子闻言,也忍不住笑,“还真是,听你这么问,我再想起以前,真不知道咋就成一家人了哈哈哈。当年初到这个地方,我们只知道流放地有三股大势力,个顶个的霸道不讲理,把着内城外城,普通人没点儿真本事,在这里压根活不了。我女婿是管十二码头的,你肯定不知道,我们是咋个认识的。”
遥想当年,已经十几年前的事情了。
但往事历历在目,记忆犹新。
刘月兰跟何大香听婆婆忆往昔,情绪跟着往事起伏,有笑有泪,有感慨有唏嘘。
“我们刚在这里安家,十二码头就上门找麻烦了,接二连三来了好多次,好在每次都有人帮忙护着咱家,算是有惊无险。”
“后来毒老跟断刀也来了徒北村,俩人跟十二码头都没少打,最后亏全是十二码头吃的。”
“梁子越结越大,本以为没得解了,哪知道随后又出了好多事情,大家伙就这么慢慢拧在了一起。”
“最后阿宽还反过来帮了家里孩子几回,一来二去,跟我们家秀儿看对眼了。兜兜转转,真要说个原由,大概就是缘分。”
长公主听得入迷。
这些故事里,哪里都有她儿子的影子。
虽然那些故事已经在孩子们嘴里听过一次,但是换个人讲来,又是另一番感受。
她都爱听。
堂屋里笑语阵阵,隔墙飘到菜园子里。
院子里蹲在菜垄间忙活的少女,时而会随笑声弯一弯唇角。
白彧依旧是一袭束袖白衣打扮,蹲在她旁边,浑然不理会袍摆蹭在地面会弄脏,“两个木匣子够用?”
“够了,做过验证而已。”甜宝面前摆着两个四方木匣子。
每个木匣子里都装上了泥土,一半菜园土,一半空间土。
两个匣子的配土一致。
装好土之后,均匀撒上菜种子。
第456章 没人比我更喜欢她
“宝,总能告诉我你到底要做什么验证吧?”白彧瞧她这把式,实在闹不明白她要做什么。
虽然时时克制自己不去探究少女不欲人知的秘密。
但总有忍不住的时候。
跟她有关的任何事,他还是想知道更多。
甜宝顿了下,示意他帮忙把木匣子搬到屋后檐下,拍拍手上的泥巴,“我的秘密你们知道的也差不多了,以前你不总是揶揄我有个百草园吗?确实有。”
白彧瞳孔晃了下,知道甜宝这是在跟他说秘密,立刻调整姿势蹲好,做洗耳恭听状,乖得跟家养的大狗狗似的。
甜宝嘴角不自觉翘起,走到他旁边一并蹲下,“说百草园不准确,那里自成一方空间,更像个农庄,有山,有溪流,有一大片黑土地。”
说着她从旁边随手捡起一粒小石子,在地面上作画,让师弟能更直观看到那幅景象,“药田只占了黑土地很小一片,但是取之不竭。那个地方太大了,能量神奇又复杂,我至今没能全弄明白,所以才想做个验证,或许我能用的不止有那片药田、不止能用那股无形的力量。”
还是不太习惯一口气把话说太长,甜宝说三四句就会停下来一小会。
白彧静静听着,不插嘴不发言,等她下文。
“会有这个想法,是从望白身上得的启发。望白一开始是什么样你也清楚,之后他有什么样的变化你一样清楚,那些变化,我猜测来自空间。就像一块死木投入活水,得到蕴养后重新获得生机。望白被空间养活了。”
“空间里有水有土有空气,我此前只知道用空间之力,却忽略了里面的水土,或许同样有我不知道的奇妙。”
“这两个木匣子里,都装有两种泥土,洒下同样的种子,之后我会用分别空间水及普通水浇灌它们,看它们的长势,就能验证我的判断是否正确。”
白彧懂了。
他指着其中一个木匣子,“我跟你一起,这个木匣子以后由我照料,我浇普通水。”
甜宝歪头看着他,黑眸漆亮,盈笑意,“好,我照料另一个,浇空间水。”
“如果你说的空间土跟水都有用,以后能作用的地方会多很多。”迎着少女眼眸,白彧没有挪开目光,让她能清楚看见他眼底所有情绪,“甜宝,我很高兴你跟我分享这些。”
那双眼睛黑而深,却非不见底的沉。
他将想让她看见的所有装在那双眼睛里,毫无遮掩,明明白白。
有她看得懂的欢喜赤城。
也有她还看不懂的七情六欲。
少女怔愣须臾,先撇开视线,“没有了。”
“嗯?”
“没有秘密了。”
青年一瞬笑颜灿烂,眸亮如星辰。
甜宝说的是,对他没有隐瞒的秘密了。
“我给木匣子做个记号,摆在这里,你可别弄错了。”青年声音再次响起。
甜宝好奇看过去,便见青年取了匕首在木匣子外侧刻字。
一上刻白彧。
一上刻九儿。
甜宝皱眉,“为什么我的匣子刻九儿?”
青年侧眸,眸里又是她似懂非懂的笑意,“以后告诉你。”
“……”甜宝手指蠢蠢欲动。
她知道自己为什么特别喜欢揍白彧了。
因为这货实在欠揍。
“外头冷,回屋。”正事办完,甜宝站起身,准备回屋烤火,听阿奶她们唠嗑。
“等会!”白彧忙把她拉住,“还有事儿没说完。”
“啥事儿?”
“要是验证结果如我们所想,甜宝,你说不渝茧能不能放进空间蕴养?或许能更快孵出来。”
“我以前有考虑过,但是不渝是蛊虫,我们对蛊虫一无所知,只有冰儿有所涉猎。”甜宝抿唇,“我更担心真把不渝放进空间,小虫没孵出来,直接化蝶了。”
“……”
继欢喜后,白彧立马迎来打击,垂头丧气一蹶不振。
更像大狗了。
甜宝莫名忍俊不禁,曲指在青年脑袋上敲了一记,返身往前院,“烤火去。”
青年站起,亦步亦趋跟在后头,“烤两个糍粑?正月马上要过完了,糍粑放久了不吃完得长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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