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医救不了大汉 第379章

作者:学做饭的兔子 标签: 种田文 爽文 基建 穿越重生

  这么想着,林上官道:

  “与韩院长有故,自然不该怠慢,只是法令森严,我不能违逆,这样,你随我去见一见杜主官。”

  杜延杜主官,负责审理的延尉署官吏,权力极大,能见他一面,母亲说不定就有救了,顾迟心中欣喜,连忙拜道:

  “多谢上官。”

  午时,结束审讯的杜延,听属下禀报过后,无奈地扶上了隐隐作痛的额头。

  从知晓此事开始,他就清楚,自己很难有所收获。

  长安城太大,有相同特征的人也很多,即便是确定闾里这些孩童所吟唱的歌谣是外人所教,并大致确定他们的外貌,只要人不在闾里内,抓起来还是犹如大海捞针,尤其是那些权贵不会让他审看家里的家仆,而幕后操纵此事的权贵更不可能让他看见,藏起来和杀人灭口无论哪一个,都会让杜延束手无策。

  面对这种情况,他第一时间就给陛下上书,只是陛下回的命令,只有一个字。

  查。

  查不出来还要查,明面上看,似乎是在逼着他做假证据,但反过来想想,也有可能是利用他擅长审案的名气,诈一诈幕后主使。

  只要有撑不住的跳出来,那参与此事的人都能确定,绝不会跑掉。

  而在这赌谁最沉得住气的时候,闾内的消息,一丁点都不能透露到外面,哪怕是明面上看和受害韩尚院同属一派的医者也不行。

  如此,顾迟绝不能出去,医者也绝不能进来。

  可就这样直接回绝他,着实容易结仇……

  “林执,你看看哪个闾里有会医的老媪,让她给顾母看一看,再并寻些被褥木柴送过去,记得告诉他,闾里不查出贼子前不得外出乃陛下之令,我也不可违背,倘若他想尽快出去救治母亲,可以来此处帮忙。”

  他能做的已经都做尽,再救不回来,那就不是他的问题,而是顾迟自己了。

  林执应了下来:“是。”

  顾迟踏入社会的时间还是有些短,能分辨出两个守卫想收钱不办事,却难以看出杜延所谓的让他努力,从一开始就注定了无用,还当杜延心善,安顿好母亲,便赶过来帮忙。

  他识字,又有耐心,还跟着小妹蹭点女医的课程,整理分析类的事务很快便上了手,极为用心,甚至不惜熬夜处理,可惜,仍旧没有任何用处。

  倘若没有外力,拼尽一切的顾迟,仍旧只能看着母亲得不到救援,逐渐亡故。

  这恐怕会让他恨自己一辈子。

  不过,顾迟运气着实好,母亲生病的时间较晚,而这个时候,刘彻已经不打算继续再等下去。

  清除这些敢于染指皇权,利用皇帝的人,并不需要充足的铁证,只需要拥有大致名单,以及比较明确的行为即可。在这之前,已经暴露的北屯司马有一定可能提供这份名单,只不过由于如今仍旧不能确定人选,光对北屯司马下手,那谁也不能保证他所说绝对属实,而不是出现下狱后胡乱攀咬,以至于朝堂动乱的事情。

  在这种情况下,刘彻既是设局,也是给了他们最后一次机会,倘若他们没有跳出来,那除掉的也就北屯司马一人,可他们既然敢放谣言,自然要承担刘彻的雷霆之怒。

  他派兵围住临里,这个谣言刚兴起的地区,能够瞬间让幕后之人意识到,自己的所作所为早就暴露。

  巨大的心理压力下,这些人行为肯定与往常有所不同,所以这几天称病不朝不官,或者在署中魂不守舍的高官,全都被刘彻记在了小本本上,作为重要怀疑对象。

  人员肯定不全,甚至有误记对象,没关系,刘彻也不打算按照这个名单杀,因为肯定会有心理素质比较强大的漏网之鱼,甚至他们自己也会意识到杜延不一定会查到自己身上,所以拖得越久,越会让他们确定自己其实很安全,收拾好情绪,重新隐藏在群臣当中。

  这是对自己不利的局面,刘彻当然不会让它出现,关键便重新回到了北屯司马身上。

  他让张汤去了一趟临里,待其回来后,又让陈寿拿着少翁的人头去北屯司马的家中,并问他一句话。

  “卿是要三族陪葬,还是止罪于卿?”

  本就精神紧绷,惶恐到极致的北屯司马,在看到少翁人头后,当场就软倒在地,面如死灰,待陈寿说完此问,又如枯木逢春,连忙叫道:

  “陛下仁慈!我说,我全说!”

第411章 无用之人

  敢在未央宫内引导针对大将军的舆论,北屯司马不说是关键决策人,也会是核心成员之一,也就是说,他会知道参与这场谋划的大部分,甚至是全部的人是谁。

  能担任北屯司马,就代表他的智商至少处于正常水平,陛下没有直接处决,而是让他以自己的性命和所知来换取三族安危,说明陛下此刻其实并不完全清楚人员是谁,不然,他个人的性命,哪里有那么大的交换价值?

