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姑娘今天掉坑了没 第527章

作者:我想吃肉 标签: 乔装改扮 穿越重生

  祝缨点了点信、点一点自己留的钱粮:“吃奶骂娘,不好吧?”

  蔡厚翻脸,把尚培基大骂了一顿:“无知小儿!狂妄昏悖!真是个废物!百无一用是书生!”他也不是读书出生,骂起“酸儒”来毫无愧疚。

  祝缨又拿出一张纸来,蔡厚再一看,上面是尚培基发的针对福禄商户的一些令。祝缨道,点了点纸张,又点了点契书:“吃饭砸锅可不对。”

  “这个东西!真是猖狂!”蔡厚骂道。

  祝缨道:“我在大理寺时,见过许多案子都是双方不能坦诚而酿成大祸。今天我与侍郎说清楚,解开误会才好。”

  “那是。”

  祝缨道:“他学问还是行的,治理国家还是先算了吧。娘子是您的家事,我不过问,他还是我梧州辖下的官员,我不能放纵。”

  蔡厚犹豫了一下,道:“也罢。”

  此时,丁贵又把蔡福给带了过来,这货被捆在树上,蔡娘子没能抢走她。夜里下雪,项大郎犹豫再三,觉得祝缨不是个残暴的人,没把他解开,却拿围屏把他给围了起来,再给点了个火盆,总算没冻死。

  到了蔡府,他对着祝缨和蔡厚就磕头求饶,祝缨却没有再打罚他,只是让他对账。

  祝缨也不是要将这账目对得多么的清楚,祝缨也知道,尚培基必须孝敬过蔡厚了,还得是重礼。要蔡厚吐出来是不太可能的,但是让尚培基吐出来一部分是正常的。她说:“追完赃,咱们都过个安生年。梧州会馆的那些风波,我来平。京城的糖价,我来压。”

  与蔡厚从今只能算个面子情了。

  害!本来都不认识的!

  祝缨躬一躬身,对蔡厚道:“告辞。”顺手把桌上的纸一拢,带走了。

  ……——

  祝缨从蔡府出来,又去四夷馆看望小鬼,小鬼们礼仪学得不错,礼部的熟人直夸聪明。

  祝缨高兴地说:“那他们能玩一会儿了!哎,烧好了热水、姜汤等着,郎中呢?也请来预备着。”

  郎睿欢呼一声,冲进了雪堆里!

  小孩儿,一旦没人拦着,就没有非得现在就住在雪里的想法了,过了一阵就都回来了。祝缨看他们换好了衣服,喝了热姜汤,才离开四夷馆。

  她得准备一下,明天轮到她跟吏部对账了。户部的账,在她进京当天就对完了。税也缴了,东西也带到京了。

  高阳王的世子原来是在吏部的,后因祖母老太妃过世,暂离了吏部。祝缨的熟人阴郎中也被调任,另一个熟人夏郎中还在。

  吏部除了要考核梧州一年的政绩,这主要是考刺史等人的,还得考另一样,即辖下的各官员。一般官员没有通天的手眼,等第优劣就全由刺史府来定。祝缨对其他人的评价等第略有些差别,皆以好话居多。对章别驾的考评更是不错。

  吏部也习惯了,一般他们也是抬笔就夸的。

  唯对尚培基,祝缨起手就是一个“纸上谈兵”结尾一个“伤民生计”,建议吏部给个下等。

  夏郎中道:“豁!开眼了。不给个‘中下’?”

  “中等,他就还能做亲民官。那不行,至少现在不行。没反省过,永远不能让他治国临民,否则,你我都是罪人。”

  夏郎中惊讶地问:“这么严重吗?”

  “至少贫穷的地方不行,没积蓄,经不起挥霍。会饿死人的,我既看到了,还是积点儿阴德吧。”

  夏郎中想了一下,祝缨素来办事可靠,于是也提笔续了一段。边写边说:“那福禄县可就又没有县令了。”

  “有劳,别再找个书呆子了。”

  “要不你自己找?”

  “那我想想,你有荐的人吗?”

