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少地瓜
与其说?是直觉,倒不如说?是天分?经过时光淬炼后得?到的经验。
“非要铁龙号不可?”天元帝忽问了句。
秦放鹤老实说?:“航海风险过高,蒸汽船平稳,等闲海盗、别国海军也不敢攻击……”
毕竟蒸汽机船出现得?真的太早了,投入应用足足比他?所熟悉的那个时空早了几百年,顺利的话,拉出去溜一圈,必然有意外之喜。
但这?是个死循环:
他?需要有足够的理由来说?服皇帝,说?服众朝臣。
然而,他?的理由,都无法宣之于口,更无法佐证。
退一步,就算用传统风力海船,新大陆也太远了,需要的成本也太高了,期间的风险也太大了,因?为这?样虚无缥缈的理由,朝廷不可能同意的。
最后,天元帝又问了几句,然后就把秦放鹤打?发走了。
他?意料之内的没同意。
早有心理准备的秦放鹤倒也没多失望。
不同意是意料之中的事,关键是他?上奏了,此事就算过了明路,日后再折腾出点什么?来,就不怕政敌栽赃污蔑。
我,有盟友啊!
第256章 日月轮转(二)
身在官场,内斗无法避免,但?秦放鹤拥有一项任何对手都无法比拟的优势:年轻。
哪怕干坐着生熬,都能把胡靖等人熬到入土。
对手没几年好活了,所以必须争眼下?这?几年,为同门、子孙铺路,但秦放鹤有另一条截然不同的赛道。
没必要现在就正面对上。
作?为这?条赛道的实际领跑者?,找天元帝过?了明路后,秦放鹤和他的同盟们,开始了悄无声?息的涌动。
大禄朝对外贸易繁华,大体分为对公对私两大类,天元帝的态度昭示着对公计划夭折,那么就只能走对私的海贸途径。
既然是?海贸,最关键的无外乎海船、经验丰富的航海舵手,以及尽可能低调的出海公文,“公验”和“公凭”。
远洋贸易的船一般三条起步,其中“公验”是?市舶司发?给大商船的,“公凭”是?发?给随行小船的,审核严格,缺一不可。
休沐时,秦放鹤和阿芙又打着探望师父的名头来找汪扶风商议。
“这?条航线以前从未有?人走过?,期间必然状况百出,必须要有?经验丰富的老?舵手总揽全?局。此人需得信得过?,又有?魄力,有?足够的经验和勇气应对一切意外,但?也不可过?分自傲,一意孤行……”
就好比自驾行,规划再好,没有?靠谱的司机和向导也是?不成的。
但?如果司机和向导目空一切,也等于拿同行人的命开玩笑。
汪淙听了,略一沉吟,“这?倒不难,昔年我在杭州居住,颇识得此间人物,此事?交与我去办。”
杭州是?对外大港之一,而汪家、姜家又都是?当地名门望族,汪淙本?人颇擅交际,又出手大方,三教九流皆有?往来,人脉非常,此事?非他莫属。
秦放鹤点头,提笔将这?一项划掉,“再说船。若用现船,需得可靠的海商一并参与进来,此事?有?利有?弊,好处是?现成的船和门路,坏处是?无奸不商,难免节外生枝。”
商人逐利而生,尤其海商,那都是?敢玩儿命的,单纯以荣耀诱惑,恐怕不成。
必须得拿出实打实的好出来。
可此行秦放鹤本?人都不敢保证一定成功,若许下?空头承诺,只怕……来日?便要落入有?心?人手中,成为攻讦把柄。
汪扶风蹙眉,“此事?干系甚大,贸然拉人入伙,划不划算另说,少不得摸底,又要相互提防……”
很麻烦。
“这?也是?我担心?的地方。”秦放鹤叹了口气,“若要远去,少说也要三千甚至四千料以上的海船,若单论成本?,加上招募水手、开具公凭,也不过?十来万两,三条船满打满算,五十万两也够添置补给了。奈何各地船厂俱都繁忙,一时半刻的,未必能排上。”
现在钱不是?问题。
问题是?,你有?钱,人家未必有?船给你!
这?些?年大禄不光海贸发?展迅猛,海军发?展也不慢,各处造船厂皆日?夜开工、全?年无休的。
即便如此,熟客排队三年之内能拿到手就不错了,更多的若无人引荐,船厂根本?就不接订单,只好吃闭门羹。
阿芙和姜夫人听了,对视一眼,“五十几万两听着不少,可若各家分润分润,倒也不多。”
姜夫人微微颔首,言简意赅道:“我出八万。”
她的陪嫁丰厚,这?些?年经营有?方,早就不知翻了多少番,区区几万,不在话下?。
只说八万,是?因为知道参与者?众多,必然都要在银子上表态,她不好起调太高。
阿芙便笑:“不敢与师娘比肩,我就出五万好了。”
只她们二人,便已有?了十三万。
汪扶风师徒几人乃官身,明面上产业不多,但?多有?朝廷给的御田、庄园等物,又有?逢年过?节的赏赐和下?头各处的孝敬,多年积攒,也不是?个小数目,也各自出了几万。
原本?秦放鹤不想要汪淙的,“原本?师父师娘只出一份也就够了,你再拿,实在不美,没得单逮着你们一家三口薅羊毛的道理。”
汪淙就笑,“爹娘的是?爹娘的,我的是?我的,我也成家立业,少不得也要想些?法子封妻荫子。来日?若有?功劳,分我一份也就是?了。”
左右如今他攥着这?点银子也没用,难得师弟想着,他多少跟着出点力,日?后分功,心?里也踏实。
眼见汪淙执意如此,秦放鹤也知他家底丰厚,不差这?点,便也允了。
此事?必然瞒不过?董春,回头老?爷子知道了,也会有?所表示。
再者?,还有?孔家、齐家等等,尤其后者?,家里穷得就只剩下?银子了,若秦放鹤不告诉他,回头他非跟秦放鹤急不可!