  可北屯司马就算是想明了这点,在少翁人头摆在面前,临里又已经被封,明显透露出陛下已经知晓一部分真相的局势下,一点儿也不敢生出糊弄的心思。

  毕竟,他们之间又不是血浓于水的亲兄弟,更不是有着崇高理想的紧密组织,纯粹的因利而聚,现在刀已经架在自己和三族脖子上了,不趁着这些同伙身份还有点价值,赶紧卖了,保全家人,还要用三族护他们周全不成?

  亲爹都没有这么大脸好吗!

  所以,北屯司马毫不犹豫地,将这些人卖了个一干二净。

  而拿到正确名单的陈寿,也率着精兵,一户一户地抓了过去。

  可人抓完,仍旧不算结束,还需要审讯,理清楚他们到底为什么动手,于是,之前封禁临里的人手又通通被调了回去。

  这对于被封禁在闾里的人家来说有些突兀,只是精兵封锁同样突兀,他们前不知因后不知果的事情经历得太多,早就已经习惯了,见精兵真的都撤走,没有人继续锁门,便赶紧恢复日常,采购,寻亲报平安,去找活干的比比皆是,一时间,竟让整个闾里变得极为热闹起来。

  可来寻人的顾琬根本来不及在意这些,这些天在外面她简直要急坏了,一听撤兵,便赶紧请假回家看看,医师还让马夫驾着车送她,速度比走起来更快一些,等顾琬急匆匆赶回,见到正在高烧的母亲,惊慌之余,更多的还是庆幸。

  还好有马车,不然,她和平婆一少一老的,不知道要多久才能把一个已经没有力气的大活人架去医院。

  重病拖了这么久,必须得赶紧治,见大哥不在,顾琬只能先请马夫帮忙将母亲抬进车里,从藏钱处拿些钱出来,让平婆拿着,和马夫母亲一起,去医院看诊,而她打算留下来,去找现在还没有回来的大哥。

  这个决定直接遭到了马夫和平婆的一致反对。

  灾后往往是犯罪的高发期,这场封禁,是人为地制造出了一场‘小灾’,虽然杜延加设了巡逻,尽量保证闾里的百姓不受恶吏侵扰,但长久的封禁,还是让不少人家的储备已经到了极限,尤其是普通家庭并没有多少余钱,在生存压力下,必然会有不少人铤而走险,进行犯罪。

  而顾琬,一个年轻,独身,还不认识周围邻居的女人,在这种时候随便乱走,风险实在是太高。

  为了安全着想,平婆提出了折中的建议,她知道顾迟在哪儿,走过去也就是小半刻钟的路程,一起随车过去,看看是什么情况,可以的话,那就都去医院,不行留句话,让他自己有时间再去也行。

  这耽误的时间不算长,顾琬答应下来。

  一行人快速赶到被狱吏们审讯的小第之家,院门开着,里面看不到活动的人影,马夫将马车停下,在外面守着,顾琬和平婆进入找人,前院找尽也没看到人,直至来到后院的侧房,才看到伏在案几上的顾迟。

  他睡着了,身上有人贴心披好的被褥,头枕着的和面前堆着的全都是竹简,几乎能堆成个小山,笔跌落到地上,砚台中的墨汁也已经呈现半干枯的状态。

  大哥这几天竟忙到这种地步?

  顾琬心中惊颤,情感让她暂时来不及思索这一幕的疑点,而是赶紧上前,推醒大哥。

  “阿兄?阿兄你醒醒,和我去医院找个暖和房间再睡。”

  晃动令顾迟从昏睡清醒,只是大脑处理的信息还处于强制关机之前,将全部精力都放在抄写上的他,第一反应是回答:

  “郑兄且等一等,我这就将审问抄好了送过去!”

  话说完,顾迟却没有听到浑厚男音的回复,只有清脆的女音在耳边叹息,这让他模糊的意识更加清晰了一些,睁开眼,顾迟看到了小妹的身影,这让他觉得头昏得厉害。

  “琬琬你怎么会在这儿?是我……”

  “你没出现幻觉。”

  看地上还有水碗,顾琬直接将手伸进去,沾了些冰水,而后弹到亲哥的脸上,边让他快速清醒,边解释道:

  “这几天封里可把我急死了,我还去韩院长那里打听消息,可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只能让人看着,等有了变动再通知我,今日清晨,倒夜香的过来说,守着临里的将士全撤了,里面的人也能出来,我就立马赶了过来,阿母病得太厉害,得赶紧去医院诊治,你也一块去吧。”

  说着,顾琬便拉起来顾迟的胳膊,直接就要往外走。

  冷水袭面,顾迟略微发懵的脑袋瞬间清醒起来,只是不知道为何,头还在隐隐作痛,他腿随着小妹动作往外走,头却克制不住地转过来,看着案几上自己这些时日抄写的竹简。

  难以形容的古怪感充斥着顾迟的大脑。

  突然有调令让他们离开,虽有些不明原因,但普通吏目,也没资格抱怨那么多,上面的命令,他们服从就是了,走没关系,没有通知他这个普通百姓也在理解范围内,可这些人临走之前,并没有带走这些辛苦整理出来的文书,如同废柴一般丢弃在他身边,实在是不符合常理。

  毕竟这涉及天子,事情处理起来应该极为慎重,更不要说他们这些时日在审讯上付出的大量精力,要是日后还继续查,这些文书就是重要的证据,不查,带回去也能邀功,甚至不说邀功,只是为尊者讳,也应该把它们都处理掉,而不是直接扔在这里,连管都不管。

  怎么就,就这么随意呢?