  “两千七百里?”

  “那还是我来吧。”

  两人很快将其余的事情办好,祝缨离开了吏部。

第268章 设套

  祝缨步出吏部,还没到落衙的时候,皇城里仍然是人来人往,所有人步履匆匆。就快到年底了,人人忙碌,一些过年的装饰也开始布置了。快过年了,自家还没装饰,祝缨琢磨过年得给宅子收拾得像样一点。

  也不知道梧州家里怎么样了……

  一边思索一边走,祝缨没有去政事堂,此时也正是他们着忙的时候,今晚王云鹤不当值,晚上去他家比现在去政事堂合适。

  走着走着,祝缨猛地一抬头,果不其然,不远处一个人正往自己的方向走过来。巧了,此人她也是认识的——鲁刺史。

  二人隔着五步,物非人也非。

  鲁刺史看着祝缨一身绯衣,往事涌上心头,感慨万千。一切都化为一声叹息,对着对面的年轻人微笑了一下。

  祝缨看着鲁刺史,五步,足够她看清鲁刺史的须发更白了一点。鲁刺史人还算结实,比之前又微胖了一点点,想来手下是没有她这样的混账下属,地方又更肥一点,日子滋润了不少。

  两人在皇城里都没有随从,祝缨率先对鲁刺史长揖到地。鲁刺史紧接着上前两步还了半礼,又将祝缨扶起:“子璋,许久不见啦。”

  祝缨直起身看向他的眼睛,道:“您仍健旺,令人不胜欣喜。”

  二人仿佛是一对许久不见的忘年之交,诉说着离别之后的琐碎。鲁刺史道:“老了,不比当年了。”

  “老骥伏枥。”祝缨还了一句。

  鲁刺史道:“终不及壮年。”

  祝缨道:“人的事,说不好的。”

  鲁刺史微笑摇头:“尽人事,还要听天命。”

  祝缨也不与他犟,而是问道:“您什么时候来的?此行可还顺利?”

  鲁刺史道:“我跑京城许多次啦,尽理会得。”

  “不知您下榻何处?何时回还?”

  鲁刺史道:“我有一处行馆,如何?哦,你原是京城人氏,有住的地方。我听说,梧州、梧州也有会馆在,想来你也有住处了?”

  祝缨老实地说:“是,已经住下了。”再次询问鲁刺史的住处,鲁刺史便报了个地址。

  祝缨道:“那地方好。”

  “是热闹些。”

  “那里安全,整个京兆府那儿都算歹人少的。出了坊门往左,过一条街就是施相的府邸。”

  “京城地面,子璋果然熟。”

  祝缨谦逊地说:“住得久了总能听到一些消息的。”

  两人一朱一紫站在空庭里聊天,过往的人不时要往这里投一眼。鲁刺史做了个手势,祝缨会意,侧过身子,落后他半肩,与他同往外走。看来鲁刺史今天不急着在皇城办事了。

  两人边走边说,鲁刺史叹息道:“往事已矣。”

  祝缨道:“我却总忘不掉,近来时常反躬自省,少年轻狂时,必是惹了不少麻烦的。”

  鲁刺史莞尔:“你也不算最让人头疼的。”

  “那就是多少有点不省心。”祝缨直白地说。

  两人相视一笑。出了皇城,两人都还各有安排,祝缨回家准备一下得去拜见王云鹤,鲁刺史也有自己那一摊子事要干。两人于是作别。两人的随从都牵马过来,祝缨这里是小柳,鲁刺史那里也是一个年轻的仆人。

  祝缨等鲁刺史上马之后,自己才上马。两人并辔走了一小段,即分了开去。

  ……

  今天跟着祝缨出来的人都不认得鲁刺史,小吴是见过鲁刺史的,但他已经是官员了,派他跑腿是另一回事,不好叫他再给自己当随从。无论胡师姐还是小柳,都没什么感觉。回去也没人讲,因此错过了知道一段故事的机会。

  祝缨回家换了衣服,再带人去王家。

  王云鹤今天不用值宿,必然是回家的。且王云鹤也干不出闭门谢客,自己窝在水榭里炖肉的事儿,今天必是能见着人——除非皇帝到王家去了。

  祝缨先去四夷馆,看一眼几个小鬼,尤其摸了摸郎睿的脑门。林风好奇地问:“义父,您摸他干嘛?”

