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少地瓜
皇后?莞尔,一派从容,“人是?陛下选的,陛下信不?得旁人,难道还信不?得自己?的眼光么?
当初看中?的,不?就是?他们忠君体国、尽忠职守吗?若今日没有动静,陛下又当如何?”
又当如何?
自然是?嫌弃詹事府吃干饭的。
天元帝哼了声,“太保太保,朕又没说不?给!”
皇后?笑而?不?语。
但您也没明着说给呀。
“陛下慧眼如炬,当初既然敢力排众议启用隋青竹,自然早就猜到以他的性子,来日会做什?么样的事。”
要么当初不?立太子,既然立了,就该大方?给出对应的承诺,精心培养起来。
如今您虽然没说不?给,可也始终没给个定心丸,那些人出此下策,也是?无奈之举。
天元帝放下茶杯,轻轻拍着桌面叹息,“怕就怕有人看的不?是?储君,而?是?从龙之功。”
他总想着趁自己?还行,尽可能多?的把事儿都办完了,哪怕后?继无力,做个守成之主,也无妨。
如今看来,倒像是?一厢情愿。
“天下之大,哪能做得完呢?”皇后?温柔道,“一代?人有一代?人的事,儿孙自有儿孙福,陛下这几日熬得眼睛下头都泛青了,也该多?多?保养才是?。”
人力有尽时,一辈子才多?久呢?
一个两个都想干,可位子,只有一个,怎会没矛盾。
烛火摇曳之下,越加映衬得皇后?温婉大度,纵然天元帝心中?无限懊恼,见此情景,也不?觉都散了。
天元帝捏着她的手拍了拍,一切尽在不?言中?。
“若咱们的皇儿还在……”
皇后?的眼圈一下就红了。
当年?天元帝还是?皇子时,两个嫡子先后?诞生,他欣喜若狂,几乎日日都要亲一亲抱一抱。
后?来,少年?帝王登基,百忙之余也不?忘带着皇儿念书、识字,言明来日必立为太子。
如今追忆起来,人生圆满,不?过如此。
可天不?遂人愿,未等来太子之位,两个聪明可爱的嫡子先后?夭折,连失二子,帝后?痛彻心扉,几乎呕血。
天元帝甚至总想,倘或当初自己?没说要立太子的话,那两个孩子会不?会就不?被老天注意到,就不?会被带走?
后?来朝中?又连立两个精心培养的太子,竟也无一人幸存,后?寿王也自堕,天元帝备受打击。民间竟隐隐有流言四起,说是?天元帝本人命太硬,凡出息的孩子都会被克死。
太子二字,在天元帝心中?几乎成了梦魇魔咒。
久而?久之,他也不?知到底该如何面对这个称号下的皇子。
接下来的几日,再无朝臣敢直言,风波看似过去,实?则完全僵住。
内阁私下里曾问皇后?,皇后?也是?无计可施。
她当日能与天元帝说那些话,已然僭越,再多?说,恐会波及自身。
但还有个人可以。
六月初二,天元帝刚下朝就见太后?宫中?内侍来报,说太后?凤体抱恙。
天元帝听罢,匆匆赶去,进门就见太子跪在床前侍奉汤药。
“母后?也要为太子说情么?”天元帝行了礼,坐在太后?床边,看不?出喜怒。
眼下太子禁足,本不?能入宫,但太后?有恙,作为孙子的他就必须入宫侍疾。
太后?摆摆手,示意太子站起来,对着天元帝无奈道:“哀家年?纪大了,如今身上不?好,想见见孙子还不?成?今日只论家事,不?讲国事,皇帝觉得可好?”
话说到这份儿上,天元帝自然说好。
太后?看着他,索性开门见山,“哀家是?替他说情吗?哀家担心的是?你呀,皇帝!你只以为自己?失了面子,可如此对待群臣,失的是?人心啊。”
孙子再好,终究隔了一层,太后?自然是?盼着亲生儿子长长久久。
但古往今来求长寿的多?了,有几人真能长命百岁呢?
见天元帝欲言,太后?抬手打断,推心置腹道:“哀家知道你自小?有主意,本也用不?着哀家说什?么,可你是?哀家十月怀胎,身上掉下来的肉,怎么能眼睁睁看着你们爷儿俩闹到这般田地??
父子没有隔夜仇,纵然这孩子有千百种不?好,终究是?你自己?挑出来的,如今又想让他成才,又不?与人教他,他本不?如你,难不?成还要一夜之间生而?知之吗?
若果然有仙人点?化,哀家也不?必犯这个愁!”
太子自始至终垂着头,不?曾反驳。
太后?又指了指天元帝,“便是?皇帝你,儿时不?也是?几位先生手把手教导,才出落得今天这般?便是?棵树,也需得有人时时在旁修正,才能长直溜了。”
皇后?也好,太后?也罢,乃至文武百官,都知道这次波澜根源何处:权力滋生的疑心。
皇帝疑心太子的能力,疑心他羽翼丰满后?的孝心;
太子疑心皇帝的信任,疑心日后?是?否如寿王下场;
朝臣疑心君王是?否会晚年?昏聩,疑心太子是?否能当担任,自己?来日能否延续荣光……
因权力而?生私欲,因私欲而?生野心,因野心而?生分歧。
如此种种,人人都不?无辜,人人都有算计,交织在一处,就成了死结。
人人心知肚明,但人人皆知不?可明说!