  好像,这些大家费尽心力所分析出来的证据,一点儿都不重要似的。

  这个结论让顾迟心中一颤。

  倘若如此,那他,不,这肯定是错觉!

  冷水刺激带来的清醒逐渐消散,被睡眠掩盖的不适逐渐浮现,顾迟只觉得自己越发的困倦,很难集中精力继续分析,他下意识扶起来头,身边发现异样的顾琬便叫了起来:

  “阿兄,你怎么还不走?咦?脸怎么红得厉害?嘶——!你头好烫,也是得风寒了!平婆,快和我把他扶到车上驾车去医院!”

  幸好有车,两个人也载得动,没用多长时间,顾琬就将两个病号送到了医院诊治。

  虽说富贵不撑病,可多年的富贵生涯,还是让钱缨和顾迟的底子比普通百姓好很多,所以生了病,熬的时间更长,开药的时候,也不用担心药效过重,身体会撑不住,更重要的是他们还有些余钱,买得起好药。

  所以,一人一碗药下去,一直被病痛折磨,只能昏睡不醒的钱缨,便能睁开眼睛和女儿说话,而顾迟更是能直接起来走动。

  “阿兄,你怎么在外面站着?”

  和母亲说完话,将她哄睡的顾琬推门出来,正巧看到站在屋外吹着寒风的顾迟,她连忙道:

  “天这么冷,还是回屋里暖和吧。”

  顾迟摇了摇头,他沉默片刻,突然问道:“小琬,你是不是觉着为兄很没用?”

  “哪有。”

  顾迟这么一问,顾琬立刻便明白他为什么要在大冬天出来吹冷风了,她看了看周围,确定没人后,正色道:

  “天家大事,别说兄长你,就是……父亲还为侍御史的时候,也违逆不了法令,只能在家里等着,倘若生病,和普通百姓等死差不了多少,如此来说,兄长能为母亲求来木柴老媪救治才是不凡呢!”

  “可若是……”

  顾迟刚想说若父亲官职还在,他们不会被围困,更不会因为等待几天,就因为必须节省木柴而风寒入体,高烧不止,可出现这样的结果,却和妹妹有关,说出来,好像在责备她似的。

  意识到这点,他迅速转移话题,道:“若是你能有官职,这不是你有官职,是那些人身居高位,随意糊弄我等,连此灾我也不知从何而来,这……唉!”

  顾迟的话有些混乱,可作为常在一起读书的兄妹,顾琬还是能理解他在说什么,因为她也有同样的感觉。

  侍御史职位特殊,甚至可以划分到皇帝近臣这个范畴里去,有这么个父亲,顾琬能接触到的同龄伙伴,以及蹴鞠场和其他地点的同龄男性,她/他们的父兄地位也不低。

  而随着年龄的增长,前者会经常聊到有用的家产经营手段,如何利用父兄夫家资源,政策进行牟利,而那些少男——他们更喜欢吹嘘父兄所认识的权贵的所行所为,以及上层的大事。

  这些内容当时听,只觉着不过是项谈资,现在却猛然发觉,一些不过是出游打猎,置换田地,又或者是买进或卖出布匹的‘权贵小事’,都有可能对此刻的顾家造成极大负面影响,但,他们对这些危险一无所知。

  底层这种和睁眼瞎差不了多少,只能茫然等待着厄运降临的日子,实在不是官宦子弟能接受的啊。

  顾琬不由得握紧了拳头:“是我学得太慢了。”

  这不是学得慢。

  顾琬是个聪明姑娘,毅力也强得很,被打成那样也不肯松口,这能碾压大部分男人,可京医院里的这些女人,哪个不是顶着自己和孩子要活不下去,又或者失败就要嫁人的恐怖压力,在一轮轮筛选中,踩着同伴的‘尸骨’走到今日!

  她几个月就想追上乃至胜过这些女人,当她们的毅力,智力,以及过往数年努力是开玩笑来的?

  一两年内,顾琬起不来,指望不上。

  偏偏现在家里多出少进,余钱撑不了多久,而这样的风险又太多,到时候,哪怕是求人,都求不到。

  直接接触的守卫,会看着他们家无人,直接把钱贪掉,更高的上位者虽愿意帮助,却也难以分辨本意,就像这次,杜主官指给他的,分明是一条毫无用处的道路,可他却一直未曾分辨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