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今天也在长头发
田尚书胡子一翘,被气到了。
荒谬可笑,无知妇人果然什么都写得出来, 这么重要的东西她竟敢胡言乱语。
他接着看过去, 准备逮住错处大批特批,让她知道什么是天高地厚。
看着,他却眉头一皱。
他是兵部尚书, 自然与武器打过交道, 了解一些炼铁的流程。所以看出来了, 上面写的并不是全然虚假的,有许多地方很真实, 个别处理方式和真正炼铁相似。
一整个流程看下来,他挑不出错,反而觉得极为可行。
甚至跟这个流程相比较,之前工匠用的方式极为简陋,简直浪费了铁矿。
如果月明所言不虚,按这上面的方式炼铁,不仅出铁率大大增加,铁质用具的质量跟以前相比,会有断层式的上升。
但是怎么可能呢?一个普通的女子?她从哪里知道的?
田尚书难以置信,情感和理智剧烈拉扯,理智上觉得不可能,情感上却希望是真的。
他做起了美梦,如果是真的,大唐拥有了装备精良的军队,还用得着担心被那些宵小之辈觊觎吗?
仗都不用打了,整个军队往那一站,敌人就吓得屁股尿流了。
沉浸于自己的幻想,田尚书掩藏在胡子背后的老脸不禁扬起诡异的微笑。
他看完一页,翻到后面,写的却不再是炼铁了,而是一个跟铁同样重要,甚至比铁更紧要的东西——精制盐。
田尚书双目圆瞪,瞳孔剧缩,翻页的手骤然捏紧。
额滴个乖乖!
他不甚文雅地在心里飙起了长安当地的俗语。
因他看得太认真,表情变化明显,旁边的同僚们等不及了,出声问他。
“田尚书你说句话呀,怎么样?”
“是啊,田尚书你说句话,我们都等着呢。”
田尚书充耳不闻,生怕被人抢走了,紧抓着手里的纸,一字一句地看过去。
除了铁、盐之外,还有混凝土,以及耕种方式、农具的改进等等。
耕种关系到民生,其重要性不言而喻。
倒是这个混凝土,引起了田尚书的注意,若是能用到城墙建设中,必定大有用处,比如今用土粘合的砖石牢固多了。
除此之外的酒精,琉璃玻璃制品,田尚书兴趣寥寥,这种东西被他划分为奢靡之物,耗费人力物力,浪费粮食。
不过……
什么?可以消毒、防止外邪入侵?受伤兵士的存活率大大增高?防止地方发生灾害时,疫病的传播?
玻璃或许可以制作望远镜?
重要,太重要了!
这些东西每一样都关系着民生,军队。
田尚书按捺不住激动,抖着胡子颤声道,“圣人,月明她配享太庙啊!”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
“?!!!”
“!!!”
……
除了上首的两位。
皇帝努力憋着,生怕自己忍不住笑出声来,当堂失仪,被史官记在史书上。
书刚出来,他就看了,还看了不止一遍,对其中的情节如数家珍。
说来荒谬,在看这本书时,他第一次感受到一个帝王的宏图伟志。
治理好一个国家,看着百姓安居乐业,国家日渐强盛,享受百姓的爱戴,是怎样一种滋味。
也第一次看到了,那些底层百姓挣扎的不易,一场不怎么严重的洪水就能夺走他们的性命,君主和官员高高在上,衣食无忧,不受丝毫干扰。
像嬴政这样重视民生,励精图治的君主非常稀少,其他各国的君王士大夫,在百姓用生命堆积的锦绣膏梁里醉生梦死。
难怪秦国会一统天下。
可笑他竟曾为自己感到不平,不管是母亲的强势睿智,还是自身的平庸无能,都让他窒息难安,痛恨上天不公。
如今看来,他才是最应感激的那个,以这种粗鄙的天赋坐上帝王的宝座,只会享受,什么都不用操心。
不过,他以为书里的那些全是编造的,昨日去拜见母亲,才知道竟然是真的。
他听闻时也很惊讶。
如今看到田尚书的表情和反应,他心中的得意和优越感顿时被满足,尽管田尚书的大胡子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但皇帝紧紧盯着他,从他脸上的每一个细节,胡子的每一个抖动,看出他剧烈起伏的情绪。
在听到他惊呼配享太庙,皇帝差点没忍住笑出声。
太后亦是忍俊不禁。
“田尚书,你冷静些。”
“臣冷静不了啊!”田尚书大声地说。
旁边还没看过方子的官员,抓心挠肺地好奇。
里面到底写了些什么,让田尚书如此激动?