这一关?早晚要过,必须有人主动站出来挑明了,但太后?不?能起头,因为后?宫不?得干政。
皇后?也不?能起头,因为她只是?皇帝的妻子,没有先天血缘纽带束缚。
唯有隋青竹名正言顺,却碍于身份,只能开头,不?能收尾。
如何收尾?
其他朝臣是?皇帝的人,也不?能说,不?然就有二心。
皇后?也只能点?,而?不?能揭,因为太子非她亲生。
太后?,只有太后?,百善孝为先,此事既是?国事,也是?家事。
如今事发,若单纯从国事角度来看,根本无解!
是?死局!
太后?说着落泪,太子也磕头泣道:“父皇明鉴,儿臣确无不?臣之心,只因自身愚钝而?惭愧,而?立之年?却一无所成,愧对父皇厚爱。若惹得父皇生气,打也好,骂也好,只求父皇千万不?要气坏了自己?的身子,天下万民仍需依仗;也不?要责备几位先生,他们尽力教导了,实?在是?儿臣自己?个儿不?争气,这才想多?添助力……如今儿臣又令皇祖母这般操劳,越发该死……”
说着,他悲从中?来,竟忍不?住呜呜哭起来。
当太子真的好难呐,他本不?如前头几位兄长得圣心,如今进取不?是?,不?进取也不?是?。早知如此,还不?如早早退位让贤,来日做个贤王,也好过这样但惊受怕,相互猜忌,父不?父子不?子,君不?君臣不?臣。
皇帝难免心软,只仍不?发话。
太后?这次也是?真的急病了,当下咳嗽几声,憋得脸都紫了。
天元帝忙起身,亲自端水侍候,又拍脊背顺气。
太后?拍拍他的手,又劝太子,“你父皇也难,你行四,懂事时大局已定,以往只看着他风光,这些年?他的苦,你却不?懂。如今海内外千头万绪,暗藏隐患,一步都错不?得,你父皇自然谨慎,不?便轻举妄动,你不?要怨他。”
太子忙道:“父皇待孙儿恩重如山,孙儿感激都来不?及,如何会怨?只恨自己?无用,累得太后?跟着受累。”
又看天元帝。
天元帝拨弄下手串,终于百感交集道:“为人父母者,必为之计深远,爱之深则责之切,朕为人父,岂会刁难自己?的孩子?”
有这么一句话,就是?愿意顺着太后?给的台阶下来了。
太后?欣慰,面上病容立刻减了三分,“你们父子和?睦,哀家的病就好了一大半。”
不?光她的病,连带着这些天皇后?、太子并后?宫诸人的心病,也都瞬时去了大半!
前番多?敲打天元帝,如今他肯低头,太后?又顺势提点?太子,“你父皇与你的臣子们,本是?好意,但人心隔肚皮,你自己?也要有主意才行。无论什?么时候都要记住了,你是?君,他们是?臣,此不?可废。”
依太后?之见,这爷儿俩固然互有疑心,但天元帝做得也够可以了。
远的不?说,詹事府那几位大臣,宋琦曾连任国子监祭酒,清流中?名望颇高;
隋青竹是?柄利剑,无坚不?摧。
而?内阁六位阁老的弟子、儿孙之中?,也唯有一个郭玉安暂时未成气候,可拿来一用。
当然,全是?好驾驭的文臣班子,确实?也缺点?儿东西,这么瘸着腿儿干巴巴熬了快两年?,不?怪他们着急。
“太子”,非着意太子是?谁,而?是?这道坎儿,得迈过去。
嗨,还是?那句话,儿孙都是?债!
太子生母是?低级武官之女,骑马射箭倒也罢了,旁的,实?在教不?来。
诸位皇子皆非皇后?亲生,隔着诸多?生母,倒不?好太过积极,故而?当年?许多?职责都是?太后?亲历亲为。
如此她再说,倒也不?突兀。
太后?略喘了几口气,“那隋青竹近几年?来名头甚大,哀家在后?宫也听过,是?直臣,杀不?得,用着倒也罢了。但太子啊,尽信书,则不?如无书。对于学?生来说,先生就是?书,你要听,又不?能全听。”
直臣、忠臣又怎么样,他们一味效忠,意图问心无愧、名垂青史,可真到了那时候,未必是?对主君最有利的。
早年?的卢芳枝又何尝不?是?忠臣?也确实?曾护着皇帝披荆斩棘,可后?来呢?
忠臣、直臣,终究也是?人。
这话说到天元帝心里去了,他面无表情问太子,“太后?说的话,你可记住了?”
太子忙道:“是?,儿臣时刻铭记在心。”
稍后?天元帝告退,出门后?,眯着眼仰头望日良久,忽问:“朕今年?多?少岁了?”
若在平时,胡霖少不?得要说些“陛下正值春秋鼎盛”“陛下龙精虎猛一如当年?”之类的奉承话混过去,可今时今日,他也只敢老实?回答:“回陛下,五十有七。”
天元帝听罢,收回视线,点?了点?头,“嗯。”
五十七了啊。
第210章 吞金兽(一)
整个?六月,朝内都很热闹,先是天元帝增设了包括太子太保之内的多位文武先生,同时,以兵部尚书胡靖为首的众人也得了授意,开始在太子于兵部轮值期间,精心为其讲学。
上一篇:夫人当家:都别躺,给我起来卷!
下一篇:六零寡妇再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