至于柳文韬和傅芝师徒俩,秦放鹤也没指望他们出银子。
若愿意入股呢,算意外之喜;若不愿意呢,至少政治立场上左右呼应也就够了。
只是?,船!
“咱们买船,说不得要插队,几家大海商背后都有?人,若你我亮明身份向船厂施压……”秦放鹤说。
船厂不敢得罪他们,势必上报,如此一来就曝光了。一旦曝光,说不得“强买强卖”“以权谋私”的罪名就压上来了。
说到这?里,众人就都看向秦放鹤。
秦放鹤笑了笑,“要办成此事?,还得看陛下?的意思。”
天元帝固然不会在明面上支持,但?只要他打发?心?腹捎句话,下?头的人自然知道利害,悄没声?就给办了。
纵然来日?事?发?,胡靖等人知道是?皇帝授意,纵然不喜,也只能憋着。
“能成么?”汪扶风年轻的时候再狂,终究对皇权心?存敬畏,如何敢算计君王?听了这?话,不由百感交集。
这?小子敢想敢干,确实比自己更适合入阁。
“如今银子有?了,船厂卖给谁不是?卖?左右那些?人也是?凭关系、找门路,倒不大要紧。”秦放鹤笑道,“回头找到舵手、水手等,我也把详细计划拟一个本?子呈上去,想来能有?个七、八分。”
不大张旗鼓,不动国库的银子,又不浪费朝廷的人手,纵然失败,大禄朝官方也不会有?任何损失,天元帝反对的可能性?很低。
不知不觉到了中午,众人用了饭,稍事?休息,歇晌之前汪扶风还问:“向导、舵手只是?四肢,若要成就大业,非有?头脑不可,这?个人选,你可有?数?”
此人需得有?非凡的领导力、应变力,最好还有?点名望,内外可以总抓总管,必要时刻压得住场子,但?偏偏又不能是?明面上不可或缺之人……
秦放鹤下?意识看了阿芙一眼,眼帘微垂,“师父放心?。”
汪扶风如何不明白?只叹了口气,抬手捏了捏他的肩膀。
天元五十一年十一月,南海游历的阿嫖和董娘一行返回京城陪伴家人,毫不意外地知道了这?个庞大的计划。
十一月初九,大雪,阿嫖敲开了秦放鹤书房的门,“父亲,请派我去吧。”
这?句话,秦放鹤既想听到,又怕听到,甚至有?那么一瞬间,希望自己从没提出过?这?个计划。
“父亲,这?并非一时冲动。”阿嫖被晒成蜜色的脸上,两只眼睛越发?明亮,“我有?出身,有?爵位,懂兵法,会功夫,知晓农桑,还通晓一点医术,会数门外语……另外,近几年我长期漂在海上,远比一般人更适应那种?生活……无论各国官方朝廷还是?民间,都不敢也没办法怠慢我、忽视我。”
秦放鹤长久地看着她,“可能会死人的。”
这?是?一项成功之前,官方历史上连影子都不会存在的行动,一旦失败,非但?不能功成名就,甚至可能沦为笑柄……
“但?总要有?人去做不是?吗?”阿嫖抿了抿唇,“我不甘止步于此,但?放眼国内,并无我的用武之地,不是?么?”
若老?天保佑,她能留一条命回来,加官进爵不在话下?,平生之志得以施展,此生足矣!
纵然她身死,只要能有?一人回归,这?份荣耀和功绩都将庇佑整个董门乃至整个国家万万年!
再也不会有?这?样好的机会了!
父女俩推心?置腹聊了很久,直到天色微暗,阿嫖一出门,就发?现了廊下?拭泪的母亲。
她好像一下?子就变成了手足无措的小女孩儿,心?虚又愧疚地道:“母亲……”
阿芙瞬间落泪。
她什么都没说,只是?冲女儿招招手,“过?来。”
阿嫖双眼泛酸,乖乖走过?去,如儿时那般搂住对方的脖颈,“母亲。”
母亲啊!
次日?董娘到访,与阿嫖、秦放鹤密谈。
秦放鹤之所以这?么着急,是?因为他所知的南美洲太重要了,那里有?着极其丰富的资源,包括并不仅限于红薯、土豆、辣椒、南瓜等等,更有?当下?急需的疟疾神药,金鸡纳霜的原材料,金鸡纳树。
这?是?个拉肚子能拉死人的时代。
这?是?个一场疟疾,就能亡一城、一国,颠倒战争格局、国力对比的时代。
远的不说,交趾这?些?年就没少被疟疾祸害,这?也是?大禄大军迟迟不敢大规模深入的一大原因。
中国虽然有?传统医方青蒿汁,但?以如今的技术,根本?提炼不出青蒿素,而青蒿汁的制作?、保存和运输也是?个难题。所以以当下?实际情况来看,金鸡纳霜仍是?治疗疟疾的首选神药,便宜且高效。
“你的任务很重,”秦放鹤第一次这?样认真地与董娘对话,“我会把我知道的尽可能告诉你,而你不仅要尽力绘制航海图、登陆后的地形图,还有?当地的新物种?图刊,能找到多少就找多少,能带回多少就带多少,明白吗?”
董娘瞬间感受到了肩头沉甸甸的担子,同步而来的,还有?空前强烈的亢奋,“明白!”
我没有?阿嫖那样的政治天分,也没有?战功,一直以来所依靠的,不过?祖宗荫庇。
但?是?现在,他们需要我!
我不可取代!
人生在世,所求不过?扬名立万!
与其碌碌无为而死,不如轰轰烈烈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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