和田尚书相熟同僚,不见外地一把将那叠纸夺了过去,翻开来看。
看完后,他也发出了和田尚书相同的呼声,“圣人,田尚书所言不虚,月明她配享太庙!”
这一刻,纸上所描绘出来的美好愿景,让他们昏了头脑,没细思一个女子怎么进太庙。
那叠纸挨个传过去,看过的官员仿佛猫吸了猫薄荷,精神亢奋,胡言乱语,附和田尚书的话。
因为其中的内容不少,每个人看过去需要不短的时间,其他人急不可耐,抢夺中发生争执,差点打了起来。
皇帝乐呵呵地看着热闹。
真该叫那些百姓来看看,他们以为正经严肃,官威甚重的朝廷大员,在朝堂之上争吵起来,形象全无的样子。
混乱之中,还有少数冷静的几个提出疑问,“敢问圣人,这些方子是纸上谈兵,还是切实可行,能做出来的?”
“朕令工匠看过,他们说大部分可行,少数有难度,需要琢磨。”太后敢放出来直言宣布,自然不会毫无准备。
她等得不耐烦了。见众人看得差不多,令内侍把方子收回来。
拿着方子的官员还没看完,囫囵吞枣看了个大概,恋恋不舍地递还给内侍。
内侍接过,双手呈上,奉给太后。
太后让内侍放在案边,睇了一眼。
原本干净平整的纸,现在变成皱巴巴的一团,她抽了抽嘴角,转过头去,眼不见为净。
“众卿家,这回可有异议?”太后问道。
“臣等没有异议,圣人英明。”众官员俯首朝拜。
只是一个女子的爵位,正四品的郡君而已,换来这么重要的方子,简直不能更划算。
这样一比,朝廷大赚,月明血亏,傻子才会反对。
对于那不合规矩,等同于开国县侯的一千五百户食邑,众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全当看不见。
有人还替月明惋惜,可惜她没有父亲或者丈夫,要不然封侯也不是难事。
众大臣无反对意见,诰书通过门下省审议,很快通过。
传旨的是上次来接许乘月的梁媪,与上一回不同的是,她这次衣着更庄重些,穿着自己的女官礼服。
太后身边的奴婢,都是有女官品级的。
接到圣旨时,许乘月还有些懵,怎么突然给她封诰了?不是说好了没有封赏的吗?
但诰书已经近在眼前,她不可能拒绝,只好拜谢圣恩。
梁媪将她扶起,笑着贺喜,“恭喜开阳郡君。”
许乘月一片茫然,愣愣地道谢,看着宫里的内侍将圣人给她的赏赐一一放下。
有命妇所穿的礼服——钿钗礼衣,包括礼服和发髻上佩戴的金翠花钿,品级不同,钿钗数目也不同,正四品为六钿。
礼服是翟衣,衣领绣翟,青纱中单衬袍,衣边、袖口饰朱,加文绣。
青衣革带,有佩、绶,两博鬓。
以及其他与品级相符的各项器具,还有太后私底下赏给她的各色珠宝。
梁媪看着她茫然无辜的样子心生怜爱,可怜见的,年纪轻轻没了耶娘。
于是耐心给她讲解各项事宜,生怕她不懂,到人前闹了笑话。
许乘月听着,做认真状,不断附和点头。
终于把事情讲完,按照礼数,给了那些内侍赏钱,将人送走,主仆几人才歇下来。
刚才忙,夏荷一直紧跟着秋露,来不及细想,现在精神恍惚,“小娘子,就这么被封为郡君了?”
“几品来着?”
“正四品。”
“有了封诰是不是得参加什么朝会、亲蚕礼?”秋露记得以前在许府中,夫人曾经参加过。
“哇,那小娘子到时候岂不是会和夫人碰见,怎么办?”夏荷坐不住了,急得转圈圈。
许乘月扶额叹息,一环扣一环,事情接踵而来。
原主的父母是不是应该知道了她就是月明?算了算了,管他们做什么。
但她参加命妇朝会,参拜太后皇后时,会不会碰上面?
一想想那场面,许乘月感到窒息。而且她都不认得,到时候见面说什么?还是直接当看不见?
她只是想安心写个小说,怎么那么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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