  祝缨道:“玩雪容易生病,别冻着了,要是发烧了就去不了好玩的地方了。”

  郎睿道:“我好好的!”

  “那行,少玩点儿,还有更好的呢。”

  “嗯!”

  祝缨又问他们这几天有没有发生什么别的事,金风道:“隔壁的人到咱们门口来看的,可惜他们的话我们听不懂、我们的话他们也听不懂,他们还听不懂官话!”

  祝缨嘴角抽了一下,就这几个人的官话?也就苏喆强一些,其他人的官话就挺方言的。她说:“他们离得可远呢,说话不流利。”

  看看他们没事儿,祝缨再叮嘱几句,才往王云鹤家去。

  王云鹤家比别人家还要热闹,王云鹤之铁面无私总带一点人情味,跑到他门上的人很是不少。哪怕是刺史,也愿意在他门上多等一阵儿,万一呢?这时节,穿青着绿的人在他门前都排不上队了,多数投个帖子,多等一阵儿,眼前朱紫太多便抱憾而归。

  一个青色的小官看着祝缨到门上与王家的人寒暄,羡慕地道:“我若得朱紫,必不至于久候。”

  正在收拜帖的王家仆人看了他一眼:“他就是白身时,也能见着相公的。”

  祝缨的仆人都能得到王家一处小屋子烤火避风,还有茶喝。祝缨自己则被引到了王云鹤面前。赵振等人虽然也跟着,却也是个小屋烤火的待遇。看着青绿官员不得久留,仆人都在外面吹风,赵振等人也有了一点自豪感:咱们大人可真有面子!

  赵振给祝炼递过一碟果子:“空喝茶水下得快,一会儿就得上茅房了,来,吃点儿。”

  他们闲着聊天,赵振问祝炼:“你先前跟大人进京,知道里头什么样不?”

  荆生等人来了兴趣,都围着祝炼要套话,祝炼道:“我那时候年纪小,记不太清了,只知道老大人十分和蔼。”

  荆生等人都嗟叹,说祝炼真是好运气,跟在祝缨身边在丞相面前露过脸了。

  祝炼心里不免要想:幸亏我能留下来。往门的方向看了看,为避风,门已经关了,怎么也看不到祝缨的身影了。

  祝缨已走到了王云鹤家的小厅里。这里还是祝缨当年给他收拾的,这么多年过去了,里面大致布局还没有变,只有数件物品换了新的。整个房间里新物与旧物形成了一种奇异的平衡,看着也不觉得突兀。

  见礼毕,王云鹤道:“坐。”

  祝缨大大方方地坐下了,王云鹤问些什么时候到,这些天干什么的话。祝缨一一答了:“奏计已毕。年后估计户部等处还要同我聊聊,来年税赋,讲定了也就差不多该回去了。我想正月末就启程。赶不上宿麦收获,也能赶上春耕的尾子。”

  王云鹤道:“奏计还顺利?”

  “是。”

  “陛下召见可是在你往吏部协商之前。”

  祝缨的眼睛弯了弯:“陛下或许对我有些许误会,我已解释了,应当无妨。”

  王云鹤一挑眉,祝缨道:“没挨打,就应该没事儿。”

  王云鹤又仔细询问她一些梧州的事情,祝缨答得也比跟皇帝说得细,更不像在吏部、户部时那样只是核对一个信息。她说:“糖坊办得还行,各家都开分坊了,不至于被一家商人捏住了。官办的糖坊也有,这个能平抑物价,使私坊不敢妄为。工、商两件事,衙门不管,他们就要上天,衙门一管,就容易将人管死了。我还在试。”

  王云鹤道:“农桑才办出眉目,你这心又往工商上放了?放太多不好,国以民为本,民以衣食为本。糖坊办起来固然是好,也要均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